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夜色巴黎(1 / 1)

巴黎,稍晚。   歐羅巴大議會自2076年歐羅巴國成立之後,就是歐洲最壯觀的建築之一。   這棟散發著光芒的建築矗立在星羅棋布的夜空下,有著後聚變時代的獨特風格,高大的方形穹頂下麵是宛如艙蓋般的雙層圓盤構造,底部是由28根巨型鋼柱支撐,與地基牢牢相連,四個出口鏈接著導軌電梯,讓這座近300米高的壯觀大廈宛如浮空的一樣。   巴黎這座城市也失去了21世紀初的浪漫風貌,下水係統在蜂巢AI的支配下徹夜不息的工作,原來的老建築都已經消失在歷史中,重新規劃的城區注重安全和實用性,剔除了很多城市傳統,盧浮宮在大戰時期被夷為平地,重建後成為了新的政府辦公場地,象征大革命的巴士底獄也被一座穿梭機發射高塔替代。   在法國首都取而代之的是迷離魔幻的電子色彩。到處飄逸著難聞的電子煙氣味和艾格網絡的電子管,街頭隨處可以看到販賣晶體配件的小商販,一些安裝了輔助插件的義肢人走在大街上。   許多腰肢招展的女孩站在夜市的大街前,照著過路的男人拋去媚眼,她們渴望找到合適的人一夜激情,最好是能包下整個沙龍的帥哥。很多年輕人喜歡到這裡挑選對象,然後火熱的年輕男女就會走到一起,抓住彼此的手共度春宵。法國的出生率在戰後極速提升,大量在戰爭中失去積蓄的無產階級迅速湧入了這些紅燈區,製造出了新生人口……以至於一個法國官員在評價這裡的時候,將巴黎東區稱為巨型人口製造機。   越窮的人,越能繁殖,這些像蟑螂一樣飛速增長的窮人讓法國十分頭疼,他們在廢土上被迫頒布了新的限製令,甚至讓女人不得在晚上八點後走出家門。   葉小詠一路走過來,看到了那些沉迷在艾格網裡醉生夢死的癮君子,不禁皺起鼻子:“這裡的情況真糟糕,看起來也沒比亞聯北方強多少。”   蔣瀾耐心的對她解釋說:“大戰後期,各國都把核武儲備提升到了恐怖的程度。”   “另外互相進行的飽和轟炸也有好幾輪,沒有經歷過那些年的災難,我們就不知道現在他們能把這座城市重建花了多少心血。”   “損失足以讓巴黎人痛徹心扉。”   珀米斯瞥了一眼葉小詠:“你不知道這些麼?”   葉小詠當然明白那些歷史,但是她不理解的是歐羅巴國對巴黎的政策,這裡完全看不出什麼穩定的秩序,“可是這也太誇張了。”   走過來的時候,她就看見兩個老白男正在毆打那些畸變男子,將他們驅趕到更遠的地方。   這一路走過來,街區越發繁華,煙味兒也越來越重,讓她越來越不適了,艾格網裡麵有什麼那麼吸引人啊?   珀米斯調侃道:“沒什麼,年輕人都喜歡光屁股妞,艾格網裡麵就有這種好看的東西。”   “啊?”葉小詠臉色微妙起來,稍稍紅了耳朵,“你的意思是,他們在裡麵自慰?”   一陣冷風吹過,珀米斯隻好搓了搓僵硬的臉頰:“為什麼不呢,反正生活已經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AI和智能網支撐的自動化網絡正在處理城市運作,內循環用不到他們參與,相對綜合的新市場方式正在養活大多數人。”   “這裡的人都是自甘墮落的家夥,你還指望他們做點什麼,巴黎的核心地段才有正經來頭的家夥。”   葉小詠聽完她的話想了想,“如果我們在香榭麗舍大街都是這樣,我真的要懷疑歐洲政策到底是如何看待輻射區政策了。”   葉小詠聳了聳肩,對此相當無奈,她很希望能得到一個解釋,比如為什麼每年進入太空的人數都在增加,可輻射區的計劃還是不見成果。   蔣瀾搖了搖頭,葉小詠的想法還是太天真單純了:“沒有什麼輻射區計劃,那隻是個噱頭,如果細究,那麼三大國對待輻射區的態度各有不同。”   “但總體來說,想要拯救那些地區耗費太大,遠遠高於開發太空、火星或者月球的成本。”   “所以,每年我們都是將輻射區的人盡可能轉移出來,每年轉移安置一批,想要真正擺脫輻射區,隻能是把多餘的人口轉到太空。”   這就是讓葉小詠最生氣的一點了,很明顯,輻射區的人數不過區區26億左右,大戰過後,這個數字還在飛速減少,嚴重的輻射區裡麵剩下的人更是不足3億。   如果各國都打算轉移人口,那麼這些人數很快就能清空,至少葉小詠是這樣認為的,轉移沒能辦成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進入太空殖民地的……大部分都是輻射區之外的精英。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好果子給窮人吃,這一點葉小詠算是看出來了,不管什麼時候,最悲慘的永遠是無依無靠的底層,輻射區苦苦掙紮的人得不到一艘穿梭機在太空入駐。   而人口爆炸的非輻射區似乎安於現狀,不斷將自己的人轉移到太空上,也難怪反太空主義如此激烈,它沒能幫助最需要幫助的人。   ……   阿爾維斯帶著蔣瀾前往國會大廈,與現在的歐洲議長愛德華·歐根斯進行一次簡短的會麵,這個布列塔尼出身的法國人能做到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依靠背後的安瓊家族。   這位歐羅巴掌權八年的男人如今重病纏身,身為三戰老兵,他的右腦受到輻射傷害有一個擴大的腫瘤,但他的精神卻一直不錯,外表給人一種神采煥發的感覺。   