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哥哥。”靜兒才十六歲，看著這樣一個變化莫測的男子，拉了拉身邊的大哥。 　　“沒事，他應該不是壞人，我們趕緊看看勤叔。”陽哥走到了勤叔身邊，看到喘息不止的勤叔，眼角含著淚光。 　　他和靜兒本是表兄妹，他姓蘇，名蘇陽，靜兒則是叫做瞿靜。這個勤叔則是照顧了他們十幾年。 　　自從瞿父瞿陶然被崇禎帝貶謫，失去了禮部尚書的職位，他們一路被拉往南下，後來居然被安排到了西南蠻子的區域。到這個地方幾乎是山荒野蠻，寸草不生。 　　蠻子們可不管什麼官府，所謂最接近邊境的小縣城壽縣，也經常遭逢那些蠻子打砸搶燒。 　　因此這裡可以說是魚龍混雜，蘇陽從小因為根骨不足，隻能修煉秘術。這些秘術的施展也全依靠他的寶貝，可以說他本人並不厲害，甚至於是一個拖油瓶。 　　勤叔眼睛睜大，看著蘇陽道，“老朽已經油盡燈枯，蘇少主，一切就靠你了，你年紀不小，一定要盡心盡責維護老爺的靜兒。” 　　勤叔……靜兒……蘇陽眼睛濕潤，直到看到勤叔即將咽氣，卻見臉譜男走了過來，蹲伏查看勤叔。 　　“你做什麼！”蘇陽大聲嗬斥。 　　臉譜男淡然自若，似乎什麼都無關痛癢，“我隻是吸收一下他最後的生氣而已，將死之人，早點入土為安，免遭痛苦。” 　　他其實吸收勤叔一人的人氣，要比之前那些盜賊純粹許多，而且這勤叔正氣凜然，不會影響太多心智情緒。至於不吸收劉玉峰，隻是拋磚引玉，留他性命再到時候一網打盡。 　　“你！！！”蘇陽想要動手，卻根本不是此人對手，舉在空中的拳頭沒有辦法。 　　“我畢竟是你們的救命恩人。沒有我，你們早死在那個廢物手上了。”臉譜男似乎看盡了滄桑。 　　這張普通而簡單的麵目，完全是對世界的冷漠，仿佛沒有他們能夠重視的一樣。之前則分明是鐵血心腸，怒發沖冠，明顯性子都不太一樣。 　　這樣一個喜怒無常之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這荒郊野嶺？ 　　蘇陽不清楚，瞿靜則是攢著小拳頭，也對臉譜男不滿地道，“臉譜男，你知不知道要尊重死者？” 　　“人死為大，入土為安，我自然知道，你也不必叫我臉譜男，我叫方旭，方正的方，旭日的旭。”臉譜男淡淡回應，然後深吸一口氣，眾人也看不到什麼特殊。 　　接著他抓起勤叔屍體，往一邊山上一跺腳，力量之大，雖然不如紅臉臉譜時期，但也砸出個土坑來。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看著方旭忙活起來，不多時一個墳包立在附近，蘇陽也趕忙把墳堆好，磨平了菱角，與瞿靜深深地一個祭拜。 　　“一路走好，勤叔！”蘇陽深吸一口氣，回頭看看那個死豬一樣的劉玉峰，問道，“怎麼處理他？” 　　“放了他，我隨時等待他背後的人。” 　　看著方旭這副態度，蘇陽張大眼睛，“你就真不怕報復？聽說不止壽縣有他的家族，湘城也有劉家的人，你這是要讓我們麵對一個大家族。” 　　“那又如何？家族生滅，自然之理，來來去去都是幾十載，像你們父輩怕是也麵臨了製裁。朝廷已不是當年的朝廷，人生也不是當年人生。” 　　似乎這個家夥很神秘，說起話來老氣橫秋，完全對不上這張年輕適中的臉。 　　這二人更加疑惑了，方旭究竟何許人，為何這一帶從未出現過。 　　“已經夜深人靜，山裡坐坐吧，我家在那裡。”方旭說罷，也就順手一扔幾塊石頭，直接擊碎了劉玉峰四肢，從此劉玉峰就隻是一個廢物了。 　　劉玉峰還沒有醒來，也許他還會被野獸吃掉，運氣好可能家族的人才會及時趕到。 　　瞿靜好奇這個方旭住在哪裡，但是跟著蘇陽一路上山，眼看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一溜煙此山之上有了一片人工開鑿的石板路。 　　這石板路似乎已經來回走了多年，都已經起了包漿，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遠處一縷煙火和燈光傳來，是這所屋簷上的燈籠在發光，也有外麵的柴火光。 　　“你就住這裡？”看著家徒四壁的模樣，瞿靜忍不住發問，一個年輕人怎麼能在山中生活，而且看他生活了應該不止一兩年。 　　不過想想之前他的身手就知道，此人的實力絕不簡單，也因此不是一般人的做派。 　　武林高手都是這樣麼？這人還這麼年輕，就如此老邁的生活方式？ 　　“我家沒有什麼吃的，平日裡我就是下山吸收一點人氣為生，再吃點乾糧。” 　　方旭丟給二人一個包裹，裡麵裝滿了乾糧，很粗糙但是實用。 　　二人都是官僚家族之人，哪裡受過如此窮困的境地？ 　　