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笨橋要掉下來(1 / 1)

“阿柒,老實同你講,你已經獲得簽署《畜約》的權限,接下來,拯救金花國經濟,維護厄球生態,捍衛宇宙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亞瑟正走在大笨橋上,剛剛麵試失敗,無處可去。   他沒聽清剛剛那個禿頭的,塌鼻梁上歪歪地斜架著一副破眼鏡的,穿著一件發黃白大褂的半老頭子在說什麼。他隻想繞開禿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阿柒!你聽我講,不要走!”   “你在跟我說話?”亞瑟被禿頭死死地用身位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來接受他的挑戰。   “當然啦,你咁(這麼)靚仔,不是你是誰呢?”   亞瑟隻能承認地微笑,但他還是要澄清。   “不過我不叫阿柒,抱歉。”   亞瑟丟下這句話後,先向左虛晃一下,然後猛烈地再向右邊斜刺殺去,沖出半個身位的空檔,突出一條逃脫的道路。   這條路,在大笨橋上。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   幾個小孩子一邊唱著這首傳頌千年的經典,一邊走在大笨橋上。   “阿柒你聽下,歌都有得唱啊,如果你不按我講的去做,不止宇宙被破壞,就連大笨橋都要掉下來!”   大笨橋佇立在大笨城的正中央,作為這座城市的中軸,在這個太陽已經開始烤屁股的十點鐘早上,允許著許多的驢車和有軌電車拉滿許多大漢,在她的身上塞車。   “大笨橋如果掉下來,那可真的是大新聞了。她都有上千年——有沒有上萬年歷史了?數不清了。”亞瑟依舊想要繞開禿頭,他再嘗試沖刺,繼續走自己的路。   一輛驢車的驢在亞瑟身後嘶鳴。   禿頭及時地伸出他白大褂的其中一管衣袖,那管衣袖裡再伸出一段枯藤。   枯藤是禿頭的手,缺乏水分,皮膚龜裂,長期接觸不知名化學品,五根手指都像乾枯的枝丫。   枯藤對亞瑟的手腕施展了死亡纏繞,將他拉了回來。亞瑟沒想到,這樣的老頭子居然那麼大力,可以死死地拽著他不放。   “好了好了放過我了行嗎,我現在沒有工作,也沒有錢,你那些武林秘籍我買不起,就算兩先令一本也買不起。”   亞瑟毫不掩飾。   “不用錢不用錢,而且,沒有工作那就更合適啦,你沒有工作,我這裡有一份。警惡懲奸,維護和平,保衛金花國……”   “等等。”亞瑟打斷了禿頭。“你剛剛並沒有說要警惡懲奸,加班我可不乾的,加錢也不乾。”   “誰要你加班,你想哪去了!”   禿頭的枯藤將亞瑟的手腕纏繞得更緊,亞瑟快覺得自己的手要被他擰斷了。   怎麼會這麼大力?   “總言之,你現在擁有非常強大的能力,隻要對方願意,你就可以和任何人簽訂《畜約》,令他進化,在規定時間之內變成某一種動物,來幫你賺錢。”   “你說的這些……”亞瑟拗不過這個禿頭佬,杵在原地,思考一下曲線救國的路線。   “我不會當老板啊。”   “什麼老板,你突然又說道哪裡去了,誰說你要當老板的啊?”   “你啊,你剛剛說的,簽訂什麼約,然後在規定時間裡,一個人變成一頭動物,幫我賺錢。”   “對啊,社會型畜牧態牲物。我跟上麵談過了,他們同意,我也同意,允許你可以開《畜約》,這可是一萬年都沒有被批準過的特權啊。”   “上麵?”   “沒錯,上麵。”禿頭洋洋得意,用食指在自己的禿頭上空畫圈圈。   “上麵。”   亞瑟看出來了,他是個瘋子。   “哈列擼壓,那真是可喜可賀了,這位先生,很高興您已達極樂,帛金我轉頭送抵府上,阿門。”亞瑟伸出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禿頭的枯藤,和他握手。   “客氣了,小弟叫達·文西,你不用叫我先生。”   “好,聞西。”亞瑟的握手讓達文西放鬆了警惕,趁這個機會,他甩飛了枯藤,拔腿就跑。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   亞瑟的逃脫計劃被另一群唱著歌謠的孩子擋住了,他們唱著歌,一班一班地像剛剛爬出龜殼的海龜,攔在亞瑟的去路前。   “是學校旅遊嗎?”   亞瑟心軟,沒有冒險撞入他們的陣列中,然後枯藤又將他纏繞了。   “想走?無咁容易!”達·文西這次可是雙手將亞瑟纏住,用一把鎖扣住了亞瑟。   仔細看,那把鎖是蛇形的,亞瑟越用力掙脫,那把鎖就纏繞得越緊。   亞瑟從來沒見過這種玩意兒,他開始害怕了。   “你剛剛說,我有什麼能力來著?”   “你不聽人說話的嗎!”達·文西顯然很生氣,頭上幾根僅存的毛豎起來,快要燒著了。“畜約!畜約!你可以畜約別人了!”   “束約別人什麼的,我不喜歡做這種事——”亞瑟皺著眉頭。   “我也不會做老板。而且,你不是說我要拯救金花國維護宇宙和平的嗎,和那個束約又有什麼關係?”   “是畜約!畜約!牲畜的畜!”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人又怎麼會變成動物?”   “挑!”達·文西氣不過,將亞瑟的頭擰轉過去,指著馬路上的有軌電車,裡麵擠滿了已經上班遲到的人們。   “看到那輛電車了沒有?”   “看見了。”   “車上的大漢呢?”   “我不是瞎子。”   “很好,你看那部車裡的人,雖然都是人模樣的,但你仔細看,用心去看,心上蓮花次第開地去看,科學辯證唯物地去看,打開你的天靈蓋,釋放你的幻想,重新去審視他們,你再看看他們,像什麼?”   亞瑟放眼望去,有軌電車果然唯物辯證的同時,心上蓮花次第開了。現在的電車,已經是一個沙丁魚罐頭。   在罐頭內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通通都成了罐頭內的沙丁魚。   怎麼會這樣,是什麼導致人變成了沙丁魚?   是壓力。   最表層的壓力,當然是來自有軌電車的車廂內壁,還有車廂內人與人之間肉搏相見所產生的壓力。   但還有更深層次的壓力,亞瑟看得見那種壓力。   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罐頭內沙丁魚的頭上,這是曬鹹魚的一種快捷方式。   賣鹹魚的商人們覺得,僅靠陽光來剝削鹹魚,還是太慢了點。沒太陽的時候,他們會額外用大石頭壓著沙丁魚——如果沒有大石頭,就用房子的貸款,月末的房租,上個月的水電費單,包租婆的催促,信用卡的還款日期,這些都是頂好的重物,可以代替。將這些大石頭壓在沙丁魚的肩上,很快就可以擠出水分,抽乾靈魂,丟卻夢想。   有軌電車罐頭裡的沙丁魚,就會變成一條條鹹魚。   “沙丁魚,好,你賭他們是沙丁魚,那你現在去上車,問問他們,誰願意和你簽訂《畜約》,看看他會不會真的變成一條沙丁魚。”   達·文西洋洋得意地介紹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絲毫留意不到亞瑟的臉色變得蒼白。   “聞西先生,你剛剛說我可以拯救金花國。”   “甚至乎宇宙都行。”   “那我能不能拯救大笨橋?”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   “做咩(什麼)啊?你以為大笨橋真的會倒塌啊?放心啦,我剛剛講笑而已噠。”達文西舉起枯藤,輕輕地捋了捋禿頂上的幾根毛。   “不是講笑,聞西你看,大笨橋真的要垮下來了!”   “挑!”達·文西罵罵咧咧。“阿柒,我同你講的是正經事,你不要岔開話題。”   “我沒有岔開話題,那輛沙丁魚罐頭,太重了,那麼多石頭!”   “什麼石頭?”達·文西的枯藤已經顧不得垂危的毛發,難以抑製地撓頭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你是不是看見不乾凈的東西了?”   “什麼不乾凈,石頭!大石頭!那輛有軌電車上,壓了很多石頭,太重了!大笨橋會不會撐不住的?”   “你是不是有幻覺啊,阿柒!”達·文西輕蔑地笑。“哪裡有什麼石頭!”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   轟地一聲巨響,炸出了一片寂靜。   亞瑟、達·文西、唱歌的小學生、死水一樣的驢車電車和車上的漢子們,全都閉嘴,睜大眼。   一個黑洞捕捉了他們的視線。   剛剛那輛載著沙丁魚和大石頭的電車不見了,它本來的位置,隻剩下一個黑洞。   大笨橋穿了一個洞,有軌電車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