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抱著薑筠的腰,跑出了一段時間,然後手臂一甩,把薑筠扔下,從頭上拔下烏木簪,咬破食指,擠出一滴血,滴在木簪那點唯一的銀白的上。 一陣狂風乍起,無數黃色符紙從烏木簪裡飛出,一把銀色長劍出現在趙寧手中,他高舉長劍,向著這方天地斬落,一道細小的銀白閃電從劍尖發出,天地間也有一道粗大的紫色閃電落下,兩道閃電在半空中相遇,那道粗大的紫色閃電頓時散開,並在滿天的黃色符紙之間跳躍。 那漫天的黃色符紙頓時開始燃燒,烏雲開始匯聚,狂風開始肆虐,狂雷開始不斷襲擊遠處的小龍城,空氣中的濕氣也開始不斷增加。 趙寧看著這些異象,舉著劍,張開雙臂,癲狂的笑著。 “上不欺其民,則下親其上。上欺其民,則下親神,這是多麼完美野蠻的社會啊!我要為你們鼓掌,既然你們這麼喜歡神,那今天我就讓你們感受一下神慈愛之外的殘酷。” 他的聲音伴隨著雷聲在整個代國和南域轟鳴回蕩,而在南域,除了小龍城外,所以人都感覺自己得力氣被抽取,自己正在變得越來越虛弱,同時腦海裡多出了很多奇怪的知識。 所有人都眼神空洞的按照腦海裡的知識手指在空中快速的畫著一個個符文,這些符文和趙寧寫的符文極其相似,但每個人的筆觸和長短又有些許不同。 這些符文在千萬人手中浮現,又同時消散,而後在空中重新匯聚,凝聚成九條巨大的九頭大蛇。 這些九頭大蛇一出現,九顆腦袋大嘴一張就開始吐水,並不時抽一下尾巴,降下雷電魚狂風襲擊小龍城。 薑筠被趙寧扔在地上,摔的七葷八素,隱約間聽到趙寧癲狂的話語,她不明白趙寧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看著迅速暗下來的天空,和降下來的水柱暴雨,她就知道,事情鬧大了。 等她勉強能站起來時,就看到趙寧的身前的木簪還在噴灑符紙,而趙寧也在不斷割破手指,把自己的血塗抹在手中的銀色長劍上,並且不斷的揮舞長劍,降下一道又一道的雷霆,然後符紙燃燒,天上的九頭蛇變得更加巨大凝實。 薑筠從腰測取出一個盒子,又取出一把小弓,把小弓安裝在盒子上,從靴子裡取出一包小箭,拉弓上弦,瞄準趙寧的右肩,扣動扳機,利箭朝著趙寧射出,並在趙寧身體三丈外被一道雷電蒸發。 她的身邊一個全身皮膚被燒爛的半龍人靜靜的看著天空,語氣冷漠的開口說道: “我試過了,沒用的,他身周那道雷電結界,估計元嬰來了也無法穿過,除非他自己停下,不然在這方圓百裡內,沒有人能阻止他。” 薑筠扶著樹,慢慢站起來,重新裝上一枚鋼箭,抬起弩瞄準趙寧的右肩扣動扳機。 鋼箭依然在三丈外被閃電蒸發。 薑筠在此取出一支箭,一邊裝,一邊說。 “你是說我們現在除了嘴炮,什麼也做不了?天上得東西你也看到了,小龍城的情形你應該也知道了,我們如果不能阻止他,那我們或許會沒事,但這幾千萬百姓肯定活不下幾個,你們梅家估計也會隻剩下你一個人。” 薑筠拿著弩,瞄準趙寧的右肩,然後放下弩,取下弩上的箭,卸下弓弦,拆下小弓,最後把這對零碎扔掉。 梅威爾見此不解,都這個時候了,她為什麼還有心思做這些? “看來你一點也不著急啊!也對,我聽說你如果不嫁給趙寧,就會嫁給唐家的二公子,到時候這南域死多少人,又和你唐夫人又什麼關係?” 薑筠取出一把梳子,一麵鏡子,對著鏡子開始梳頭。 “趙寧說過,希望和意外總是同時發生,我把這弩拆了,就消除了一次意外,那接下來發生希望的機會總會多一些,就像你現在看我在梳頭,換外衣,補妝時,覺得很矯情,很世家子,很不食肉糜,但我如果變得更漂亮一點,等下我去說服趙寧時,希望是不是會更大一些!” 梅威爾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和越下越大的雨,從蛇青龍死後,難得露出些許不安問道: “你真的能說服他嗎?” 