兩人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討論在俄羅斯發生的混亂局麵,他是唯一能夠組織歐羅巴國對新俄國宣戰的人,因此蔣瀾希望說服他在這上麵“慎重考慮”,星門計劃的相關合作事項反而談的十分輕鬆,歐羅巴國能給破曉空間站提供的支持幾乎相當於第二個亞聯,甚至更多一些,這份寬大仁慈的條款幾乎把蔣瀾小小的震驚到了。   “說實話,我強烈不支持歐洲對俄國地區采取行動,你知道這就像一個重病纏身的人去捅馬蜂窩一樣,東歐已經是反太空主義者的聚集地了,暴力鎮壓隻會引爆矛盾。”   蔣瀾盡可能放緩口吻,因為他知道愛德華是一個激進的太空主義者,四年來采取的太空政策加碼無疑加劇了法蘭西和德意誌之間的分歧,現在的歐洲國還有沒有能力承擔一場東歐戰爭是值得懷疑的。   不過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把事情做的更出色,這也是歐洲獨立黨人和聯合黨最讓人頭疼的地方。   法國獨立黨在政治上偏向左翼,希望通過改革建立太空社會,其中的中左翼溫和派倡導加強移民,星空優先。   而極左翼的法國未來黨則不吝於徹底放棄地麵領土,他們希望政府采取措施,放棄輻射區恢復計劃,用歐洲土地換取星空領土。   德國聯合黨則完全相反,在政治觀點上較為保守,呼籲傳統的環保主義,地球優先,對太空移民和宇宙工程削減預算,希望保持對太空殖民地的高度管製,禁止太空居民自治,一直秉持著輻射區恢復計劃的觀點,改善目前的歐洲現狀,保持歐元匯率穩定,這是典型的傳統地緣大國策略。   你支持移民太空,發展太空殖民地,就要被德國人罵是“地球敗類”。   要是支持重返地球戰略,經營無數個讓令人頭疼的輻射區,就會被法國人和太空殖民地罵成“抗拒進步的白癡”。   如果哪個都不支持那更加漂亮,會同時收到兩邊的攻擊,被罵成世界數一數二的大白癡,很少有議長把自己放在吃力不討好的位置上,他們多半都會打壓一方,支持另一方,以保證一部分歐洲大區的票倉不至於失守。   盡管每任都知道兩種極端觀點都挺白癡的,但現在偏偏沒什麼緩解分裂的好辦法,太空和地麵越加分裂,東歐和西歐也是這樣。   太空主義和反太空主義在兩黨之間鮮明的形成了一條鴻溝,總而言之,他們控製了歐洲議會70%的席位,很難說哪個黨派更具優勢,這種議會僵局讓人自然而然的聯想起1933年的德國國會大選,雙方都在拉攏爭取支持自己的高官,並且不惜做出任何超出自己能力的政治許諾……不免讓人擔憂。   果然,愛德華不怎麼聽勸,用一種憤怒而焦灼的口吻道:“我們對此忍受了很長時間,哈德羅那些恐怖分子殘忍而兇暴,如果繼續妥協下去隻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一號航道有12萬人遇難,你想想吧,教授,我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布對這件事不追究任何責任?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大多數人受夠了那些反太空人士,也受夠了那些還固執己見的人,如果能趁著這次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也不算壞事。”   很明顯愛德華不打算透露太多事情,這次在俄國的襲擊震驚了平民,沖擊最大的就是歐羅巴的太空殖民地。   在民意滔滔的呼聲下,出兵的決定幾乎是無人能攔,不然第二天,這屆政府就得被憤怒的民意冠以新的稱呼,比如無能的敗類,灰溜溜的滾下臺。   蔣瀾點了點頭,深感理解,但是總感覺出兵的決定得不到德國人支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甚至有可能導致聯盟崩潰。   國會這邊剛發出命令,東歐的德軍就會把命令當成耳旁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蔣瀾說:“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亞聯首先就不可能支持巴黎方麵的行動。”   “這是一場意識形態戰爭。”愛德華打斷了他。   所有人都要承認,在這場遊戲裡,歐洲的混亂很可能成為新的導火索。當太空與地麵的二元體製創造了一批新的“太空階級”的時候,這個階級就已經成為了新的鬥爭目標,宛如20世紀初蔓延全世界的運動一樣,反太空主義者想要奪回屬於他們的東西。   “那祝願你們一切順利。”他審時度勢的恭維道。   愛德華欲言又止,隨後他的老臉上閃過一抹無奈之色,“教授,我們隻能委托你做一件事,到東歐的一個研究站去,那邊有我們的研究人員,他們能幫你們做一些事。”   “回收那邊的一個大型穿梭機,我們擔心那些哈德羅人會把它奪走,製造更多危險。”   “我們的部隊在飛船上發現了智能鎖,你應該能解決掉它吧?”   “可以。”蔣瀾吃完剩下一點東西站起身,朝著愛德華笑著打了個招呼,“如果那邊有什麼危險,我可不能保證完成這個任務,你得另外派人了。”   “放心,這很安全,而且你還能跟未來星門團隊的人物見一見。”愛德華溫和開口。   蔣瀾站起身,跟對方有力的握了握手,“祝願未來安寧。”   “是,祝願廢土早日從全世界消退。”愛德華說,這話不掩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