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觀棋看著落下的黑珠,感到不可思議:“爾信有神乎?” “不信,不過,我相信這寰宇間有超脫人想象的存在,穹宇閣故得此名,怎麼樣?”秦照香站在沈觀棋身邊,一臉求誇樣。 “好名字,我覺得,你隻是喜歡看樂子吧。”沈觀棋用眼神指向蛟龍碑,“看那兒。” “這珠子什麼時候出現的?”秦照香過去踩上蛟龍碑底座,想把黑珠取下來,結果用足了力氣,甚至提了真氣,黑珠卻紋絲不動,“嘶,見鬼了。” “你不信神,信鬼,”沈觀棋若有所思,“把匕首放在黑珠上麵。” 秦照香依言照做,隻見匕首一靠近黑珠,就被牢牢吸附在黑珠正上方:“磁石?” 如今磁石早已不是什麼新鮮物,贏國內各大礦場都有發現可以吸附礦鐵的石頭,隻是從未出現過如此強大的單向磁力,可以支持礦鐵到百米高空,轉換磁極後還能緊緊吸附,不知這蛟龍碑內有何玄機。 沈觀棋克製住想要把這石碑拆了的沖動,剛要抬手觸碰石碑,地麵開始微微震動,載有黑珠的蛟龍碑緩緩下降,沈觀棋與秦照香閃身退後,片刻後原來的石碑處出現了一個深約三丈的地坑,刺鼻的氣味噴湧而出。 秦照香像是早有預料:“這反應也忒慢了,謔!這麼臭。” “怎麼了?”眾人驚此異動,紛紛警惕看向地上突然出現的深坑,發現並無危險後,大家冒頭探向深坑,還不待看清什麼,結果一致掩鼻後退。 孟旬鶴捂著嘴巴悶聲道:“雄黃,此地百姓多用雄黃防毒蟲蛇蟻,估計這下麵已經沒有毒蟲了。” 曹泛溪道:“我下去探路。” 虞勃千點點頭:“小心。” 曹泛溪點了自己夭突和中府兩穴,然後係上一個麵罩,遮住口鼻,跳了下去。 眾人在地麵上等待,突然,幾隻鳥徑直落到地上,沒了動靜,關和燕捂著口鼻,撿起一旁的樹枝戳了戳地上的鳥:“什麼情況?飛累了,倒頭就睡?” 關和鵲:“虞姐姐在就好了,她做的烤肉最好吃了。” 關和鷹:“死了。” 孟旬鶴見狀,急忙沖地坑下喊道:“泛溪,別讓火把碰到下麵的雄黃,雄黃燃燒會產生毒氣。”雄黃在空氣流通的環境燃燒,產生的毒氣不一定讓人中毒,加之曹泛溪點了自己的穴位,避免中毒,但這個深坑噴湧出的毒氣直沖天際,路過的飛鳥倒了黴。 關和鵲:“那這沒法吃了。” 聞言,曹泛溪熄滅火把,點燃了火折子,小心前進,觀察環境。 坑壁呈矩形,皆由石磚鋪砌,排列整齊,布滿青苔與雄黃粉,新與舊的鏈條劃痕,交錯在坑壁上,載有黑珠的蛟龍碑坐落在坑底。曹泛溪雖點了氣穴,但嗅覺無阻,刺鼻的氣味,沖擊著大腦,曹泛溪忍受著頭昏腦脹,終於在昏暗的火光中找到了一個石洞。 進入石洞,是一條寬闊的甬道,也灑滿了雄黃,兩側的墻壁上,繪滿了群仙畫像,千姿百態,衣袂飄飄,煙雲繚繞,色彩鮮艷。但令人不解的是,壁畫上,無論男女,都長著同一張臉,濕冷的洞風吹過,看得曹泛溪豎起了汗毛。 甬道不長,一眼望去,前方呈點點光亮,有微微呼哨的風的喘息聲,走到盡頭,竟是一片巨大溶洞,無數灰白色的鐘乳石柱拔地而起,支撐洞頂,斷壁殘垣與鐘乳堆疊交錯,成片淡黃色的石錐倒懸於頂,形態各異。地下河緩緩穿梭在石柱之間,甚至有魚兒遊過,但這裡麵的空氣依然刺鼻。 地下河水之上,有一不規則石臺,鐘乳石住不斷生長,包圍了石臺,石臺上布滿灰塵,無數雜亂的腳印赫然醒目,書架與書案雜亂無章,部分書被人隨意丟在地上。 確認沒有危險,曹泛溪將眾人帶了下來。 長孫有為點燃桌案上的蠟燭,沈觀棋翻看了幾本書,要麼是講些道法自然、天性為尊等,皆仰取諸象於天,俯查諸度於地的思想手記,要麼是講農作物、藥草等養殖的撮要。其中幾張舊紙上的潦草手記,引起了沈觀棋的注意: …… 除災渡惡…… ……得授法籙……位列仙…… ……引天地之力,殺鬼萬千,兇穢消……神…… …… ……石出黑水……膩……,可…… …… “這些書,沒什麼特別的,”秦照香放下書,探過腦袋來,“法籙,符咒?