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熏好的魚帶在身上,兩個人開始向山的方向行進。阿奪邊走邊拔起身邊的長草,有粗有細,挑來揀去。 小五看了又看,忍了又忍,還是開口說話:“乾麼?” “編鞋子。”阿奪回答,“走路不累。” 小五看著她十分笨拙地挑揀著看似粗壯的,前後銜接,試圖打出一隻鞋的模樣。又把新鮮、柔嫩的草一根一根搭在上麵,扯來扯去想要編織在一起,卻總是鬆掉。 小五捂著嘴樂。 阿奪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我,第一次編。” “廢話。這個世界上有會編鞋子的鮫人麼?”小五邊說話,邊揪身邊的草,“河絡生來會打洞,羽人生來會搭窩,誇父生來會鏟雪,鮫人生來會喝水。隻有人族,才會編鞋子。” 他挑選出一根纖細到不能再細的菱尖草比給阿奪看:“要選這樣的草才能編鞋子。” 阿奪低下頭沒回答,又開始編手裡的草。 “還敢不相信我?”小五嗤嗤嗤地嘲笑,“我從兩歲的時候就自己編草鞋,到如今,整整十二年。是九州大陸上公認的大師級草鞋編織傳承人。” 阿奪依舊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編織著自己的草鞋,將鬆散的草桿一根一根地拉緊。手法雖然生疏,但慢慢地弄,手中的草開始成型。 小五撇了撇嘴巴:“材料。材料。材料。吃飯什麼最重要?食材新鮮。蓋房子什麼最重要?木頭新鮮。編草鞋什麼最重要?草葉新鮮。知道為什麼?” 阿奪開始編織鞋底。菱尖草很鋒利,拉得太緊會割到手。拉得不緊,很顯然無法勝任在碐嶒的玄武石路上行走的目的。 小五哼哼哼哼地冷笑:“阿奪姑娘,隻要你開口求我,我就給你編一雙走遍天涯海角都磨不壞的草鞋。外焦裡嫩,十年包修。” 阿奪金雞獨立,穿上一隻鞋子。然後,金雞再獨立,穿上另外一隻。 “就這麼隨便麼?編鞋是技術活!” 阿奪一言不發地向前走。 風吹日曬百萬年,山壁上碎裂的火山巖坍塌,又被菱尖草侵蝕,形成一個長長的緩坡。但隨著上行,暴漏出來的山石的侵蝕度逐漸降低,腳下的巖石更加堅硬起來。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阿奪編織的草鞋磨破了。鱗片凝聚而成的角質層隻適於軟泥、沙灘,在石板路上行走已經是很勉強,何況是原始的火山巖。 “啊。”阿奪輕呼一聲,半彎膝蓋蹲下去。腳下有鮮血滲出。 “我就說你不行。”小五幸災樂禍地嘟囔,“鮫人編什麼鞋子?在海裡遊泳穿麼?套在大魚尾巴的尖上?” 阿奪自顧自地拔草,坐在地上編織新的鞋底。 “這麼費勁乾嘛?求我就行。”小五認真地勸說。 阿奪認認真真地編織著,似乎聽不到他說話。 小五有些悻悻地撇了撇嘴:“疼死你才好。” 這一次,阿奪選草的時候,不再以粗壯為標準,而是選擇韌性強的新草。 小五再次把手中毛茸茸的小草遞過去:“這種!” 阿奪仔細地看了看,丟掉自己剛剛拔下的草,去找跟小五手中的草一樣的。菱尖草的生命力極強,滿山滿野,倒是隨手就能找到一大把。坐在地上編織。 “你手法不對。”小五又開始唧唧歪歪。 阿奪剛剛編過兩隻鞋,手法隻是不夠純屬,但編織的方法已經摸索出來了。沉默地打結、拉緊。很快,換好兩隻鞋底,穿在腳上。她站起來向前邁步,鞋底剛剛踩在石頭上,還不是碐嶒的尖石頭,而是看起來平整、零碎的石頭,鞋底一下子就被刺穿,透過早已磨壞的角質紮破了細皮粉嫩的足底。 小五幸災樂禍地捂著嘴巴噗嗤噗嗤地笑:“手法不對。” 阿奪沉默地扯下鞋底,重新選擇既不粗壯、纖維已經長老,也不細嫩、纖維還未成熟的韌性草梗。 “不是草不對。是手法。”小五繼續唧唧歪歪。邊說,邊揪著嫩嫩的嫩草,隨手編織起來,“我從我爸爸哪兒逃出來去找我姐,編過多少雙草鞋你知道麼?” 阿奪沉默地忙碌。 “無數!”小五大聲地強調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數都數不過來!” 天上的十個太陽明亮、透徹,猶如十塊最純凈的寶石。灑下的光芒變換著顏色,夢幻淋漓。阿奪再次編好鞋底,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她身體不重,如果不是踩到特別鋒利的石片,應該能走很遠。正當她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二步的時候,身後突然陽光閃爍,赤橙黃綠青藍紫亮白黑,十種顏色夢幻淋漓。阿奪驚訝地側頭,看到小五的手中端著一雙綻放著十個太陽的、明亮的光芒的兩隻鞋。 “這才是草鞋的正確編織方法。”小五唧唧歪歪地強調,“人族編鞋,都這樣!” 哪個人族,穿這麼漂亮的陽光鞋? 阿奪低著頭,沉默著,一把抓過兩隻鞋套在腳上。腳下如同踩著厚厚的空氣墊子。邁出一步,踩在石頭上。鞋底竟然泛起一層流光,隨著巖石的形狀自動變換著形狀。腳下隻能感覺到平平的、穩穩的。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喜,阿奪跳起來。噌噌噌,在碐嶒的火山巖上自由縱躍,猶如翱翔在大海之中。 “喂,用搶的麼?”小五的眼睛刷地立起來,邊跑邊追邊憤怒地喊,“十塊珊瑚!三級品相的!” 阿奪沒聽到他叫喊一般,縱身躍起,向前猛然探身,一把抓住倉皇驚起的飛鳥,落回地麵。腳下的鞋子放射出一片光芒,穩穩停住。 見到這副景象,小五連忙叫起來:“這隻鳥算是拖欠的利息!” 阿奪笑著把鳥丟過去。 “喂!”吼叫的聲音中充滿憤怒。 果然,鳥兒抖動翅膀,在被小五抓住之前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