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又重新撿起梳子，一邊梳著頭一邊對我說：“都10月份了。天氣還這麼熱。” 　　我笑著說：“這不是有風扇嗎？”說著站起身來。把他家的那臺鋁合金風扇。搬在阿蓮的麵前。按了開關。那臺鉆石牌風扇。發出吱吱的響聲。轉的好慢。等了兩三分鐘。才開始越轉越快。 　　阿蓮說：“這破風扇也不知怎麼了。還需要預熱的。” 　　我笑著說：“那是因為裡邊的電機軸承壞了。又換軸承了。反正今天你要修摩托車。不如把這臺電扇一起抱著。找個電器修理鋪修理一下，換個電機軸承。” 　　阿蓮兩個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我，說：“真看不出來啊。你這個傻子。懂得還挺多的。” 　　阿蓮以前老是叫我傻子。現在慢慢的不叫我傻子了，叫位光明。今天又開始叫我傻了。 　　我有點生氣的說：“你怎麼又叫我傻子了？” 　　阿蓮笑著說：“喜歡你才叫你傻子。唉，我好羨慕那些家裡麵裝空調的人啊。” 　　空調，從1993年開始在順德商場裡出現。。94年的時候，順德很多有錢的人家裡都裝了空調。那時候空調可貴呀。幾千塊吧。反正一般打工的想都不敢想。一年的工資也買不了一臺空調。 　　我笑著對阿蓮說：“咱倆晚上好好的擺攤。反正已經交了1200。有了固定的攤位。就可以擺的時間久一點。我看了一下那個攤位有差不多10來平米。要不我們再擺一個小桌子？可以賣點廣式糕點呀。讓那些唱歌的人。唱累了可以有點糕點吃。” 　　阿蓮笑著說：“好，這個主意不錯。我還準備稍微買點茶葉。做生意嘛，不能用太次的茶。雖然說是免費茶水。茶葉還是要稍好一點的。” 　　阿蓮梳洗打扮完畢。看看墻上的掛鐘。才早上7點多。轉身對我說：“摩托車修理店沒有這麼早開門。你餓不餓？我也不太會做飯。要不咱們燒點粥喝吧？” 　　阿蓮端出家裡的電飯煲。洗刷乾凈。倒了小半碗米。充上電。笑瞇瞇的看著我說：“稍微等一會兒。咱倆吃點米粥再去。修好了摩托車。還要去買一個電視。咱倆生意剛剛起步。太好的電視我也舍不得買。就買一臺珠江的吧。買個稍微大一點的。2000多塊錢的”。 　　90年代有的時候挺奇怪的。90年代普通的一個打工者，一個月的工資就三四百。但是90年代的電視可不便宜。就算黑白電視機還五六百呢。珠江彩電一般來說14寸的都要1000多。21寸的就得2000多了，日本進口的東芝電視已經賣到4000多。但是現在呢，現在的2023年。就算是液晶大彩電。40多寸的。都賣不到4000塊了。 　　很多人說現在的錢不值錢。說現在的三千塊都不如以前的三百塊。這個說法就見仁見智了。 　　我和阿蓮吃完了米粥，看看時間差不多八點鐘了。阿蓮鎖好了門。我推著她的女裝摩托車。把那臺有故障的電風扇綁在摩托車的後座上。 　　阿蓮走在前麵。今天他換了一雙布鞋。阿蓮本來就很矮。一米五幾的個子，平時總是喜歡穿一雙高跟鞋。今天因為要走挺遠的路。換了雙布底鞋。顯得更加矮了。 　　阿蓮又長得秀氣嬌小。隻有80多斤。走在我前麵。卻雄赳赳氣昂昂的。我忍不住感到好笑。 　　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他說的那個摩托車修理店。 　　摩托車修理店上一個很大的牌子～偉強摩托車修配店。 　　廣告牌子雖然很大。但是店麵卻一點都不大。 　　還沒有走進店門。阿蓮就興高采烈的說：“強仔，老同學。在忙什麼呢？” 　　修理摩托車的是個年輕人，1米7左右的個子。全身油汙。修理摩托車的沒幾個身上是乾凈的。手裡拿著扳手。正在拆一個摩托發動機。 　　看見阿蓮，笑著放下手中的工具。找了一塊破毛巾。把手擦乾凈。笑嗬嗬的說：“阿蓮，好久不見了。怎麼了？車壞了嗎？” 　　阿蓮笑著說：“是啊，前兩天追一個爛仔。掉河裡去了。發動機進水了。” 　　強仔忍不住笑，說：“你追人家乾什麼呀？你這個人就是太好強了。上學的時候就特別好奇。我隻不過拽了一下你的辮子。你就從教室追到了操場上。上課了還要找老師告我的狀。