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騎兵學院坐落在京城最東側的旬山腳下。旬山不是很高,順著蜿蜒的山路向上可以看到灰色的術士塔聳立在山巔。騎馬考試便是讓學員自己駕馭著坐騎到術士塔再返回。 和煦的山風悠悠然地吹,六角犛牛晃蕩蕩地走。眼看著照這速度下去,不是零分也差不多。小五心情大暢,把兩隻腳盤在屁股下麵唱眼下最流行的新曲,隻是改了改歌詞以便適應當前悲涼的處境:“牛兒天生愛吃草喲小五生來愛放牛。可恨那地主泉大水,拉著小五充丁吃皇糧。皇帝跑了,百姓當家,不吃皇糧吃民糧。皇帝祭了,國家共和,不吃皇糧吃民糧啊吃民糧。” 唱到吃糧,小五忍不住瞪圓眼睛向草叢裡看,希望能找出些果實來添肚子。 “駕!駕!”清脆的吆喝伴著清脆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小五側頭去看,一團黑影夾雜在紅雲中風一般地飄過來。馬是焱赤兔,馬背上坐著一個英俊挺拔的姑娘。穿著一身古樸的玄色術士袍,踩著一雙黑色的豹皮靴,腰間係著一顆宇宙深空般深邃的黑色太陽石。與一身玄陽顏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雙眼清澈、亮如晚月天星;一雙唇豐滿、艷若仲夏牡丹。一人一騎旋風般地刮過小五和他的牛,向前去了。 小五把手指放在嘴裡打個響亮的口哨,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美女!美女!” “籲!”騎士扼腕收韁,焱赤兔奔得正急被拉得人立而起,兩隻後腳在堅硬的山道上嗒嗒嗒地戧出四五步才停下來。騎士用好奇的眼盯著小五的臉把他上上下下看個究竟。 “你騎馬太好看了,忍不住叫出聲來。打擾,嗬嗬,打擾。”小五邊打量著黑色太陽石,邊眉花眼笑地傳遞著自己的好心情。 騎士拉著焱赤兔打個盤旋:“考生?” “同屆!”小五用力地點頭,“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到同學情!” 騎士微微皺眉:“騎牛?” 小五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我跟這頭牛有十幾年的交情。” 騎士向上看看城堡,又向下看看來路,攏住韁繩跟小五並排前行:“修來的?” “人生就是一場你認識我、我認識你的修行。高姓芳名?” “人生如夢世如潮,禦雪隨風嘆飄浮。” 泉小五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不十分自信地接了一句:“請準許我,帶著命運蹣跚。在這騎馬趕牛的道路上,不斷顛簸。” 禦雪晶亮的雙眸中驟然間閃出黑色太陽一般明亮的光芒,照得小五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來擋住眼睛。她猛一揮韁:“哈!哈!” 焱赤兔聽到叫喊,後蹄一蹬箭般地射出去。 “美女!”小五連忙大叫,“美女!你那顆石頭,賣給我吧?” 禦雪的身影霍地從上一層盤山道上沖出來,舉起手對下麵的小五一揮,馬不停蹄地向上去了。 小五有些無聊地揪住犛牛厚厚的皮:“美女這是不賣給我呢,還是等會兒再說?” “請問你是在叫我麼?”迎麵轉出那個披著藕荷色披風的河絡女孩子,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樣子就像小五騎在牛背上差不多。看起來是上一批學員下山了。 “是啊是啊。”小五笑瞇瞇地打量著對方渾身上下的寶石套近乎,“好久不見。” “人家的名字叫禦雪。你跟人家聊騎牛。”女孩子舉起手中的鞭子在小五坐騎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記,“滾你的蛋吧小流氓。” 六角犛牛轉過頭來白了她一眼,不知痛癢地繼續向上慢慢地搖晃。女孩子先是一怔,又哈哈大笑起來:“真的有牛?哈哈,隻有騎牛的笨蛋才會說那種沒有感情的怪物是美女。” “聊起來才能知道我笨不笨,對吧?”小五誠懇地望著大眼睛女孩子的大眼睛誠懇地問。 “對。”女孩子甜甜地笑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泉曉武。”小五趾高氣揚地坐直了身子,“你呢?” “放牛小五。”女孩子催馬向山下跑去,“隻有放牛的笨蛋才會把怪物看成美女。哈哈哈哈。” “你叫什麼名字啊?”小五不死心地在後麵喊。 “美麗姐姐!” “美麗姐姐不吃草,我的姐姐不給糧。”小五搖頭晃腦地向山上繼續走,“哎呀,家裡有個寶石礦就好了。” 上山的學員陸陸續續地從對麵跑下來,小五座下的犛牛又肥又大,很招了些嘲笑。禦雪風一樣地上山又風一般地下來,對小五的美女呼聲表現了充耳不聞的態度,也沒給他足夠的時間去細品那顆看起來比一整個兒寶石礦更值得研究的玄石。 在術士塔下登記,再調轉牛頭下山已經到了中午時分。問有沒吃的,卻很遭了接待學員的一番白眼,看起來對方誠心不認為他有任何被錄取的機會。小五估摸著差不多也該落選了,便在牛背上前後左右地鼓搗,試圖讓犛牛走得稍微快一點,好早點回家。可惜,也不知道是為了下山安全、還是真的累了,犛牛散步的節奏比起上山來更慢了許多。 該不會挨揍吧? 得零分的話,恐怕逃不掉一頓打。 小五邊搜腸刮肚地想著填塞姐姐的措辭,邊嘀哩咕嚕地轉著眼珠試圖找些博取同情的法子說服監考老師多少給點兒。 “泉小五?”兩匹坐騎並排從對麵沖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左邊的是俞建南,右邊是一個華靴袞衣的男孩。兩個人驚愕地擦過泉小五的身邊,恍然間搞懂了他騎在一頭牛身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被這個人打敗了?”男孩笑得從馬背上滾下來,他一腳鉤著馬鐙一手扯著韁繩吊在半空中笑彎了腰。 俞建南唰地一下漲紅了臉:“他射箭很有天賦。” 男孩子也不下馬,就那樣一手拉韁一腳踩鐙地單手簽字,然後蹁腿回鞍一溜煙地趕上小五:“喂,天才,騎牛射箭一定很穩當吧?” 跟羽族混在一起的叛徒,肯定也是隻鴿子。小五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保持著麵容冷峻。 “你這樣的人才,考什麼騎兵呀?應該去軍機院做博士,研究怎樣在平穩的牛背上平穩地使用弩機。哈哈哈,哈哈哈哈。” “淺薄之徒。”小五鏗鏘有力地下著結論。 “怎麼會淺薄?”男孩子在牛肩胛上重重地拍了兩下,“多厚的毛啊?” “這是冰封大陸誇父的坐騎,名字叫做六角耗牛。是我軍將士費盡了千辛萬苦搞來研究的機密產品。耗牛的特點是坐如鐘、站如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別看它其貌不揚,卻是沖鋒陷陣的好幫手。誇父就是用這種坐騎打敗了我軍搶走了通往冰封大陸的唯一海港,裂雲之城。” “哦?”男孩子聽得一愣一愣的,於是把臉轉向俞建南問,“是麼?” 俞建南先是望著泉小五的臉嘆了口氣,接著又回頭看了看同伴的臉,嘆出同樣的一口氣:“走吧,矜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