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後,奈拉手腕翻飛,兩柄淡青色、半透明的小刀,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魔刃,這是奈拉作為暗影大師的標誌。這些長不過三寸、重不足一兩的匕首能隨她心願自由生成,於無形中化形,自攻襲後消逝。這種殺人於無形的利器,幾乎不會留下任何可供甄別的痕跡,是包括奈拉在內,一代又一代暗影大師最青睞的攻擊方式。 凝聚出魔刃後,奈拉隨手將其塞進自己的長袍中。為了存儲這些稍縱即逝、不過能維持形態一分鐘的武器,她特意在袍子內做了許多能收納刀具的內襯。為了防止戰鬥發生時,戰事過於激烈,以至於沒有空閑臨時凝聚,她往往會在臨戰前,盡可能多的儲備魔刃。 莎綺娜輕聲唱起了歌謠。那是隻由幾個音節不斷重復所構成的,單調的山野民樂。但在莎綺娜的歌喉下,即便是如此簡單乏味的聲響,也宛如悠揚的樂曲一般,印入了眾人心間。隨著歌聲一並進入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激昂感。 激勵。這是雲遊的詩曲藝人們,以自己的那注入靈魂的歌聲所引發的特殊魔法效應。既不同於追求合理、結構性編纂術式的法師,也不似靠著異稟的天資或血脈施法的術士,更非蒙主恩典、施展神術的牧師們。這些才華橫溢的吟遊詩人,以歌聲為紐帶,將人與人、人與自然緊密的聯係在一起,譜寫出一篇又一篇華麗的樂章,一個又一個精妙的法術。 亞耶抬手輕搖風鈴,口中低聲贊頌著神樹的偉力。神力以她為樞紐,自冥冥虛空中匯聚,順著那簡版的巫女祭儀,逐漸被賦予了載體,成為了具有實意的法術。三人身上再次亮起金光,這是神力所給予的祝福,是不存在於此,但始終關注此處的神明的加護。神術的力量,正是單純的虔信者與被選中的神明的侍僧之間的區別——無論這個被信仰的對象,究竟是否擁有實體。 至於伊蒂絲……她費了半天勁兒,才把那半人高的塔盾從裂開的墻壁豁口處掏過來,正不斷比劃著怎麼才能舉著它通過那一米不到的入口。 很快,伊蒂絲放棄了掙紮,決定還是把盾背在背上下去。她抬起頭,見眾人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已然完成了準備,於是微笑著說:“如何,要下去了麼?我來帶路。” 說罷,伊蒂絲一巴掌抓住入口暗門上的把手,一使勁兒,一用力,一跺腳,伴隨著沉重的金屬活頁轉動的聲響,暗門被她直接掀了起來。 探頭向下望去,整個地窖漆黑一片,毫無光亮。因為此處是穀倉最內側,距離大門有足足三十餘米,再加上後砌的墻壁阻礙了大部分光線,使得能從上方透入其中的光也微乎其微。 不過,這對於這支充斥著能人異士的小隊而言,完全無法構成困境。畢竟,哪怕是最像普通人的神木人亞耶,也是個因世代海島生活,而能夠夜間視物的特異種族。 伊蒂絲二話不說,也不管在入口邊緣的扶梯,直接縱身躍入其中。剛落地,她立刻就能看到,地窖的四周有大量不正常的痕跡。正常的地窖為了妥善存儲,會加固四周與墻壁,一方麵保護結構、另一方麵避免蟲害。但此時的地窖,雖然底部還是有明顯的整形,但四周卻仿佛是被很隨意的挖掘,大大小小的坑窪既不規則又不美觀的出現在四壁上。 不過多在意,伊蒂絲立刻將視線投向地麵。隻見地窖內本該有的儲藏物被散亂的灑落在四周,刺鼻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一些動物的骨頭、禽類的羽毛和碎肉屑散布在各處。在更北側,距離入口處二十米不到的位置,還能看到有一扇三米寬的大鐵門。 “看來,這就是那些原本在外麵的牲畜的去向了。”奈拉探過頭,鎮靜地說。 “太恐怖了。難不成,那些入侵者把屍骸都埋在這裡了?” “這都是狩獵後正常的景象罷了,虛什麼。” 