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6年(1937)年2月的一天,春節剛過,冬日籠罩下的中國,格外寒冷,到了下午兩點,原本還有一點亮堂的白色日頭也不知道躲進了哪塊烏雲裡,陰沉沉的天下麵,映著混混泥沙的江水,使原本就灰蒙蒙太倉瀏家港碼頭更是顯得慘淡無色。 一絲冷風略過,地上枯草顫動,吹起的香煙灰燼飄進了鐘誠的眼睛,他揉了揉進灰的眼睛,停止了發呆,在一旁套著海軍夾克的李海山跺了跺腳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天氣,凍死老子了!小伍、小白他們加油、加水怎麼還沒回來。老大,咱們出碼頭門口吃口熱乎的吧,剛才進來時候,我看就在門口有個餛飩攤。” 目測了一下碼頭到大門的距離,鐘誠點點頭後把手裡攥著即將燃盡的香煙甩在了地上,“也好,門口到這裡咱都看得見,吃完咱們再回來”。 從停靠新魚雷艇的碼頭到大門也就是200米不到,由於海軍第二艦隊方麵交接人員把新艇上的油和水都用的差不多了,停靠時又泊錯了位置,以至於鐘誠帶著兄弟們不能直接登艇開走,而油水又貴,隻能是臨時指揮調用了碼頭裡的兩艘木船前來拖帶著新艇去50米外的補給處加油補水。 沿著貨道走向大門,一路上三三兩兩的民夫,套著補丁襤褸的衣服,套著十趾全裸的草麻鞋,背著差不多半人高的木箱,哼哧哼哧的在碼頭喘著白氣,手上腳上一縷縷被風吹裂的猩紅傷口,滲著或紅或黃的液體,在無言傾訴。一旁套著耳套的監工,則雙手互插在棉衣袖子裡,哆哆嗦嗦的在貨倉下轉圈。看到這鐘誠放慢了腳步,心裡很是不舒服,三民主義實施了這麼多年,新生活運動也提倡了三年,這老百姓咋還是這麼苦呢?想著想著心底就一陣惆悵,一旁的看著明白的李海山則一把拉住了鐘誠的胳膊:“我說老大,你就別操心國事了,那是南京委員長管的,你一個吃飯見不到二兩油的命,去操老頭子的心,走吧,混碗熱乎的心裡就好受了” 說著兩個人就走到了碼頭大門口,大門的一側有一個竹棚,竹棚下擺著三張小桌子,一個係著黑色圍裙的老漢,正在鍋裡攪著餛飩,第一張桌子邊正坐著兩個穿著學生裝的姑娘。 “老板兩碗餛飩”李海山叫了一聲,正欲坐到姑娘旁邊的第二張桌子上,卻被鐘誠一把拽到了最後一張桌子上“你,就坐這兒,老老實實的”按著李海山的肩膀,鐘誠也坐到了旁邊的長凳子上,盯著李海山“別動啊,再動就再加兩碗,全是你掏錢!”李海山一看心中的小九九被鐘誠戳破,便一臉諂笑的說“好、好、我不過去了,我就是去拿點辣椒”說著轉身從第二張桌上端了一碗辣椒,又順便對那兩個姑娘方向撇了一眼。 “老大,你說這兵荒馬亂的,這麼俊的學生妹子,咋還出來亂跑呢?”李海山一邊瞅著那兩個姑娘小聲問道。 “敢情就你這樣的黑醜鬼才能出來”鐘誠嗆了李海山一句,被這麼一說,李海山也不還口,隻是尷尬的嗬嗬一樂。說話間兩碗餛飩被端上了桌,兩個人這會也不說話了,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