上學的時候你就從來沒有認輸過。現在了成大姑娘了，你的脾氣還沒有改。” 　　阿蓮笑著說：“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輩子估計改不了了。你幫我看看換換發動機要多少錢？” 　　強仔走到阿蓮的摩托車旁邊，蹲下查看。說：“這臺發動機還蠻新。不用換。清洗一下就行了。日本發動機拆起來挺費事。老同學。我給你優惠一點。清洗費300塊錢。日本發動機很難拆的。重新組裝也挺費勁。你那個如果換一個全新的本田發動機。我先要到這個摩托車配件店去問。當天不一定有貨。可能要幾天才到貨。本田新發動機要1000多的。1700多呢。你考慮一下。” 　　阿蓮說：“一個300塊錢就能搞定。一個要花1700塊錢。你還用想嗎？當然你幫我清洗一下就好了。但是我每天都要用啊。你這當天能不能修好啊？如果不能修好我這怎麼辦呢？每天還得走路。你看門口站的那個。就是他今天幫我推來的。” 　　阿蓮說著用手指了一下站在門口的我。 　　強仔笑著說：“那是誰呀？你老公啊。看麵相不是我們廣東人。長得也太高了吧。” 　　阿蓮伸手打了強仔一下。生氣的說：“你胡說八道什麼？修你的車。他是我爸爸請的工人。不過，他人挺好。我們現在是朋友。對了，一定要盡快幫我修好。” 　　強仔笑著說：“今天肯定修不好啊。你也看見了我門口停著這麼多摩托車。每一個來修摩托車的都希望我當天就給他修好。你急著用車。那你把我的摩托車騎走吧？” 　　強仔說完，右手指了一下旁邊的一輛女裝摩托車。 　　阿蓮好奇的看了強仔一眼，說：“怎麼你一個大男人還騎女裝摩托車？”強仔笑著說：“這是我老婆的車。她平時不怎麼騎。我就成天騎著唄。” 　　阿蓮。略顯生氣的說：“好啊，你都結婚了。結婚的時候也沒有通知我去參加婚禮。太不夠意思了吧。” 　　強仔笑著說：“本來想著通知你的。後來聽說你去佛山讀大專了。不想影響你學習。就沒通知。” 　　阿蓮點點頭，說：“好吧，原諒你。” 　　轉頭對我說：“位光明，你把電風扇從摩托車上卸下來。咱們騎著這輛摩托車。修理電風扇去。” 　　強仔問：“你的電風扇又怎麼了？” 　　阿蓮說：“轉動起來滋滋的響。而且轉的很慢。位光明說是電機軸承壞了。” 　　強仔笑著說：“放著，我晚上幫你修修。這東西很簡單的。我就不收你錢了。看在老同學的麵子上。” 　　阿蓮驚喜的說，那當然好了。修理好了你打我傳呼機。到時候我買瓶酒給你喝。 　　說著。阿蓮從桌子上拿出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傳呼機號。 　　辭別了修理摩托車的強仔。阿蓮騎著強仔的摩托車。讓我坐在後麵。 　　因為現在路上的交警越來越多。我沒有摩托車駕駛證。可不敢去。無證駕駛。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拘留的。 　　阿蓮轉頭對我說：“位光明，這段時間每天都要陪著我去擺攤子。白天還要在沙場裡等著。有客戶來買沙子的時候裝沙。等過一段時間我們稍微空一點。你去考一個摩托車駕駛證。老是我騎著摩托車帶你。你長得又那麼高。別人看見了老是笑我。” 　　我說好吧。 　　然後我們來到大良鎮的家電商場。準備著買一臺彩電。 　　家電商場賣彩電的都在2樓。1樓全部都是服裝鞋襪。 　　上得2樓來，各種家電都有。1994年就已經有了VCD。1994年，萬燕電子的VCD量產，售價4000-5000元/臺，占據著100%的VCD市場份額，但市場主流還是CD，VCD市場銷售量不及CD市場銷售量的10%。 　　商場裡到處都是VCD的廣告。阿蓮看了直搖頭。說：“用這個唱卡拉OK當然比錄像帶好。但是太貴了。太貴了。” 　　另一邊的櫃臺上在售賣著鐳射影碟機。光盤特別的大。圓圓的就像一個大月亮。鐳射影碟機也不便宜。阿蓮說：“我表哥那個人特別小氣。借他的錄像機。老是催我還他。他明明知道我在做卡拉OK的生意。才借了他幾天。就催著要還他了。沒辦法就得買一個。” 　　我出於好奇，湊到跟前看了看。