難道那些坑蒙拐騙的假道士,使用的鬼畫符都是跟仇子老學的?” 沈觀棋道:“學其皮毛,不無可能,黑水應該指的是石漆,在懷集有不少火井開采,隻是這天地之力不知所雲。” “風雨雷火,日月星辰?這兒環境這麼差,仇子老是怎麼呆下去的。”虞騏皺眉忍受著刺鼻的味道,抱著手臂,不願沾染上灰塵,立在一旁。 虞勃千在溶洞地角落,挽起衣袍站在河流中,河水沒過長靴,一手扶在粗壯的石柱上:“這邊應該是河水的源頭,一直有水不斷地冒出來。” “我發現了一個地洞,但不容通過,聽水流聲,下麵應該很深,鴆鬼他們到底去哪了?”曹泛溪也挽起衣袍搜尋溶洞,轉頭看到關家師妹紛紛下水,踉蹌走來,“關師妹小心!這水下崎嶇不平。” 關和鷹避開曹泛溪伸來的手:“不用。” “和燕,和鷹,你們看!這魚是透明的。”關和鵲捉了一條魚,開心地向曹泛溪三人走來,結果剛走到關和燕身前,突然腳底河床碎裂,曹泛溪、關和鷹、關和燕、關和鵲四人瞬間隨瀑布碎石跌落。 見徒弟遇險,孟旬鶴一腳塌上石臺旁鐘乳柱,飛身去救,就在孟旬鶴離開石臺後,沈觀棋隻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在下墜,隻聽哢哢哢,沈觀棋沖石臺邊的鐘乳柱甩出銀腰環,銀腰環接連裂生出十八個相連的銀環,然而這裂生到極限的銀環鏈與鐘乳柱擦肩而過,隨沈觀棋一起落入深淵。 沈觀棋調整身形,在黑暗中橫甩銀環鏈,希望能套住什麼而停止下落。甩了兩下,果然套住了一個東西,但墜落沒有停止,卻聽到秦照香驚叫:“什麼東西!啊啊啊啊……” 不久後,沈觀棋伴隨幾隻飛舞的木蜻蜓摔落在地,傳來陣陣碎裂聲,似乎壓碎了什麼,麵罩也不知甩飛去了哪,好在這裡的空氣雖是腐臭的味道,但沒有那麼刺鼻。 沈觀棋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能站起身來,拿出火折子,借著昏暗的光,這才看清腳下踩著幾節斷骨,抬眼望去,這個地方竟然堆滿了森森白骨,大部分身著破舊道袍,其中幾具完整的骨架,寬大骨粗,跪似人,臥似獸,姿勢詭異駭人,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頸骨發黑。 順著銀環鏈,沈觀棋找到了埋在白骨堆裡的秦照香,雙臂被銀環攔腰束縛,腦袋下墊著幾個銀環,正姿勢乖巧地躺著。 “醒醒。”沈觀棋拿著變回原形的銀腰環,碰了碰秦照香的臉。 秦照香閉著眼睛,睫毛輕顫,嘴巴被銀腰環擠得嘟起:“秦霸王,上!啄它……” 確認秦照香無大礙,沈觀棋起身去找一同掉下來的虞騏和長孫有為,應該就在附近。 長孫有為醒來,被滿地白骨嚇壞了,慌張起身,卻在身下摸到了一柔軟物體,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當看到光源處的沈觀棋,就像看到了救星,踹開那團柔軟,激動地一瘸一拐走上前來:“李師傅,太好了,沒受傷吧?” “我沒事,焦明君可能不太好。” 順著沈觀棋的視線,長孫有為回過頭發現,一身鮮紅的虞騏,正趴在自己剛剛起身的地方:“焦明君?” 好在虞騏在落地前將赤羽弓注入內力,墊在身下,雙臂並攏護住頭部,但做了長孫有為的肉墊,受了內傷,腿部也被碎骨劃傷。 長孫有為清理出一塊乾凈的地方,跛腳屈膝,抱起虞騏,打坐運功,為其療傷。 岱樂門的獨門內功,公治心法,不僅治心,同時治身。長孫有為盤腿而坐,抬掌聚起真氣,化為涓涓細流,傳入虞騏體內,修復溫養破損出血的內臟。 沈觀棋將秦照香挪到長孫有為身邊,然後去尋找出口。抬頭仰望,黑乎乎一片,掉下來的入口已經關閉,看坑壁的痕跡,這個詭骨坑應該是人為開鑿,沒有鐘乳石柱,也沒有地下河流,但依稀能聽到來自坑壁外麵的水流聲。 