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鬧市中,一位中年男子,名叫東方十,引起了林應臺的注意。他來自西罕,是個外番人。在眾多外番人中,東方這個姓氏顯得頗為古怪,使得東方十的來歷成了一個謎。林應臺對這個謎團心生好奇,曾多次旁敲側擊地詢問東方十,但每次對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談。 某日林應臺散朝歸來,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中。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他順著聲音望去,發現是東方十在街邊撫琴。林應臺心中一動,他自幼便展現出過人的聰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七歲便能吟詩作畫,眼界非凡。他走近東方十,沉浸在那美妙的琴聲中,試圖從中窺探出這位神秘男子的內心世界。 在馬車的內部,一陣如天鵝絨般細膩的琴聲輕輕流淌,它像一陣輕柔的微風,輕輕拂過人的心弦,引發深深的憐愛。那琴聲仿佛在描繪一幅靜謐的畫麵,波光粼粼的湖麵,映照出無盡的寧靜與美好。它引領人的情感,深入那深邃而神秘的境地,讓人無法抗拒。 隨著時間的推移,琴聲逐漸壯大,就像那磅礴的大海,波濤洶湧,翻滾著情感的巨浪。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力量,仿佛要將人的心靈深深地震撼。而琴聲中又帶著婉轉與悠揚,像是在訴說著一段古老而深遠的故事。 與此同時,琴聲中又充滿了變化,仿佛金戈交錯、戰鼓擂擂,萬馬奔騰的壯麗景象就在眼前。琴音的意境深遠,讓人不禁陷入其中,仿佛身臨其境,感受那磅礴的氣勢與激昂的情感。 林應臺走近與這位異人交談,愈發覺得他言辭犀利,見解獨樹一幟。林應臺對他的興趣大增。然而,看到這位異人衣衫襤褸,顯然生活困頓,林應臺並未介懷,反而與他熱絡地交談起來。在短短的幾句交流中,林應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並盛情邀請他到相府做客。這位異人,一無所有,隻有一把琴可供攜帶,便順理成章地在相府住下了。 林應臺身為當朝丞相,位高權重,府中不少客卿幕僚並不稀奇。起初林應臺隻想著府中豢養一名琴師罷了,如他這樣自幼風雅之人並不為怪,但是相處時間之久,林應臺覺得自己小看了此人。林應臺每日往返於朝堂之上,處理繁重的政務,每日回來總想聽聽琴音,以舒緩自己內心情緒,偶爾也會向東方十吐露一點心中不快以及朝堂之事。 久而久之,林應臺發現此人雖然對於朝堂或是天下事方麵沒有太高的見地,但是總能在細微窄小之處抽絲剝繭,發現事情的利害之處,對事情的見解更是與眾不同,往往可以切中要害,長此以往的觀察下來,發現此人心中有抱負。雖然對其來歷不明,不過對於林應臺來說,當今之世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更何況一個外藩,不足為慮。觀察許久,此人生性高傲,極其自負,平日裡在相府之知撫琴,從不與人攀交,與林應臺詳談也隻是說一事講一事,從不多問。長期下來,林應臺對他也是以禮相待,如此大才之人有些性情,也能理解,對其平日的失禮行為自然不會計較。 東方十的居所就在後花園之中,居舍並不奢華,相反很簡潔精致,相府的後花園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地方,可見林應臺對東方十相當信任。 兩個人進屋落座,侍女端來茶點之後輕步退下。 兩個人的身份相比,一個天上一個低下,但是兩人都是飽讀詩書,信奉的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群而不黨的孔孟之道,所以兩個人之間阿諛奉承的話也說不出口,房間之內的氣氛就略顯的凝重。 片刻之後,東方十才開口悠悠說道:“相國每日政務纏身,今日到此定是有事,不妨直言。” 林應臺笑了笑,卻是答非所問的說道:“先生來府已經三年有餘,不知道先生在這裡是否還習慣,府中下人伺候的可還舒坦?” 東方十抬眼掠過林應臺,向茶盞之中倒入茶水,“我本是浮萍,浮萍本無根,能在此受到林相禮遇,在下還能有什麼奢求。” “先生實在過於謙遜了,以您的卓越才能,在相府深居埋沒先生才華。如果有意,本相願意為您推薦適合的官位,讓您在仕途上更進一步。以您的才華和抱負,必定會在未來的日子裡大放異彩。“ 林應臺說到此處,語氣之中也逐漸變得肅穆起來,威嚴之力彌散周圍,他並沒有顧忌東方十,而是繼續說道:“先生雖然在府內,但如今外麵所傳流言先生也該聽說了,西罕各部落聯兵犯我邊境,逼迫天陽重開互市,西部邊境常年受到西罕的襲擾,大兵遠征幾次都是徒勞無功且勞民傷財,這西罕之人著實可恨。” 林應臺知道和他說這些毫無意義,話鋒一轉,“這些都是國事,先生並無興趣,雖然邊關告急,但想來還能夠應付。先生或許曾經聽聞過,當今東宮太子,乃是皇帝的弟弟。” 東方十聽到林應臺的話,心中不禁一驚。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林應臺話語中的暗示讓他明白即將到來的談話內容。他在相府待了這麼多年,對於天陽朝廷的事務早已了解得十分透徹。 天陽的東宮太子是皇帝的弟弟,皇帝登基之初就曾昭告天下,待太子長大成人,還朝於正統,將皇位歸還給他。然而皇帝已經穩坐皇位二十餘年。這使得太子、林相一黨和皇帝之間的關係異常緊張。 東方十深知,這種復雜的政治局勢比龍潭虎穴更加兇險。 