段鴻軒喉頭發苦,不知怎麼開口和郡主陳明其中利害。 心裡正在埋怨自家的下人這麼沒有眼力見,非得在清嵐麵前提起此事,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好。 那下人倒也是個機靈的,眼見自家公子麵露難色,就欲再靠過來跟公子附耳說一個消息。 段鴻軒沒好氣的推開他:“有什麼話直接當著清嵐說!” “哦……公子,在下還打聽到靈子已經遠遊,據寺中沙彌說是去淩雲宗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段鴻軒聽到這個消息,心稍微定了定,看著邊上躍躍欲試的郡主,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決心: “好…好好!清嵐,我這就去安排人手,一定幫你奪到那把紫劍!” “隻要是你喜歡的東西,本公子赴湯蹈火也為你取來!哈哈哈!” 沒來由的,瞧著自家公子猙獰的麵容,那傳消息的下人打了個寒顫。 …… 宮城,一間偏殿,整個由厚重的楠木建造而成,貴氣逼人。 殿中央是一張寬大的椅子,鍍金的龍紋閃閃發光。 著明黃色袍子的男人坐在正中,是個中年男人,國字臉,眉宇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隻不過經常擰在一塊,顯出些許愁思。 一旁有一位上了年紀的侍從小意的幫忙研著墨,看著主子的臉色,小心的開口道:“陛下,聽聞日前外城中有一名麵蒙紫紗的女子當街行兇,雲麾將軍府上一位客卿被砍了一條手……” “怎麼,這等小事,也要朕親自過問嗎?大理寺和禦史臺乾什麼吃的?”被稱為陛下的男子心情不錯,笑罵了幾句。 “據當差的捕快反映,那名女子是禦劍飛離京城的……使得是一把紫色的長劍……” “哦……”皇帝來了興趣,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這名忠心耿耿的老仆是想說些什麼。 “人現在在何處?”他突然威嚴了起來。 老仆咽了咽唾沫:“回陛下,目前人在大日寺。” “哈,這丫頭,都到門口了,也不回家看看……”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笑了笑。 “還在怨朕……” “是朕這個父親做錯了?” 大殿裡鴉雀無聲,嘩啦嘩啦跪倒一片,無人敢應。 沒有人答話,皇帝頓感無趣。 有些意興闌珊,跟旁邊的老仆說道:“過幾日,你隨我去一趟大日寺。” “陛下!不可!” “道戰將起,這幾日京內都多了好些奇人異士,有些不太平,更遑論城外……” “滾蛋,有你陪著,再叫幾個供奉就行了,再跟這跪著礙眼砍了你的腦袋!” 挨了一句罵,老仆悻悻的起身退立一旁,還有心情罵人,知道主子並未真個動怒。 心裡不由得感慨一句,世人皆傳皇帝最寵愛七公主,到底有多寵愛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有他這種近侍才明白到底這個“最”字的分量。 …… 一條青石小徑蜿蜒而過,兩旁翠綠的竹林輕輕搖曳。 小徑盡頭,一座古樸的小亭靜靜矗立,亭前是一方大湖,幾朵盛開的蓮花恬靜地綻放,散發出淡淡清香。 偶爾有幾隻鳥兒飛過,掠過湖麵。 柳七是第一次來這裡。 這裡就是經堂後院,很安靜,隻有仔細聽才能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僧侶梵唱,聽著梵唱,柳七隻覺得內心逐漸澄澈。 時光也在這裡變得緩慢而悠長。 柳七當然知道那不是人的吟誦,聲音其實從是手中的佛牌傳出的。 靈子送的那塊佛牌,看來有助人悟道的功效。 柳七仔細端詳著手中的佛牌,木質的,模樣平平無奇,隻中間刻著一個含笑的胖大和尚,那估計就是佛家的所說的佛陀。 柳七看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放棄了,抬步向亭子走去。 所謂從天而降的劍法現存的劍痕,其實並不大,並沒有崩山裂石那麼壯觀。 而且恰恰相反,它小巧的不像話,它隻是湖邊亭中石桌上的一道巴掌寬的淺白色痕跡。 與它相對應的,是亭子瓦片上的一道微乎其微的裂紋,天光艱難地從中透過來,照在石桌的劍痕上。 柳七沒有小瞧這道劍痕。 她從來不小瞧元白真人的手段。 在亭外站了許久,她運轉起全身的劍元,走進亭子。 她感受到了。 這個亭子裡有一道極為凝煉的劍意,磅礴似海,又飄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不臨塵世。 這絕不是凡間之劍! 柳七有些絕望。 她四歲修劍道,一路順風順水,她堅信,就算元白再世,也得贊一聲她的修道天賦。 今日踏入亭子之前,她信心滿滿,她終有一天會追上元白的腳步,這對她來說不過隻是時間問題。 直到這一天,京城西郊外二十裡,大日寺,經堂後院,湖邊亭中,柳七見到了高山。 原來隻有這樣的劍才能劈開這片天地嘛…… 柳七的心很亂,也很難過。 難過得想要蹲下,大哭一場,可是她不再是小姑娘了。 當然不能再做一些小姑娘才能做的事情。 於是她更難過了。 …… 遠遠的,寺外也能老遠瞧見的佛塔,高聳入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早知道會是如此,是不是?”一道人影隱在暗處發問,問得是另一人。 另一人,麵容姣好,歲月不留痕,赫然是柳七的姨祖母。 雖然隔得有些遠,但以塔上二人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到湖邊亭中的情形。 可以清晰的看到柳七那張沮喪地想哭的臉。 看到她明明那麼難過,卻硬撐著不蹲下。 “別把我這個姨祖母說得那麼心狠似的……” “孩子長大了呀,記著她小時候要是難過,早就蹲在地上哭得稀裡嘩啦了。”陰影中的人感嘆。 “是呀,為此她娘還沒少說她,女孩子怎麼能這麼哭……多難看呀……” “總算有個樣了。” “是嗎?我看你這人心倒是比我還狠!”姨祖母譏笑道,”這妮子用情太深,本想著元白飛升之後,就淡了……” “沒成想她搬去淩雲,住了幾年,也不見好?”人影笑著問。 “嗬嗬,不過那時她搬去淩雲也得多虧了她那個親爹一份功勞……” 姨祖母罕見地沒有搭茬,也沒有介意對方隱約對皇帝有些不恭敬的意思,似乎不想聊這個話題。 “你說的沒錯,是我安排的,從攛掇她學劍就存了這個心思,隻要是劍修,在那道劍意麵前不可能不會察覺到那如天塹般的差距!“ “縱使可能道心不穩,不過能讓那小妮子放下也值了。”姨祖母看著遠處那道怔怔的人影,聲音多少有些發苦。 放下吧,小七,那人……是追不上的……她默念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