在詭骨坑的東側,水流聲明顯更大,且屍骨尤為集中,似乎由其中一具兩人高的巨大骨架領頭聚集。這具高大的骨架,身纏粗布,頭似猿猴,下頜凸出,頸骨黝黑,肋骨生出不規則突刺,雙膝彎曲,雙臂斷裂,倚趴在坑壁上,似乎想要擊破這麵墻壁。 沈觀棋立在巨大的骨架旁,腳下踩著幾塊凸出的巖石,抬手覆上坑壁,發現異常冰涼,寒氣逼人。然而就在此時,斑駁的坑壁上沙石抖落,沈觀棋跳下巖石後退,右手扶上腰間。 隻見坑壁抖動幅度越來越大,掉落的沙石越來越多,就像撕落外皮,露出了墻體的本來麵目。 此墻體竟是與蛟龍石碑下落的坑壁一樣,由整齊的石磚砌成,緊接著,一塊石磚擊穿巨大的猿頭骨架,沖沈觀棋襲來,沈觀棋手執銀腰環,將飛來的石磚擊碎,之後接連飛來眾多石磚,沈觀棋一一閃避,直至墻洞大開,水流飛瀑直下,在水簾中裡麵走出一人。 來人身形高大,束腰勁衣,腰間佩掛著各種顏色花紋的布袋,手持一把寒鐵長尺,刻度暗紋流光華彩,正冒著寒冷霧氣,穿過水簾時,寒尺所觸,霎時變為冰渣,落地消散。 沈觀棋心中一喜,四師兄!隨後警惕後退,既然柳真清出現了,那鴆鬼等人應該就在附近。 柳真清率先開口:“你是誰?” 沈觀棋心中苦澀,幼時待自己親厚師兄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否則師兄甚至玄機峰眾人包庇罪犯,罪加一等。兩人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沈觀棋疑惑,鴆鬼等人並沒有出現,開口道:“在下隨穹宇閣秦閣主來到此地,柳師傅,是一個人?” 柳真清明了:“我甩開了鴆鬼他們,秦閣主在哪?” 沈觀棋帶柳真清去找秦照香三人,來到他們落下的地方,卻發現人不見了。 長孫有為在遠處的一堆白骨後冒頭,發現沒有危險,重新點燃火折子:“柳師傅,李師傅,我在這兒。” 沈觀棋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長孫有為還算機靈,剛才發覺異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拖著昏睡的虞騏、秦照香兩人躲了起來。 柳真清蹲下身查看虞騏二人的傷勢,長孫有為道:“無性命之憂,應該不久就會醒了。” 沈觀棋道:“我們是從上麵溶洞中的石臺摔下來的,太高,壁滑,無法上去,這下麵隻有剛才柳師傅打破的一個出口,恐怕我們需要去到柳師傅來時的路,另尋出口。” “那邊隻有一條路,通往藥室,我把鴆鬼和佛嗔關在了裡麵。”柳真清從腰間綠紋布袋中取了兩顆保生丹,分別喂給虞騏和秦照香。 “這,這怎麼辦,師傅和師妹也掉到了溶洞的下麵,應該就是那個方向,他們不會遇到吧,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師妹們肯定受了傷,若是打起來……”長孫有為擔憂撓頭。 沈觀棋十分的冷靜:“長孫兄莫慌,不會那麼巧。柳師傅,奎宿在哪?角宿又為何回到了地麵上?” 柳真清一驚:“你們有沒有見到左珵,他還好嗎?” “左珵很安全,金右使留在村子裡保護他,圍爐的幾個殺手已經……被製服。”沈觀棋道。 柳真清放下心來:“我不知道角宿什麼時候走的,奎宿被鴆鬼和佛嗔聯手殺了。” “圍爐內部本就各司其職,互不乾涉,但這次竟有四個殺手同時行動,不為殺人,反而做起了綁架人質的買賣,我百思不得其解。”秦照香閉著眼睛,躺在地上。 沈觀棋踢了踢秦照香的腿:“醒了就起來,走了。” “焦明君醒了,我就起來。”秦照香轉頭一看,虞騏正拿著手帕擦臉,整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