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慶神情不悅,但也不會立刻反諷:“池師兄這是何意?” 池少卿冷笑兩聲,盯著他們三個走出人群:“唐師弟離你們最近,卻先一步身死道消,你們三個提前察覺到了危險,卻沒有第一時間對眾人示警,這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麼?” 饒是沈慶對他們敬重萬分,此刻被潑一身臟水,也不由得在心中惱怒起來:“你...,明明是他自視甚高,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掉以輕心,這怎麼能怨到我們頭上。” “你看,師兄我這才說你兩句,你就急了,莫不是做賊心虛,所以才會如此慌張吧。”池少卿的迷之自信讓他膽氣倍增,其餘人因為涉及自身利益,也都沉默不語,並且以懷疑的眼光看向三人。 畢竟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場失敗,一定會讓他們此行歷練評分大打折扣,能找到幾個替罪羊,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沈慶的一片好心,在這群勢利眼中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蘇芊芊已經返回遠處,再次成為了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看著沈慶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池少卿頓感心裡一陣舒暢:區區幾個煉氣期小輩,也想和我們掰掰手腕嗎? 一時之間,局麵逐漸僵持,周沫兒上前一步,主動開始打圓場道:“大家都是同門,理應互相幫扶,何至於此?況且若是再這樣耽擱下去,恐怕又要給蘇師叔留下不好印象,到時候宗門懲罰誰也逃避不了。” 池少卿大笑著拍掌稱贊,很快就恢復了那種古道熱腸的氣質:“周師妹說的不錯,別說我做師兄的以大欺小,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接受眾人的保護,不過要將那塊防禦星盤,交給我們使用,放心好了,隻是借用幾天而已,等回到宗門自然歸還。” “二,你們自去前麵探路,我們同樣會盡力施以援手,但並不能保證你們性命無憂。如果考慮好了,就請給我們一個答復吧。” 這看似公正的提議,卻是包藏禍心。無論選擇哪一種,對他們這些人來說,自身處境都將更加有利。 太虛宗門規,歷練之時除非自願,否則不能強迫低階弟子充當探路誘餌,這句話顯然是有漏洞的,但大多數人也隻能依照門規行事。 燭瓏沒有多說什麼,暴露萬象星盤實乃無奈之舉,他走向了那隻被電光斬成兩段的遁天鼠,將其提溜起來,轉身問了一句:“有人想要嗎?” 見到眾人嫌棄的目光,燭瓏一臉的無所謂,聳聳肩後就走向了隊伍前方,他表現的非常風輕雲淡,根本就沒有回答什麼狗屁問題,甚至不屑多看這群敗類一眼。 沈慶和宋殊互望一眼,二人的嘴角分別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緊接著一前一後的跟上了燭瓏步伐,這個過程根本沒有半點的猶豫耽擱。 現在他們的心中都有一個共識,跟著燭瓏走,絕對沒有讓你喝湯的機會,隻能使勁的大口吃肉。 其餘的太虛宗弟子麵麵相覷,這群煉氣期弟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敢獨自上路,在他們心中,燭瓏應該會果斷交出星盤,然後賠笑著說上幾句好話,求個性命無憂。 畢竟法寶再好,也抵不上自己一條命重要。 “池道友,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池少卿臉色陰沉的冷哼一聲:“有人樂意送死,我當然沒必要攔著。” 走在前麵的沈慶脫去外衣,露出裡麵的金絲軟件,手持兩柄淬毒短劍,神情格外嚴肅,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充滿了戒備。 宋殊則是在身上裡外都貼滿了各種符籙,口中低語聖人言,不斷祈求著神靈保佑。 反觀燭瓏,那是一臉的輕鬆愜意,萬象星盤隨意掛在腰間,手中凝聚出一柄柳葉冰刃,開始興致勃勃的解刨遁天鼠的屍身,全然忘記了身邊潛伏的危險。 這讓沈慶不禁冷汗直流,趕緊用傳音提醒道:“燭師弟,不要掉以輕心啊。” 燭瓏卻是微笑著回應道:“沈師兄放心,剛才蘇師叔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方圓十裡之內,絕對不會再有什麼妖獸暗中潛伏,慢些走就是了。” 看到燭瓏如此胸有成竹的樣子,沈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事實果然如燭瓏所料,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碰到妖獸伏擊,這讓那群想要看燭瓏三人狼狽模樣的太虛宗弟子,心裡氣的牙癢癢。 