趙寧往頭上插了一支白玉簪,黃了一件飄逸的白衣,脫掉鞋襪,取出一把畫著青竹的傘,朝趙寧走去。 “誰知道呢!但除了說服他放棄,還有別的辦法嗎?” 梅威爾看著薑筠那堅定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隨著時間的流逝,蛇青龍的施加給他的影響就越來越弱,他現在對於薑筠的占有欲已經不是那麼強烈了,反而越來越在意家族命運。 而他現在弟弟碎了,梅家人如果再死光了,那他們梅家就真的完了。 所以他要回小龍城,要回梅家,總要帶幾個人出來,至於薑筠能不能說服趙寧?這個他沒有能力去管。現在隻想保住梅家。 薑筠走到離薑筠五丈外停下,運起凡俗武林的內家心法,聲音如雷,但語氣輕柔。 “你不回家嗎?” 趙寧停止揮劍,回頭看了一眼薑筠,繼續一劍又一劍的釋放雷電。 “你吃飯了嗎?如果沒有,我能和你一起吃飯嗎?” 趙寧釋放雷電的速度緩了一下,然後乾脆把銀白長劍丟向天空,然後手捏符紙,恰了個復雜的法訣,丟出符紙,轉過身來,癲狂的笑著,拍了一下手掌,張開雙臂說道: “我知道你要乾什麼,現在雷場沒了,你可以殺我了,放心我不會反抗的。但現在殺了我也沒用,這個大陣不會停止,哈哈哈!哈哈哈!……我將結束他們的痛苦,而作為報酬,我會帶給這個世界文明,真正的文明。” 趙寧沐浴著宛如能帶來末世的暴雨,笑的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那笑聲癲狂而妖異。 等他笑夠了,直起身體,抹掉臉上的水,喘息著,嘲諷道: “怎麼!不殺我!難道你也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嗎?” 薑筠隻是靜靜看著他,淡淡開口道: “你真可憐!” 趙寧不可置信的看著薑筠,提高音量大聲說道: “你說什麼?” 薑筠神色不變,依舊帶著憐憫,淡淡開口。 “你真可憐!” 趙寧笑了兩聲,突然平靜下來,調整好淩亂的衣服,平靜說道: “你說的對,我的確很可憐,但我為什麼會這麼可憐呢?” 趙寧一揮衣袖,空中一片符文亮起,烏雲散開了一個缺口,露出天空中一片璀璨的星海。 趙寧指著那片星海說道: “看看那些星辰,祂們是那麼的巨大,那麼的恢宏,那麼的壯闊與廣博,如果祂們有意識,祂們看到我們在這一方小心的世界裡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祂們會想些什麼,祂們會怎麼看我們?” 薑筠也抬頭看向天空,看著那些星辰答道: “或許會覺得我們很渺小,也很可笑吧?” 趙寧揮舞著手臂,語氣很快的大聲反駁道: “不!不!不!祂們不會覺得我們可笑,也不會認為我們渺小,我們這些修行者都在追尋永恒,但祂們生來就是永恒的,我們如果無法與祂們一起永恒,那麼我們無論活多久,對祂們來說都隻是一瞬間。對於永恒的存在來說,什麼才是有意義呢?” 見薑筠疑惑的看著他,趙寧舉起手,在胸口握拳,用神棍般的悠遠語氣說道: “如果祂有意識,當然是想要永恒的陪伴了,如果你無法永恒的陪伴祂,你對於祂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你我短暫的生命在祂眼裡隻是一本看過無數遍的書,祂能清楚的記住我們生命中的每個章節,甚至每個字,我們對於祂來說隻是無數個已經確定了命運的無趣個體。” 薑筠第一次開始認真傾聽趙寧所說的內容,她覺得趙寧說的很有道理。她希望聽到更多,好找到趙寧的邏輯漏洞,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然後用他的理論說服他撤掉這場滅世之雨。 “你的意思是除了永恒,人的一切追求都毫無意義?” 趙寧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不!不!不!你又錯了,我們隻是人,我們沒有永恒的生命,所以生命中的一切過程都是有意義的,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尊重命運,但要努力去改變命運,即使你是一本已經被書寫出來內容確定的書,還有寫錯字的可能,而這正是命運的美妙之處。” 薑筠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問道: “是什麼?” 趙寧看著薑筠的眼睛,無比堅定得答道: “那就是我們沒有命運啊,如果我們有命運,就不需要如此努力,也不需要掙紮,更加不需要抗爭,你也不要想著找人改命,因為如果有命運,你就無法改變它,如果有人聲稱能改變你的命運,那麼你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樣可以做到。” 薑筠手指低著下巴,沉吟著開口問道: “嗯!你說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什麼?” 趙寧伸出一根手指指小龍城外。 “看看這些衣衫襤褸的人,他們的命運是確定的嗎?” 薑筠答道: “當然……不是!” 趙寧提高音量,憤怒而癲狂的說道: “那麼為什麼他們還是活的如此悲慘?他們為什麼還在祈求永恒的存在給他們施舍幸福?如果他們自己不努力,在那些永恒的存在眼裡,他們就是一本已經確定的,每個字都印刷的準確無比,而且看了很多次的無趣書籍,人最悲慘的命運就是把短暫的生命活成了永恒存在那樣無趣的樣子,短暫的生命應該經歷改變,悲慘的人應該獲得幸福,幸福的人應該去撫慰與感受他人的煩惱,貧窮的人應該變得富有,而富有的人應該先去提高道德修養。” 薑筠嘴角微微上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還有語氣天真的問道: “為什麼隻讓富人提高道德修養?難道窮人就不需要提高道德修養嗎?” 趙寧神情越來越激動,他語氣快速的說了一大段話。 “因為窮人沒有能力去犯錯,如果一個窮人無德,他能做的隻能是對一個人坑蒙拐騙偷,而一個富人如果失德,那他就有能力壓迫所有人,所有為他工作的人。就像我們腳下這群窮人,他們做一天工所獲得的財富隻有半袋帶殼的麥子,但他們卻要像牲口那樣乾活,他們和牲口一樣都帶著腳鐐,但牲口到了時間有人會給它們喂食,而他們連飯都要自己煮,隻因為他們是人,他們能思考,他們比牲口聰明,他們能聽得懂更多的命令,他們也能照顧好自己,所以他們就變成了比牲口更好用的牲口。” “而據我所知,人不應該成為牲口,他們不應該隻是在勞作種死去,他們的生命應該去經歷更多精彩的生活,而不是像牲口那樣從早到晚都被人揮動鞭子在身後抽打著前進,你不覺得我們這些站在他們頭頂上的人有義務改變他們的命運嗎?” “畢竟我們不是永恒者,我們和他們一樣是人,我們的生命也應該有些意義。” 薑筠卻是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麼,隻是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甜甜說道: “你說的對,為了獎勵你,姐姐可以親你一口。” 趙寧被她這麼一攪,原本憤怒的心,迅速冷靜了下來。 然後賤笑著說道: “別鬧!我要是當真了,到時候我把南域的人都殺了,大家都會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