LD的鐳射影碟機。售價一萬多元。 　　把我嚇得趕緊退後幾步。免得售貨員問我。到時候尷尬的找不到地縫鉆。 　　阿蓮看著我說：“你怎麼了？撞見鬼了。” 　　我小聲的對阿蓮說：“我的媽呀，鐳射影碟機一萬多。我怕那個售貨員問我。然後尷尬。” 　　阿蓮笑著說：“你放心吧。人家不會問你的。買這種東西的都是開錄像廳的。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裡像大老板？人家問你乾嘛？大膽的看。開商場不就是給人家看的嗎？逛商場的也不可能每個人都必須買東西呀。自信一點好不好？” 　　阿蓮就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看。看我還站在後麵。又走回來。一把拉著我的手。湊到跟前仔細的看。 　　鐳射影碟機日本的。韓國的。居多。日本的叫LD。韓國的品牌叫三星。都超級的貴呀。 　　果然沒有售貨員問我們。售貨員人家坐在櫃臺後麵。喝著茶聊著天。對於我們這些顧客就跟沒看見似的。 　　我心裡想：“不就當個售貨員嗎？商場又不是你家的。哪來的優越感？還不是一個打工的。” 　　在影碟機銷售處轉了一圈。阿蓮一個也舍不得買。太貴了。 　　阿蓮對我說：“錄像帶租賃店有錄像機出租，咱們下午還是去租一臺吧。買我是買不起呀。電視機可以買一個。” 　　又來到電視機售賣專櫃。阿蓮看著日本的東芝電視。久久的不願意離去。我知道她是想買。但是太貴了。所以他家裡的那個電視被爛仔打爛的時候。她才哭得那麼傷心。她還擔心他爸爸回家。發現電視機爛了。該怎麼跟爸爸說呢？ 　　在日本東芝電視售賣處看了很久很久。最便宜的也要4000多。，猶猶豫豫了很久。還是轉頭來到了珠江牌電視機的售賣處。花了2000多。買了一臺珠江牌彩電。 　　那個時候買家電可不送貨，需要自己抬著。我跟阿蓮兩個人。抬著珠江牌彩電。出了店門。 　　將彩電牢牢的綁在摩托車的後座上。 　　阿蓮對我說：“你在這先等著我。等我把電視機拿回家裡。再回頭來接你。” 　　我笑著說：“不用了。反正也不是很遠的路。我走路回去最多一個小時。” 　　阿蓮說：“我讓你等著你就等著。那麼多話？我還準備去租個錄像機呢。”。 　　看著阿蓮兇巴巴的。我隻好說：“行。我就跟傻子一樣在這商場門口站著。等著你行了吧。” 　　阿蓮抿著嘴笑了，說：“你本來就挺傻的。跟個郭靖似的。” 　　我笑著說：“我要是郭靖就好嘍。金刀駙馬。可就不缺錢花了。” 　　阿蓮笑著說：“金刀駙馬也得養老婆。想什麼美事？在這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阿蓮騎著摩托車回去。我站在商場旁邊。買了一瓶汽水。買了一份廣州日報，無聊的看著。 　　盒式磁帶錄像機是80年代開始引進的，在九十年代中國經濟騰飛的時代，日本錄像機大量進入中國，鬆下、日立，夏普等等品牌最為出名，歲數在40-50歲之間的人基本都知道錄像機，錄像機普遍價格大約單價三千到五千元，當年月工資收入也隻有百把塊錢，算得上市貴重家電了。但隨著科技發展，最終被VCD，DVD技術取代。 　　在80年代電視機可是非常稀罕的物件，誰家有一臺電視都是值得炫耀的。到了90年代日本彩色電視機風靡中國，70、80後，很多人家裡最貴重的東西就是電視機。很多人都是在鬆下、索尼、東芝、夏普、日立等日本電視機的陪伴下長大的。 　　當然。這種事情隻是發生在廣東的農村。廣東的農村可是非常富裕的。大部分家庭買的電視都是日本鬆下，索尼，東芝，夏普，日立等品牌。阿蓮家在村子裡算是貧困戶。買的電視都是3000多塊錢的東芝彩電的。他們家89年買的時候還便宜點。現在94年就漲到4000多了。 　　唉，廣東這個地方。全國開放的橋頭堡。當地人確實特別的富裕。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比我們安徽靈璧縣的縣城還要繁華。有錢人家的小別墅。就算我們靈璧縣城的縣委大院都比不了。 　　站在商場門口等了兩個小時左右，阿蓮才回來。