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嶽出城檢查時,忍不住開口詢問檢查的士兵。 “這位兵爺,你們這麼敷衍了事,就不怕萬一出了亂子上麵怪罪下來嗎?” 正在給秦嶽搜身的士兵被這麼一問,與一旁的士兵對視一眼,噗嗤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怎麼了?兩位為何發笑?”秦嶽一看更摸不著頭腦。 笑了一會兒,那兩位士兵才慢慢止住笑聲,眼裡露出一抹譏色。 “亂子?城中的大人們身邊都有高手保護,一群平民能惹出什麼亂子?能出亂子的人,也不是我們這小角色能發覺的,怪罪不得我們!” 另一名士兵眉眼低垂,帶著一絲苦笑道:“何況與這獸潮比起來,人能鬧的亂子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呢?兢兢業業地守了半輩子,獸潮一晚上就將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何況上麵的大人都不當回事,我們這些小兵就更沒必要辛苦自己。” 說罷擺了擺手,示意秦嶽可以走了。 秦嶽回到雨念慈這邊的時候,攤前依然排著長長的隊伍,雨念慈隻是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便繼續給病人診病,秦嶽隻好坐在一旁靜靜等待。 臨近傍晚,在夕陽的餘暉中送走了最後一位病人之後,雨念慈才走過來拍了拍正在發呆的秦嶽的肩膀。 “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雨念慈招了招手,那些桌椅器具藥罐便全都消失不見,腳下微動,帶著目瞪口呆的秦嶽乘風離去。 “雨前輩,那些東西是怎麼憑空變出來又憑空消失的?又是怎麼像這樣在空中飛行呢?” 雲層間,秦嶽眼裡帶著一絲神往地問到。 雨念慈撫了撫胡子,意味深長地看著秦嶽道:“自然是用儲物戒子做到的,至於禦風飛行的法門,至少要結丹才能施展,離你還太遠了。你想問的,應該不隻是這些吧?” 秦嶽緩緩點了點頭,麵色低沉,帶著不解:“前輩醫者仁心,但我見你今天對那寡婦的遭遇並沒表現出多少同情,是為何呢?” 雨念慈聞言輕輕嘆了口氣,背著手,看著前方,反問道:“秦小子,你猜猜,這雲州大小城池十八座,村鎮數百,去年一年一共遭了多少次獸災?” 秦嶽自然不知,搖了搖頭。 雨念慈放緩了飛行速度,看著秦嶽,正色道:“十八次!” “光雲州一州便受災十八次之多,天武帝國一共十二州,一年受災次數就超過百次!每一次都會殘忍地將城中百姓啃噬大半,損失的財產更是不計其數!每次災後都會出現無數個與今天那人差不多境遇的孤兒寡母!” 他黯然地嘆了口氣:“我四處巡遊義診,早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她不過是眾多可憐人中的一個罷了。” 秦嶽又問:“受災如此嚴重,城中為何不見設有任何防護?災後為何又不見有人救災?任憑災民自生自滅,還巧設名目收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那些個官員都是乾什麼吃的?!” 雨念慈聽罷眼裡頓時有些戲謔:“防護自然是有的,還有守城的守軍呢。但雲州資源匱乏,靈氣稀薄,根本沒有保護的價值,所以這些該有的東西全都沒有安排!” “這裡的官員幾乎全都是戴罪被貶的罪臣和族中安排來混日子的二世祖,你認為這樣的一群人會對自己的位置有多少責任感?他們唯一的興趣就是填滿自己的口袋,至於其他的...哼哼!” 雨念慈冷哼一聲,繼續道:“雲州如此,其他州也好不到哪裡去,我當然同情他們的遭遇,但比起同情,他們更需要的是實際的行動和幫助!” 此時二人正從一座城池上方飛過,秦嶽俯視著下方城中心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大殿,麵無表情。 大殿外,是一群明艷動人的舞女,在幾位身穿朝服的男人麵前翩翩起舞。她們身後的樂師和鼓手正賣力的演奏,振奮的鼓點與配上動人的舞姿,引得她們麵前幾位不停地拍手叫好。 而在大殿下方的不遠處,遍布著殘垣斷瓦與正在修繕的房屋,在一片殘破的屋簷下,正躺著一家四口,女人正在輕拍兩位孩子哄他們入睡,而男人半躺著看向上方歌舞升平的大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著雨念慈重新加速,城池也迅速地被甩在後方越來越遠,慢慢消失在秦嶽的視線中。 秦嶽收回目光,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所以雨前輩才會這樣到處義診嗎?” 雨念慈點了點頭:“算是吧,我一方麵是出於同情,另一方麵是因為閑不住,正好四處走走,也算不埋沒了這一身醫術。” 秦嶽低著頭,黯然道:“雨前輩應該不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有沒有試過號召有識之士改善這些人的處境?如此一個個治病,病或許是治好了,他們的生活卻沒有絲毫改善,如此困苦,很可能立刻就會患上新的疾病。” 雨念慈聞言輕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秦小子,你以為隻有你有這些想法嗎?我當然試過,不少正道宗門也嘗試過,下山入世替這些凡人百姓排憂解難,然而都收效甚微。” “這是為何?”秦嶽不解。 雨念慈繼續道:“雖有雄心壯誌,奈何不敵現實。幾個人,幾個宗門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這些人在拚盡全力後發現:他們能對付得了兇猛的邪獸,卻對付不了朝廷的軟刀。” “正如你所說,這些義士離開之後凡人的生活根本沒有絲毫改善,依然要麵對各種各樣的剝削,甚至還會以有宗門兜底為由,撤掉守城的守軍!“ “沒了守軍之後獸潮再來,城中凡人根本無力抵抗,待救援的修士們趕到,早已是血流成河!巨大的挫敗感加上朝廷的不作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很快就將義士們的一腔熱血消磨殆盡,慢慢地就沒什麼人再管了。” 說到這裡,雨念慈嘆了口氣:“現在大都如我這般,零散地提供一些幫助,除此之外就剩幾個宗門會借獸潮歷練一下弟子了。” 秦嶽心中五味雜陳,久久說不出話來。 雨念慈又看向秦嶽,撫了撫胡子道:“想必你在回來之前,給那寡婦留了些錢財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吧?一如你給那翠兒小丫頭的一樣。” 見秦嶽點頭,他又繼續道:“可你想過沒有,你能幫一個兩個,那五個,十個呢?你得來的這些珠寶就這麼多,你又能救多少個?這些錢又夠他們生活多久?” “別忘了,你自己的處境可沒有好到哪裡去!現在正被我帶著逃命去,都送出去了,你自己又當如何?”雨念慈的語氣明顯加重了許多。 “我隻是想盡我所能的幫幫他們...”秦嶽低聲地喃喃到。 “憑你我一人之力,根本改變不了什麼,秦小子,你也二十好幾了,怎麼還會如此天真?” “為國為民的好官難得,瀆職撈錢的才是常態!向來都是如此,秦小子,待我送你到中州,你便拿著這些珠寶去做些生意罷,有能力自保了再去想救別人的事,不要再做什麼英雄夢了!”雨念慈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些不悅。 然而聽著這些試圖勸秦嶽認清的話語,秦嶽的腦海裡卻閃動著一股赤紅色的火苗! “不...”秦嶽舒了口氣,輕笑道:“向來如此,不代表應該就是這樣!” “在我的故鄉,事情就不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