滿不在乎的說著,伊蒂絲稍微向前走動一分,仔細觀察起了四周。 “奇怪,這是在挖什麼東西嗎?” 其他三人在伊蒂絲走後,相繼順著扶梯下來。看到四周墻壁上不太合理的痕跡,莎綺娜不禁發問道。 “合理推測,應該是那些入侵者順著本來要更狹小的地窖向外挖掘,擅自擴建了一大圈吧。” 就在奈拉說話的功夫,突然,一陣令人不安的動響傳來。 那是極其輕微的,生物呼吸的聲音。 “不好!有埋伏!” 話音未落,自虛空中,兩把飛刀飛來。飛刀筆直的向著走在最前列的奈拉和伊蒂絲飛去,帶起一陣破空聲響。與此同時,兩個單手持握刀具、身披兜帽鬥篷的男人,自黑暗中顯形。 “好家夥,先是幻術,然後又是隱形術麼。” 邊說,奈拉抽出懷裡的魔刃,靈巧且精準的將飛向自己的飛刀撥向一邊。所幸,在下到地窖以前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雖然仍未能看破隱形,但至少防範之力還是有的。而另一側的伊蒂絲,則是將手中寬大的塔盾在麵前一擋,飛刀砸在塔盾上,隻發出“當”的一聲。 “哈,你們這群小賊,可算是願意出來了啊!跟縮頭烏龜鬥智鬥勇,可讓我老早就憋不住了。來吧,要是你們還有種,就讓我們真刀真槍的碰一碰!” 眼看心心念念的戰鬥終於打響,伊蒂絲不管不顧,直接大踏步上前,將沉重的塔盾往麵前一撂,直接開始挑釁。而仿佛是對伊蒂絲這莫名高昂情緒的回應,那些帶著兜帽的男人一言不發,默默地繞開,向著側後方的奈拉三人包去。 “喂喂喂!你們的膽子連老鼠都不如麼!” 雖然伊蒂絲驚訝的叫囂著,仿佛隨時要沖過去,但率先行動的是奈拉。隻見奈拉手腕一抖,一點寒芒自指尖劃過,徑直寽向靠近自己的兜帽男。依靠指尖、手指、手腕、擺臂的多重加速,魔刃宛如離弦之箭一般,速度驚人的飛去。突如其來的發難加伊蒂絲造成的分神,使得男人根本來不及躲閃或抵擋,寒光一閃,他的腹部就出現了一道一寸長的細縫,豁口深可見骨。 “唔!”突然受此重創,兜帽男捂住腹部創口,痛苦的蹲伏在地。 “好好看好好學,這才叫丟飛刀。”奈拉輕描淡寫的說著,同時看向了身側那個沖著自己撲來的人。那人挺直雙手,將彎刀高高舉起,以劈柴的姿勢狠狠劈下。毫無疑問,這灌注了全身力氣的一刀,如果真的砍中,卸一條胳膊肯定是輕輕鬆鬆。 盡管如此,但這麼大開大合、停頓蓄力、不必要動作一大堆的攻擊,怎可能擊中最敏捷的奈拉呢?隻見奈拉輕輕側身,刀刃貼著貧乏的前胸麾下,如呼吸一般自然的躲過了這全力一擊。 此時,在隊伍的最後側、入口扶梯處,莎綺娜怒視著襲擊奈拉的男子,怒斥道:“你這卑劣齷齪又無恥的敗類,就隻會在糞坑一樣的屍堆裡當條蛆蟲,對小姑娘搞偷襲?眼歪口斜的玩應兒,偷襲都打不中人,栓條狗都比你有用!” 在這莫名蹦出的,連珠炮式的汙言穢語咒罵之下,隻見那人突然口吐鮮血,仿佛遭受了什麼重創一般。將魔力蘊含其中,哪怕不做任何接觸,莎綺娜也能以純粹的聲音將侵害灌入目標的體內,對不隻是心靈、甚至包括肉體,造成真實且明確的損傷。 盡管這種法術一般並不需要如此汙穢的言語。 與之略有類似,一旁的亞耶也輕聲念叨了一句,隨後指向那名的男子。伴隨著一陣哀痛的鈴聲在空中鳴響,一種有別於之前施加在隊友身上的神術,向著那被指向的人撲湧而去。 如果說給隊友施加的是巫女所引導出的受祝之力,那此時,這懷有明確惡意的神術,就是毀滅神靈侍僧之敵的惡咒之力。一股陰氣在那兜帽男子身上浮現,而後如找到縫隙的流沙一般,迅速侵入其體內。他發出了一聲哀嚎,一縷幾乎可視的生命力自其口中向外逸散。在這短短幾秒的一個照麵間,兩名襲擊者之一便已性命垂危。 “就這?正麵打不過來搞偷襲,結果偷襲都隻有這水平?不會連點刮傷都留不下,你倆就先倒了吧?” 看著那瀕死的襲擊者還在努力挺身,試圖反手攻擊奈拉,伊蒂絲忍不住嘲諷道,隨即舉起沉重的塔盾,對著因同伴重傷而頭腦發熱、大叫著撲來的男人用力夯擊下去。