當今的天德皇帝,登基之後,他以仁愛之心治國,減免了繁重的賦稅,讓百姓們得以喘息。每天都在為國家嘔心瀝血,從未有過懈怠。在他的治理下,天陽國繁榮昌盛,減少對外用兵,休養生息,讓百姓安居樂業。這樣的皇帝,無疑是一位有道明君。 然而,數十年來,皇帝一直勤勉治國,朝政清明,他提拔了一大批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才。天子門生的存在使得朝野上下無人敢提及先前的歷史遺留問題。 每日裡忙於政務,獨坐禦案前,批閱奏章,長期的勞累使得身體逐漸衰弱。朝中權臣結黨營私,暗裡與皇權較量,使得皇帝心力憔悴,疑心也越發嚴重起來。 從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帝王,被歲月和權力逐漸侵蝕,不再是那個明知果斷的帝王,演變成了一種病態偏執的政客。 皇帝倍感懊悔,深深的自責,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那般疑神疑鬼,沒有輕易相信那些無稽之談,那麼太後和林相等人便無機可乘,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如此被動的地步。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需要依賴皇後家族的力量來維係自己的地位,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如今隻有借助其強大的影響力,才能重新獲得平衡朝堂的實力,遏製丞相一黨的擴張。 這不僅反映了當前朝堂上的緊張局勢,也揭示了皇上所處的復雜環境和艱難處境。他不僅要應對外部的威脅,還要在內部維護權力的平衡,防止任何一方威脅到他的統治地位。 皇帝的轉變,讓林應臺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深藏不露的野心再次被喚醒,欲將太子扶上龍位。 不止林應臺一人有野心,如今的正宮皇後也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大皇子已經十五歲,目前在西風軍中歷練,如今天陽國可以說是東宮之內有一太子,東宮之外軍伍之中還有一太子,兩人相差三十個春秋。幾方勢力互相爭鬥,矛盾重重。而當今皇後是出身於天陽大族夏氏,夏氏歷代為天陽國鎮守西部邊關,在西部軍中擁有極大的勢力和高高的威望,夏氏就是大皇子最大的依仗。 林應臺初入仕途之時,心高氣傲,鼓吹先皇征討西罕,導致當時的統帥婁長青在孤軍無援的困境下自刎陣前。自此,林氏和婁氏的勢力逐漸衰落。 兩家有百年的深厚交情,共同進退。林應臺胞妹曾是先皇後,利用家族的聲勢讓皇上再度啟用了林應臺。而林應臺回歸後提出多項治國方針,一度讓天陽的繁榮達到鼎盛。林應臺更是傾力提攜林、婁兩家年輕一代。他讓他們在軍隊中歷練,積累戰功和威望。經過長期的精心經營,林、婁兩家勢力甚至超過了從前。這一切的成就,都歸功於林應臺的老謀深算。 一年前,大漠與遼海聯手再次侵犯邊境。鬆亭關的守將,是皇帝極為信賴和倚重的將領,名叫馮星。當時,林相為了增強東宮太子的聲望,多方斡旋,使得皇帝不得不考慮朝堂的穩定。經過深思熟慮,皇帝最終批準了太子前往鬆亭關,親自領兵抵禦外敵的侵犯。 在太子啟程之前,林應臺向皇帝提出了建議,請求召回馮星,讓他向朝廷匯報防禦敵人的策略。在太子出發後,指揮權暫時交給了帳下的指揮使。當太子抵達鬆亭關時,馮星尚未返回。太子利用東宮的權勢,強行命令馮星的部下指揮使連興詩出關偵查敵情。同時,太子私下與遼海國進行了秘密聯絡,將連興詩等人的行動路線和計劃透露給了遼海國。這一行為導致了連興詩等人被敵人圍困。當收到求救信號後,太子卻置之不理,拒絕派出援兵。結果,指揮使部下的兩千人馬全部在關外陣亡,沒有一人幸存。太子完成了奪取鬆亭關兵權的第一步。 然而待馮星趕回鬆亭關之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親率三萬騎兵,接回戰死的兄弟。返程之時,太子拒絕打開城門,命其馮星率所部前去迎戰,為死去的指揮使報仇,太子明目張膽的與敵國暗通款曲,使得城中軍民義憤填膺;眼下邊關告急,作為儲君卻一心的排除異己,不思禦敵,導致鬆亭關內軍民人心沸騰,城內外劍拔弩張;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皇帝的詔書到達鬆亭關,聖旨明示全軍將士聽從馮星一人調遣,國家在存亡之際,馮星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 皇帝聖旨剛到,林應臺送出的密信也交到太子手中,信中交代:切勿因小失大。 因太子的舉動,差一點釀成兵變;馮星將太子身邊跟隨之人全部砍了腦袋,將太子的所作所為全部歸咎於奸佞小人的鼓噪,上書呈報給皇帝;皇帝當然知曉馮星的做法,你說他公報私仇也無可厚非,為了平息民憤和軍心,此舉可說是最為妥當的辦法了,心中對其贊賞有加。 幾個家族爭權奪勢,在天陽國並不是什麼大秘密。但這些事普通人如何能知曉,這也算是皇家醜聞,自然不能輕易說給一個不相關之人,如今讓他聽見了,那麼自此之後也算是進入了林應臺的心腹之列。 自古皇家最無情,爭權奪位,這其中的血腥比沙場更甚,如果贏了自然是功成名就,千古流芳;輸了不僅僅是一敗塗地,牽連之廣,比一場戰爭死的人還要多。 東方十心中不願意參與其中,尤其是皇家的事,可是身在林相府,他說給你聽,你又豈能不聽,東方十隻好心中苦笑,聽不聽由不得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