不過餓倒是餓了，很快瞿靜就抓起一個乾糧，狠狠啃了下去，居然是硬邦邦的，差點把牙口崩壞。 　　“喂！你這個家夥給我們吃的啥，跟鐵一樣硬，你平時就吃這個？” 　　“諾，還有這些。”方旭提了一個水桶，裡麵泡著一些野菜，顯然剛熱乎不久，隻是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二人一下子連吃的興趣都沒有了。 　　蘇陽也覺得這人古怪異常，忍不住道，“你住了多久？一直這樣生活嗎？” 　　“我住了多久？我想想……”方旭抬起頭，看著那一方月亮，此時月亮有了變化，漸漸半隱的色澤，微微發紅。 　　“這紅月恐怕又要開始了吧，在朝廷動亂之前，都是這樣起始。當年的袁天罡也不是如此麼？偷天換日，為大明續了不少命脈。” 　　“隻可惜袁天罡最終也是不在世上了，是否成仙成神兩說，但確實這一晃就這麼多年了。” 　　“我也活得沒多大意思，感覺這山這水還不是那樣，故人已去，斯人未來，那些舊人都是舊夢，百年長生如何，千年長生又如何？茍且偷生罷了。” 　　方旭的眼睛裡似乎有光，他真的似乎經歷了所說的那個時代。袁天罡，李淳風，還有各大厲害的人物，而他在那些人麵前也都是草芥罷了。他的修行並非不夠，而都是用在了“長生”。 　　似乎他真的能長生？ 　　瞿靜和蘇陽都聽懂了，方旭這個家夥真的活了很久嗎？為何他滿口的古話，還有記得大明初期的那一些事情，口口聲聲與他們有關的事。 　　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夠活百歲以上，哪怕是現在的修行人，也都是百年一夢，遲早入土。 　　這應該是他的父輩爺爺輩祖輩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故事吧。蘇陽並不相信人可以活那麼久，何況方旭隻是說了故事，並沒有證明他長生這一點的事實。 　　瞿靜則是托腮，看著平凡至極的年輕人，眼角第一次有了光，好像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人。 　　“好了，有些事不說也罷，睡了吧，都好好休息。”方旭說著已經給二人鋪好了床，自己則是打了一個地鋪。 　　縱然山林很冷，可方旭似乎沒有任何影響，隻是微微佝僂的身體，有幾分的蕭瑟。 　　他一個人守在門邊的地鋪上，看著這一片月光，又忍不住暗自道：不知道今夕會不會有人為大明續命？當年可是開辟了太極陰陽穴才將大明命脈續寫。 　　是該我出山的時候了嗎？ 　　可是我的身體已經這樣了，命不久矣。沒有足夠的人氣，完全支撐不下去這個摧枯拉朽般的身軀。那個勤叔雖然人氣旺盛，可隻是命喪黃泉前的一縷人氣被自己吸收到了，真正的磅礴人氣麵前還不足。 　　之前自己經常去戲班表演變臉，順勢就吸收了不少人的人氣，於是生機勃勃。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ｃom可是時代變了，眼看這個大明又要搖搖欲墜，戲劇也變得少了，自己下山一回還能遇到打劫。 　　盡管不知道什麼原因針對蘇陽他們，不過不重要，自己正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的人越多吸收人氣越多。 　　想想第一次吸收人氣，純粹續了十年壽命。後來修為提高，需要吸收的人氣更多了，都怪這個臉譜會抽走自己不少的人氣。 　　沒辦法，誰要當年意外被這東西附體，導致了自己變了性格，也才因為臉譜活了將近三百年。 　　臉譜是好的還是壞的，他不敢多言，但是這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一輩子就要依靠它了。 　　這麼多年過去，自己的修為增長緩慢，是不是吸收人氣長生這條路是錯的？ 　　到底應該如何？ 　　夜月通明，不止方旭無法入睡，瞿靜也是，她睡在另一張客床上，滿腦子都是這個年輕人說的話。 　　當年那個時代真的那麼輝煌嗎？如果真的有袁天罡李淳風還活著多好，大明也就不會有事，自己的父親也能保住禮部尚書的官位。 　　很可惜，朝廷就是朝廷，越是險峻時期，越是分崩離析。 　　同樣沒有入睡的還有蘇陽，他在思考這個叫做方旭的家夥是否是一個老頑固易容的，不過之前血氣方剛的拳力可不是老者能施展的。 　　不過看方旭正常樣子，臉色也並不好看，恐怕是身體存在隱疾。正好明日邀請他一路下山，一起去湘城一趟，那家夥說是要人氣，倒是看看他吸收那些人氣後會如何？ 　　三人就這樣各懷心事，一直等到半夜時分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