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荻從一開始就沒有告訴獨孤達和李昌，自己真正的計劃，因為這樣獨孤達肯定是不會同意，而且李昌這個老實人也會被嚇到。 　　因為他從來就沒想過能從這些可憐的吐蕃頭人手裡換到多少馬，吐蕃真正有實力的是大贊普鬆贊乾布，隻有他能有足夠的財力能達到重荻的目的。他覺得李世民能因為一個青鹽提純法就給他一個男爵，他也要對得起李世民的慷慨。 　　在玉門關的三天裡，重荻已經順利的將吐蕃頭人來瓜州交換戰馬的消息，讓其他的吐蕃商隊帶回了邏些城。他在靜靜的等著邏些城裡的反應，他知道鬆贊乾布和祿東贊是不會坐視不理的，現在就看他們派來的是什麼人。以他的預料最有可能的就是贊悉若和論欽陵，因為其他人鬆贊乾布和祿東贊都不放心。 　　當重荻讓李昌派去吐蕃的斥候，跑死了四匹馬，死了三個人才送回論欽陵即將出發瓜州的消息時，重荻正在自己的小院裡用硝石做冰。為了等待這個消息，重荻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他反復的復盤了自己的計劃，如果說這個計劃哪裡有紕漏的話，就是他不能左右鬆贊乾布會派誰來瓜州。現在好了，最後一個變數也沒有超出自己的計劃。 　　現在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時間完成最關鍵的一個環節。重荻看著盆裡的水在硝石的作用下慢慢的凝結成冰，回頭走進廂房裡。在這間白天經常被鎖著的房間裡，重荻已經連著工作了好幾個晚上，他記得之前在學校做老師的時候，和一個教化學的同事一起探討過土火藥的配方，以及硝石，硫磺的提純問題。那時候沒有條件做實驗，現在他正在完成從理論到實踐的轉換。 　　當天下午，重荻再次找到李昌。讓他私下去找那些吐蕃頭人，告訴他們，邏些城裡的大贊普已經準備派特使來到瓜州，處理這次交換事件，所以請他們趕快決定，要不要按大唐的方案交易。而且告訴他們，我們隻要兒馬。為了他們的安全和事情的隱蔽性，和他們的交易地點會放在敦煌。 　　晚上掌燈的時候，吐蕃頭人們已經知道了都督府放出的消息。所有人連夜商議。有位頭人最先開口：“如果事情要是暴露了，我們是要麵臨領地噶倫和大贊普的懲罰的。”羌塘部的貢嘎頭人，站起來反駁道：“我們領地的噶倫非常殘忍，他要是知道我來瓜州，一定會給我定個通敵的罪名。但是我們不能承擔了罪名，最後鹽巴還沒拿到吧。”黨項部的野利首領也說：“要是這個冬天我們過不去，對於我們就等於是死，死和懲罰你們選哪一個？” 　　聽了這句話大家就都不再說話了。是呀，現在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說什麼也要把鹽巴弄到手。野利首領停了一下說道：“我們部落已經決定用兒馬作交換，速戰速決，在論欽陵來到瓜州之前把鹽巴運回部落裡，至於噶倫來問罪的事情，大不了挨上幾十鞭子。總比牛羊都死光了強些吧？” 　　其他首領也隻能默默的點了點頭，算是達成了一致意見。羊同部的首領，想了想，站起來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我們就歃血為盟，這次的事情對外就說交換的全都是煽馬，誰要是走漏了消息，我們所有部落一起討伐他，瓜分了他的子民和牛羊。”對於以遊牧為生的部落來說，瓜分子民和牛羊是一件天大的事，這樣的誓言，是他們的噩夢。 　　第二天一大早，羊同部首領和黨項部首領，就來到了瓜州都督府和李昌商量交換的事情。他們很慶幸今天沒見到那個少年，因為那個人非常不好說話，李昌就要溫和許多。 　　所以他們就大著膽子提出了一個高一點的價碼。第一：兒馬可以換，但是對外隻能說是煽馬，而且這些馬不能進瓜州城，馬匹一到了敦煌就馬上送離隴右道，不能讓論欽陵的使團見到。第二：至少一匹戰馬換三石池鹽。對於他們來說青鹽太奢侈了，還是希望能多換池鹽。 　　重荻雖然沒出現，但他早就料到這些吐蕃人會討價還價，而且肯定會隻要池鹽。所以當初在出方案的時候，他已經未雨綢繆的把他們的交易重點引到池鹽上來，而那些青鹽是留給鬆贊乾布和他的吐蕃貴族們的。 　　就在重荻知道論欽陵要來的時候，他已經建議獨孤達給第五琦去信，讓他再運二十萬石池鹽和青鹽。他這次要把刀子磨得快快的，做一次強盜，人和馬他都想要。 　　很快李昌就和吐蕃人談好，十五萬石池鹽換三萬匹兒馬和兩萬匹母馬，這個老實人現在被重荻教的也有了幾分奸商的麵孔。當他知道重荻想要用兒馬建馬場的時候，他就想著要配一些母馬，所以就在談判中自作主張。 　　最後他按照重荻的建議，還送給了這些頭人們五千石青鹽，算是有賣有送，建立個長期關係。按照往年的市場價，一匹煽馬都能換六石池鹽，要不是因為白災，重荻也賣不出這麼個好價錢，總要讓對方心裡平衡一點才好。 　　