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應天沉浸在屏幕前,眼中映照著密集的數據線條,它們交錯編織成一個復雜的網絡圖案。對外人而言,這不過是難以解讀的符號,但對王應天來說,這是他所癡迷的前沿科技——人工智能神經網絡。 他的忠實門徒,廖金,帶著一抹微笑走近,輕輕敲打桌麵:“科長,人事部的李總召見您,有要事商討。” 王應天揉了揉疲憊的雙眼,不悅地回應:“我不是說過嗎,工作時不要打擾我。明天早會上匯報不就行了?” 廖金優雅地推了推眼鏡,神秘地說:“有個驚喜在等您,準備好了嗎?” 王應天帶著不耐煩的神情進入了李總的辦公室,手中的筆記本電腦上,那些網絡圖案隨著他的步伐閃爍著。 “王科長,您來了。這次找您,是因為董事會做出了人事調整。”李總直截了當地說。 “李總,請直接說重點。我的項目正處於關鍵階段,時間緊迫。” 李總嘆了口氣,表情凝重:“王科長,您可能不能再負責AGI1.0項目了。廖金將接替您的位置。董事會還決定調整您的薪酬到正常水平。” 王應天震驚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總繼續說:“廖金在董事會上展示了他的項目原型,效果非常好。他的方案能顯著縮短研發周期,減少資金投入。他讓董事們看到了人工智能的曙光。年輕有為,薪酬低廉,董事會一致同意更換項目負責人。王科長,這是商業世界的規則,不僅僅是技術。” 王應天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可置信地說:“那個窮舉算法是我給廖金的學習資料,它已經過時了。未來屬於超級神經網絡。你們不會真的用那個作為AGI1.0的核心吧!” “王科長,考慮一下您接下來的計劃吧。工資減半,房貸,車貸,育兒,生活……這些都會受影響。跟著廖金好好工作,董事會仍然看好您。” 王應天不知何時離開了辦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他感覺自己像行屍走肉,意識到即將麵臨的困境:無法償還房貸,生活質量的大幅下降,兩個孩子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由消費,甚至下屬也可以隨意對他指手畫腳。 廖金走了過來,溫文爾雅地說:“王科長,請多多指教。” 他在“科長”兩字上特別加重了語氣。 “還有,別忘了清理掉那些無用的超級神經網絡資料。” 廖金回頭一笑,嘴角露出詭異的弧度。 幾個月後,王應天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南方的天氣變幻莫測,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流到下巴,眼鏡已經模糊不清。 他回想起這幾個月的遭遇:工資減半導致房貸無法償還,與新團隊的沖突,最終被公司辭退。37歲的他處處碰壁,找不到工作。銀行不斷催款,最終車子和房子被法拍,仍欠下巨額債務。為了不影響孩子們的生活,他選擇了離婚,承擔了所有債務。 他不明白,為什麼原本幸福的生活會變成如此。他曾對街頭的流浪者充滿同情,如今自己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王應天走過一棟棟未完工的大樓,想起了AGI1.0項目。他從包裡拿出一個神經網絡的半成品電路板,苦笑著抱在懷裡:“這些大樓和你一樣,都是未完成的。他們把你當垃圾扔掉了。給我五年,我就能突破關鍵技術。真沒用,徹底的失敗者!” 雨水不斷落下,從他的眼中流到嘴角。 失魂落魄,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上了馬路。隨著一聲長鳴的大卡車和尖銳的剎車聲,王應天倒在了血泊中,雙臂交叉緊緊抱著電路板,已經不成人形。 卡車司機急忙下車,操著青島口音的普通話,憤怒地說:“大雨天的,走在馬路上,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但看到滿地是血的現場和已經斷氣的王應天,司機驚恐地環顧四周,心理暗自慶幸這裡沒有監控,人煙稀少。 他雙手合十祈禱:“兄弟,我看你是個有文化的人,這不是我故意的。我一個月辛苦工作隻掙五千塊,還要養家糊口。你晚上可不能來找我啊,我保證每年給你燒紙錢,求你放過我吧!” 然後,他將遺體裝進水泥袋,默默地帶回車上,迅速逃離現場。 大卡車經過一座大橋,一個袋子從車內掉落,沉入江底,未激起絲毫漣漪。 雨下的更大了。 大雨沖刷了事發現場,仿佛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王應天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