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翾風(1 / 1)

一品寒門 科創板 3706 字 8個月前

安車裝有車廂,左右開有小窗,前後布施帳幔,可以為坐車人遮陽擋雨,還能安然觀賞四野景色。   賣炭翁為了幾文車錢都要斤斤計較,雖說對待盧禕頗為大方,行程中吃飯時,時常送他大酢,但也不像是買得起安車的豪族。   盧禕詫異了:“老丈不賣碳薪了,幫著豪族趕車了?”   賣炭翁愣了,很快反應過來盧禕說出這話的原由:“小郎君誤會了,今天送女孫去一座士族莊園裡唱廟堂樂。”   原來是伎人。   廟堂樂多是清商樂,又被稱作清商三調,繼承了漢代相和歌的樂律,瑟調以宮為主,清調以商為主,平調以角為主。   江南過去以吳歌西曲為士族莊園的樂舞風尚,自從永嘉南渡以後,建康、荊、襄等郡縣把清商樂當做曲高和寡的士族風流。   這輛安車應該是士族的車輛,等到賣炭翁的孫女去了士族莊園,就要還給士族了。   盧禕沒有掀開帳幔走進車廂,坐在了車架上:“打攪了。”   賣炭翁說道:“同是苦命人,路上相互也有個照應。”   “喝!”   隨著賣炭翁抽動了鞭子,拉車的牛開始走了,安車順著京口道前往了盧氏塢堡的方向。   一路上相安無事,沒有遇到攔路劫道的流民帥,也沒人說話。   盧禕伸手從一刀左伯紙裡抽出來幾張,拔出插在發髻上的簪筆,蘸了蘸墨汁,靜心寫著估稅的貨品定價。   江水滔滔,竹林婆娑。   安車一路靜靜前行。   倒是有了幾分竹林七賢的風流。   “小郎君炊爨了。”   賣炭翁停下了安車,用石頭堆成了一個小火塘,拿出了黑釉罐坐在了上麵,燒起了熱水,等著沖泡糗。   盧禕拿出來自帶的褐釉四係罐,接過來熱水開始用飯了:“謝過老丈......”   這句話未曾說完,盧禕愣住了,視線全被安車車廂裡出來的一名女子吸引了。   翾風掀開帳幔走了出來,頭上紮著螺髻,發髻簡單梳在腦後,插著一支釵子,身穿一件素色寬袖羅裙,未施粉黛,卻也難掩姿容絕代的清麗。   兩彎柳葉眉,一雙剪水雙瞳,鵝蛋臉,櫻桃小口,盈盈跪坐在車架上。   最讓人驚嘆的是婀娜身段,細腰下方的後翹,形似琵琶。   竟是罕見的琵琶臀。   極致的圓翹肥美,隻看一眼,便能把人勾的神魂顛倒。   盧禕渾身忍不住產生了一股燥熱感:“隻此琵琶臀,值得烽火戲諸侯了。”   “小郎君謬贊了。”   翾風行了一禮:“這些日子多謝小郎君照顧大父了。”   盧禕趕緊回了一禮,半是說笑的問道:“老丈姓翾,令女孫不會是翾風吧。”   永嘉南渡以前,高門士族裡最有名的兩位歌伎,莫過於綠珠、翾風了,士族子弟無不傾倒兩女的絕代風華。   翾風輕笑了一聲:“奴正是翾風,方才沒有說出口,擔憂小郎君聽了奴的名字以後心生歹意,還望小郎君能夠見諒。”   賣炭翁的屁股底下始終放著一口環首刀,背著的一個包袱,形狀很像是一架勁弩,盧禕哪敢生出歹心。   盧禕和翾風說話時,眼睛總是不由自主落向翾風的琵琶臀,不是他好色,隻是過於銷魂了。   實在把控不住。   隻是盯著一名女子的後翹看,是一種很冒犯的行為,容易被當成登徒子。   盧禕強行扭過臉,視線落在了火塘上:“嗬嗬,相互照顧,老丈沒少送郎炊爨用,免去了路途上的疲憊。”   兩人說了兩句話就不再說了。   從螺髻素裙的打扮來看,翾風是個不喜說話的性子,接過來賣炭翁手裡的漆盌,小口吃了起來。   儀態極美。   盧禕隻是餘光掃到,心裡忍不住驚嘆:吃飯都這般的好看,不愧是士族子弟愛慕的翾風。   三人用飯結束,再次啟程了。   盧禕依舊是拿出簪筆,筆尖落在左伯紙上寫字,安車快要抵達盧氏塢堡了,沒有主動說一句話。   無意中的欲情故縱,倒是引起了翾風的注意。   這些年來見慣了士族子弟的追捧,隻要見了她往往是各種炫耀,迫不及待的開始鬥富,隻為了引起翾風的青睞。   一個寒門庶族竟是耐著性子沒說一個字。   “嗬嗬。”   翾風輕笑著說道:“聽聞小郎君做了祖道重的賓客,時運真是不錯,郡望子弟裡也就隻有祖道重願意收你做賓客了。”   盧禕在路途裡很少說話,全在一心籌劃估稅的定價,唯一發出的聲音,就是思考時咬著簪筆筆桿子的細微聲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沒有說出做了賓客,炫耀自己是士族的賓客了。   不過,盧禕想到翾風的身份,也就可以理解了,以她的消息靈通想要打聽別人的身份不難。   盧禕搖了搖頭:“祖令一心支持北伐,不會在乎庶族身份的小節了。”   翾風聽到一句祖令,輕蹙眉頭:“小郎君是庶族出身,不懂高門士族的規矩倒也能理解,以你當前的身份不適合再喊祖令了,就像夫妻成親了以後不能胡亂稱呼,也幸好是祖道重,換成了祖公的嫡長子祖渙,隻是因為一個稱呼帶來的膈應,都會攆走了你。”   盧禕心裡一驚,鄭重的說道:“還請翾小娘教郎。”   翾風訝異了,透過安車帳幔隨風刮起的縫隙,多看了盧禕幾眼。   盧禕沒有主動搭話已經讓她詫異了,居然又說出了一個誠懇的請教,渾身透著與當世的虛榮風氣完全不同的氣質。   無論士庶,打死不可能向一名女子請教。   翾風說不上來是何種氣質,沒來由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了踏實的情緒,笑了:“難怪大父今天不急著走,等到了小郎君一起上路。”   盧禕困惑了,翾風突然說出的這句話是何意思,聽不懂了。   祖道重身邊的賓客是他當前唯一的出路,也是解決豪族殷氏的僅有辦法,一直到現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士族的賓客。   不能失去。   盧禕再次詢問了一句,態度誠懇:“還請翾小娘告知郎應該如何稱呼祖令。”   翾風欣賞他的務實,說出了高門士族的規矩:“應當稱呼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