我笑著問她，你怎麼這麼久啊？我都等到餓了。再過兩小時天都黑了。今天還做不做生意了？ 　　阿蓮略顯歉意的說：“家裡來了個親戚。遠方的三姨婆。沒完沒了的嘮嘮叨叨。煩死了。我又不能拉下麵子趕她走。就陪著聊了一會兒唄。就耽誤了。咱們趕快去錄像帶租賃店。租一臺錄像機。我表哥那個人。小氣巴拉。一天到晚催著我把錄像機還給他。” 　　阿蓮騎著摩托車。帶著我又來到了錄像帶租賃店。 　　租賃店要交2000塊錢的押金。阿蓮說：“押金要這麼多，你不如直接賣給我。一個二手的老式錄像機還賣這麼貴？新的才多少錢？新的磁帶式錄像機現在也就是兩三千塊錢。” 　　租賃店的老板娘是個女的。笑嗬嗬的說：“我們這個本來就是新的。租給你使用。你如果想換鐳射影碟機。還還可以再退還給我們。我們就是賺一點租賃費用。” 　　阿蓮想了想。說：“那好吧。” 　　我悄悄的對阿蓮說：“怎麼押金這麼多？” 　　阿蓮壓低聲音對我說：“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我們廣東人就這麼現實。” 　　阿蓮付完錢。喊我抱著錄像機。坐在摩托車後麵。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家裡。回到家裡以後就推出三輪車。把錄像機。功放機。錄像帶。新買的大彩電全部搬上三輪車。又去了女人街。擺攤唱卡拉OK。 　　現在有了固定攤位。就不用跟別人搶攤位了。 　　90年代最火的就是迪斯科。順德大良鎮當然有很多的卡拉OK舞廳。有的名字叫聖地亞哥。還有的叫夢迪。還有的叫夢幻之夜。進入舞廳跳舞，女孩子免費。男孩子就要掏30塊錢。裡麵的啤酒啊。飲料。挺過貴的。 　　去卡拉OK舞廳裡玩的，大部分都是順德本地人。女孩子大部分都是打工的。現在工廠裡麵太累。到舞廳裡麵掙錢快一點掙錢多一點。這個懂的都懂。 　　但是外省打工的男孩子們當然也需要愛情。也需要跳舞。也需要迪斯科。那時候最火的就是一首吉米吉米阿佳阿佳的歌曲。我和阿蓮擺卡拉OK地攤。都有人在我們卡拉OK攤位上跳迪斯科。 　　又是扭屁股，又是扭胸。落落大方。90年代的人思想已經比較開放了。經常能夠看在大樹底下兩個人抱著接吻。旁若無人。 　　卡拉OK舞廳，在90年代可以說是泡妞聖地。凡是兜裡有兩個閑錢的。都喜歡去卡拉OK舞廳。那個時候凡是有錢的廣東男孩子。有三個5個女朋友太正常了。找書苑 wｗw.zhaoshuyｕan.cｏm 就算工廠裡麵隻要是個班組的小組長。或者長得帥的小夥子。也會有幾個女朋友。 　　幾個女朋友經常會為了爭一個男朋友打架，女孩子打架，那可是拚命的拽對方的頭發。 　　更狠一點的，甚至扒人家的衣服。 　　旁邊的男孩子圍著看熱鬧。 　　很多男孩子就希望打架的兩個女孩子把對方的衣服扒下來。好飽一飽眼福。 　　90年代，剛剛開放。沒有那麼多的禁忌。崇拜西方。凡是西方流行的。都認為是最好的。 　　90年代最流行的舞蹈，還有霹靂舞。跟現在的街舞有點像。動作幅度非常的大。反正我是看不了那玩意兒。 　　阿蓮平時喜歡跳跳迪斯科。霹靂舞他也玩不了。她個子本來就嬌小。跳一會霹靂舞，累得氣喘籲籲的。迪斯科動作幅度稍微小一點。還能接受。 　　90年代也流行印度音樂。 　　有一首叫做印度製造的歌曲。風靡廣東順德。很多人喜歡跳。 　　更多的就是張學友的歌。吻別。餓狼傳說之類。 　　比較文藝一點的。就是萬水千山總是情。屬於交際舞。那個時候沒什麼廣場舞。想跳舞基本上都是去舞廳。或者在地攤上的卡拉OK。花兩塊錢唱一首歌。然後順便跳跳舞。唱的好，圍觀的好。能聽到圍觀的人啪啪的掌聲。內心的榮譽感滿足感就有了。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一種虛榮。都希望被別人贊譽。被別人欣賞。被別人肯定。 　　那天晚上我們的生意非常好。還不到11點。就賺了100多塊。阿蓮心裡特別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