重荻很小就知道一個道理，和別人共事一定要讓對方覺得，自己占便宜了。才能有下一次合作的可能，要不然這就是一錘子買賣。這是重荻的媽媽教給他的處事道理。 　　事情確定一個月之後在敦煌城南交易，獨孤達第一時間就快馬向長安奏報了此事。五萬匹戰馬那可是個天大的功勞，獨孤達的奏疏裡將他們三人如何計劃和執行交換的事情一五一十寫的很明白，包括論欽陵即將啟程到瓜州的情況，和自己私自去鹽州二次調運池鹽的事情也講了一遍。最後請求朝廷趕快派人來接管這批戰馬，同時建議在京畿道、關內道、隴右道設三個馬場飼養這些戰馬，為北征突厥做站前準備。最後還附上了瓜州都督府與吐蕃頭人們簽訂的交易文書，請皇帝和中樞驗看。 　　獨孤達是個老滑頭，他知道五萬匹馬意味著什麼？那是五萬張嘴，光一天的草料和飲水就是一筆大開銷，更何況還有馬廄和人員。所以他早早就上疏朝廷，把這個包袱甩出去。 　　論欽陵到達瓜州起碼要走三個月，而且他還要趕下大雪之前回到邏些城，要不然他這趟就白跑了。所以對於重荻，他的時間是比較充裕的。 　　實驗進行的比較順利，就在獨孤達和李昌舒服愜意的享受冰鎮葡萄釀的時候，重荻的第一代黑火藥也實驗成功了。這一代火藥就是我們做炮仗的土火藥，威力不大動靜大，適合嚇唬人。可是和炸藥相比還是有區別的，但就原理來說基本一樣。現在重荻隻要多做幾次試驗把精確的比例算出來，然後是要把硝石和硫磺的提煉做好。最後就是火藥顆粒化的實驗，這個之前的化學老師同事告訴過他，最土的辦法就是用雞蛋清攪拌然後過籮晾乾。總結一下：其實最麻煩的就是硝石和硫磺的提煉實驗，其他對於重荻都不是多難的。 　　又過了十天，鹽州的第一批十萬石池鹽運到進瓜州倉院。這樣與吐蕃頭人們交易的十萬石池鹽已經全部到位，瓜州到敦煌也就兩日路程，隻等朝廷使臣一到，就連同一萬石青鹽一起秘密起運敦煌。 　　就在所有人都在為交換戰馬忙碌的做準備時，重荻卻在自己的小院裡十天都沒出門。用了十天的時間，他基本完成了實驗中最難的那一部分。 　　今天他終於走出了小院，灰頭土臉、人也清瘦了許多。李昌很擔心的問他，他也隻是說最近都在做實驗，看能不能做出其他東西來。然後就匆匆的出來都督府，拿著一張紙，在瓜州城裡到處找鐵匠鋪。 　　他要做的其實就是地雷殼，隻要能做出地雷殼的模範，隨便一個鐵匠都能做出來。很快重荻就找到了能做的人，他付了定金，對方承諾三日後交貨。三天後當重荻看到那二十個像西瓜一樣的地雷殼時，他對古人的智慧再次有了新的認識，他現在覺得隻要科技水平達到，在唐朝能做出更加精密的東西來，比如火槍。 　　重荻當中鐵匠的麵，用水挨個的試了試地雷殼的密封效果，看看在澆築的時候有沒有沙眼，沙眼是會影響爆炸效果的，結果讓重荻再次很滿意。於是，他又給了鐵匠一張圖紙，這次是個小一點的殼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ｍ 像是個香瓜殼，也是開個小口。 　　鐵匠很納悶，這一會西瓜，一會香瓜的。還都是鐵家夥，這位大人這是要做什麼呀。正要開口問的時候，重荻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慢慢道：“你隻管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其他事情問的多了，是沒好處的。”頓了一下，又道：“你是鐵勒人吧，你的戶籍應該就在瓜州，好好做事，不然.......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個人一旦起了好奇心，也就是到了他最危險的時候。從此這個沒有名字的鐵匠就被監視起來了，直到後來來了一群官兵把他和家人都強行遷往關中京畿道，他才知道自己無意中接觸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現在基本條件都有了，重荻做了五個不同比例的地雷，他想找到一個威力最大的配比出來。這些東西隻要一麵世，這個世界的走向就會發生偏離，重荻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不過既然已經做了，那就做下去，看看未來到底會怎麼樣。 　　就在朝廷派的使臣來到瓜州的前一個晚上，重荻做了第一次爆破實驗。 　　美麗的夜空被一道道悶雷撕破，但天上並沒有下雨，一連五道旱天雷在地上炸出了五道火紅色的花朵，有人在遠處看到血紅色的火焰一閃而過，像是地獄之門打開時飛濺出的火蛇，它張著血盆大口要吞噬人間的一切。 　　這世間的一切物質真是有意思，同樣的東西，能造出讓人享受，清涼解暑的冰，也能造出像惡魔一樣吞噬一切的火焰。冰與火互相克製，卻又師出同門，這和人與人之間又是何其相似的。 　　章十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