臨近日落時分,他們一行人隻能停下腳步,就地找了個土丘安營紮寨,這一路上妖獸近乎絕跡,僥幸碰到的一些普通獸類,他們這些築基修士又不屑出手。 因為吃過風餐露宿的苦,燭瓏可不會輕易放棄這種獲取乾糧的機會,總計棕毛兔二三十隻,土羚羊四頭,以及一隻實力接近一級妖獸的紫斑虎。 在此獸還躺於樹下打盹之際,就被謹慎無比的沈慶搶先伏擊,一劍割斷了咽喉。說來好笑,它的位置距離燭瓏的隊伍,足足有百丈之遠,實乃遭受了無妄之災。 獵物已經有主,走在後麵的那群太虛宗築基期弟子,隻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前方應該還有更好的表現機會,等到那時,才是自己真正大展身手的好時候。 隻可惜事與願違,直到今天的行程結束,他們連根妖獸毛都沒遇見。 燭瓏三人圍在一起,在篝火旁架起爐灶,而在燭瓏的儲物袋中,鍋碗瓢盆那是一應俱全,連各種調味料都準備的相當齊備。 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堂堂修仙之人,居然會隨身帶著一堆做飯用的家夥。 不過在沈慶幾人的眼裡,若是燭瓏拿不出這些東西,他們都要懷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燭瓏本人,畢竟他可是一個大吃貨,身上不帶點吃飯的家夥事,早就被餓死在路邊上了。 其他人都是從南疆千裡迢迢趕來,連城門都未進入,就被攆著參加歷練,哪裡來得及給自己補給物資。原本這不算什麼,修仙之人本就應該清心寡欲,餓上幾頓也沒什麼,不是還有辟穀丹頂著嘛。 可是燭瓏那邊傳出來的烤肉香氣,實在太過誘人,隨著眾人口中唾液和胃酸的持續分泌,辟穀丹的效用也被大大縮減,身上的饑餓感越發明顯,並且還在持續遞增中。 終於周沫兒再也忍受不住,率先起身來到宋殊的身邊,一邊收攏耳旁發絲,一邊彎腰順手撿起幾根乾枯樹枝丟到篝火上,接著又對他嫵媚一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宋殊隻是抬頭瞥了她一眼,然後就神情冷漠的繼續俯首看書,絲毫沒有理睬對方。他的眉頭微皺,身子往另一邊傾斜過去,很直白的表露出一絲不耐煩來。 這是周沫兒平生第一次遭人如此嫌棄,她蹲在原地呆愣了許久,這才一臉舉足無措的緩緩起身,周沫兒甚至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修行的媚功,是不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岔子。 待在另一邊的太虛宗弟子看的心裡抓狂,但也沒有理由上前指責什麼,因為對方什麼都沒有做,卻表達出了最大程度藐視。 燭瓏得到了新的解刨素材,自然是在加緊汲取知識,隻不過他的臉上不時露出詭異莫名的邪笑,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之前的遁天鼠,早已經被他肢解成了各種薄片,沈慶看著燭瓏發癲的樣子,嘴角不免牽強的抽動幾下:“燭師弟,你可得悠著點,不然咱們一會隻能包餃子吃了。” 燭瓏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虎血,眼神真誠的微笑說道:“放心吧,師兄,我心裡有分寸。” 這讓沈慶長舒一口氣,低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身上還帶著麵粉呢,並且還有留有許多的清水備用,就算是包餃子也足夠用了。”燭瓏的這句話差點沒把沈慶噎到,他隻能搖頭訕訕一笑,手上繼續忙活給小兔子脫皮的任務。 若非外麵寒風呼嘯,不時傳來一陣鬼哭狼嚎,提醒著眾人如今的處境,說不定別人還真的以為,他們這是野餐來了。 “沈師兄,需要我幫忙嗎。”周沫兒還是不死心的對著沈慶展顏一笑,她這一身媚術渾然天成,想要直接迷惑沈慶的感知,本應手到擒來。但是很可惜,沈慶修煉的是無情劍道,對迷人心智的媚術近乎完全免疫。 “謝謝,不用。”沈慶說的話言簡意賅,甚至連頭都沒有半分要抬起的樣子。 接連受挫,周沫兒心神頓時大亂,她已經開始在心中暗自檢討:莫非是近日接連尋求歡愉,導致自身功力疏於修煉,故而如此不盡人意。 有人看著眼紅,忍不住發牢騷道:“真是自私呀,僥幸獵到一些肉食,也不知道與人分享,枉費我們一路護送至此。” 也有人接話嗤笑一聲:“連周師妹過去都沒討到半分好臉色,難道還要妄想他們給你上供嗎?” 燭瓏挑出了一些大塊骨肉,放到鐵鍋裡大火蒸煮,再加上來自霧穀的獨門調味料。不多時,一鍋色香味俱全的白玉虎骨湯,便熬製成功了。 另外多餘的鹿皮和虎皮都被剝下烘乾,然後又用鹽水揉搓,製成了柔軟厚重的地毯,鋪在地上阻擋陰濕水氣的效果絕佳。 一邊圍著篝火大快朵頤,有酒有肉好不快活,就是有個礙眼的存在,讓燭瓏他們不好放開手腳。 另一邊是沉寂許久、滿含怨氣的眾人,嘴上撕扯著幾片苦澀的肉乾,處境何其狼狽不堪。 “周師妹,你繼續待在這邊恐怕有所不妥吧?”沈慶放下手中果酒輕嘆一聲,扭頭看向了在他身旁,捧著臉充滿笑意的周沫兒。 “師兄說笑了,我待在什麼地方全憑自己的心意,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周沫兒這是要硬撐到底了,這厚臉皮不是一般人可以練就的。 但是你的存在讓人很心煩啊!沈慶當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隻是繼續飲酒解悶。 至於其他兩人,一個看書烤火,一個埋頭嚼肉,根本沒把周沫兒放在眼裡。 終究還是有人坐不住了,池少卿徑直走到燭瓏這邊的篝火旁,他眼神微瞇,嘴上掛著微笑:“幾位師弟,長夜漫漫,吃獨食的行為不太好吧。” 燭瓏聞言放下手中骨頭,對他的來意已經猜出三分,於是故作小白嗬嗬一笑道:“那麼師兄前來,難道是想吃白食嗎?” “你...”池少卿臉上露出一絲溫怒,但很快就被壓製下去了,他控製著臉上的表情說道:“當然不會,十塊靈石,買下你們手中多餘的肉食,這個要求總不算是很過分吧。” “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但是很可惜,眼下這些食物已經沒有多餘再讓我進行交易。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周師姐,我所說是否為真。”燭瓏指了指周沫兒,這讓對方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想到燭瓏在客棧的食量,吃完這些食物似乎的確綽綽有餘,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的點了點頭。 見到池少卿受挫,其他人也紛紛響應,靠近過來:“何須池道友一人破費,我們每人都支付你十塊靈石,總計一百五十塊,這個價錢足夠讓你如願了吧。” 燭瓏還是搖了搖頭:“靈石固然有用,但我現在不缺,若是你們真的誠心交易,那就拿出一瓶築基期合用的固本培元類丹藥,或者同等價值的法術靈訣交換即可。” “小子,你別太過分了。”有人上前怒斥道。 但燭瓏一臉的無所謂,因為如果現在真的動手打起來,在場所有人的歷練考核必將全部報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不是在這明擺著嘛。 “這位師弟,我身上還留有從南疆購買來的鯨膠丹,雖說在我修煉的時候已經用去了大半,但我想以此丹的價值,即便是隻有半瓶,也足以比擬尋常的築基期丹藥了。”之前提醒諸位太虛宗眾人小心的那名少年,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瓶遞給了燭瓏。 鯨膠丹是曾經燭瓏遇到那頭名叫霜林的老虎妖獸,所提及到的丹藥,隻不過在雲深不知處形成的時候,已經連同儲物袋一起泯滅其中了。 燭瓏打開瓶塞,一股清涼之意撲麵而來,不禁讓人精神一振,玉瓶之中還剩下五粒通體透明,好似未成熟的石榴籽一般的膠狀丹藥。 “錢師弟不可,這鯨膠丹價值非比尋常,並且隻在妖族之中流通,再想獲得可就難如登天了。”池少卿神色一動,趕緊裝模作樣的好言勸告。 “些許丹藥而已,不值一提,更何況此物的藥效,對我來說作用已然不大,不妨拿來做個順水人情。”錢宇微微搖頭淡笑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在心中卻是另一番想法。 若非你們心中業障纏身,我又何須如此破費。這場歷練的成績,可是關乎我明年在家族之中,所能支配到的各項修煉資源,萬萬馬虎不得。 燭瓏收起鯨膠丹,也是馬上劃出了一半肉食交給他們,雙方這才沒有大動乾戈。 當然了,燭瓏心裡清楚,在其他人的手裡肯定也有此類丹藥,隻不過全都不願拿出來交換罷了。 至於鯨膠丹的歸屬,沈慶和宋殊自然不會和燭瓏爭搶什麼,畢竟人家在白天剛剛救了他們一命,這時候還要不知廉恥的上去討要丹藥,直接身敗名裂好吧。 燭瓏將四五個烤至金黃的麻辣兔肉用油紙包紮好,又用乾凈的竹筒盛滿果酒,一並擱置到沈慶麵前,還給他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師弟,你吃飽了嗎?這麼快就要收拾碗筷了。”沈慶神色疑惑的問道。 燭瓏頓時露出一副苦瓜臉,趕緊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吐出一口濁氣道:“我這是讓你給蘇師叔送去,就說是你自己的一番心意,懂?” 沈慶臉上帶著些許迷茫點頭道:“了然,了然。” 周沫兒並沒有走開,反而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著燭瓏,隻見她輕啟朱唇緩緩開口道:“燭師弟,師姐這裡沒有什麼名貴丹藥,不如你先請我享用美食,作為交換,今夜我幫你暖床如何?”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重重的轟在眾人心頭。 “諸位師兄,你們手上的烤肉馬上要燒焦了。”最終還是錢宇率先反應過來,連忙提醒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