眼前那個男人直接被砸的頭顱內凹,連哼一聲都來不及,當場暴斃。 盡管如此,伊蒂絲並沒有就此收手。仿佛是要確定對方死透了一樣,她再一次舉起塔盾,一下、兩下,接連不斷的砸擊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飛濺的血液和肉末粘在了她古銅色的皮膚上。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嘴角的鮮血,臉上露出了癲狂的笑容。 “別把事兒弄得這麼血腥啊。” 在伊蒂絲這仿佛表演血腥盛宴一般的暴力狂轟時,一旁的奈拉從懷中摸出第二把魔刃,精準的刺進了麵前那早已因無法目視的創傷而失去理智的男人的側腹,隨後輕輕一扭。魔刃在造成創傷後很快消失,隻剩下那多少有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向眾人昭示著方才發生的事。這一擊,似乎切斷了吊著男人意識的最後一根線條,他立刻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癱倒在地。 “希望各位來生做個好人。” 剛打起來,就發現自己的隊友似乎更加恐怖的亞耶,早已屈身,開始為眼前這兩人祈禱。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留了他一命,隻是弄暈了而已。” 麵對投來多少帶點埋怨的目光的莎綺娜,奈拉一邊用袍子抹去粘在手臂上的血,一邊對她們說道。 “那還行。伊蒂絲那邊那個好像沒辦法搜身了,但願這家夥的身上有能表明他身份的東西吧。” “無從得知……會麼?” 奈拉將目光投向了地窖盡頭那個寬大的鐵門。雖然其他人似乎並沒有明確的意識到,但奈拉很清楚的聽到了,那鐵門後麵有著十分輕微的話語聲。眼前這兩人多半隻是看門的小嘍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真正的麻煩還在裡麵呢。隻是,尚且不知道裡麵的人是早已設置好了更危險的伏擊,準備等她們主動進去,還是單純因外麵的戰鬥結束的過快而沒來得及出來支援? 不過,無論哪種,其實都無所謂的吧。最需要關注的,果然還是施展外麵這個巨大幻術的施術者。 看了一眼身旁那個對著早已化作肉泥的屍體一臉陶醉的械龍人,奈拉擦了下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塞弗爾。” 蹲在地上的莎綺娜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奈拉將目光看向她,隻見她手裡正握著一本沾了獻血的小冊子。 簡單搜身之下,莎綺娜確定了,眼前這人除了之前抓在手裡的彎刀和別在腰間的另一把當飛刀用的匕首外,鬥篷下就隻有這本小冊子了。這是一本有著黑色封皮的冊子,冊子上方隱約有幾個手寫的字,分辨之下,應該是“塞弗爾”。在被鮮血染紅了的鬥篷找到的同樣文字的刺繡,很快印證了莎綺娜的辨別。 “塞弗爾?那是什麼?” “不知道。冊子上寫著這幾個字,鬥篷上也有繡,但看著不像是他的名字。” 一邊說著,莎綺娜將沾了血的冊子遞給奈拉,站起身,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抽出一根繩子,試圖把這個昏厥了的男人捆起來。 剛接過冊子,奈拉敏銳的雙耳立刻就向她告急。在那扇鐵門後方,原本的話語聲已然停歇,取之而代的,是些微的腳步聲。毫無疑問,在那鐵門後方,有人正在向她們走來。 “做好應戰準備,有人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