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回到自己洞府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這一路他走的很慢,兩旁的風搖著樹葉像是在訴說些什麼,就連月光也在雲霧的遮掩中多了幾分倦意。 在自己屋裡麵待了許久,直至後半夜,清冷的月光照進窗戶,楚修坐在窗前看了屋外許久,那熟悉的花花草草像是有了生命,時不時舞動跳躍,像是為了一件小事而歡欣鼓舞。楚修想了會,他還是決定離開這裡。隻是在離開前,他留下一份書信,順便留了幾隻玉盒,玉盒內是本打算送給自己師尊的東西。在楚修雙手掐訣間,一道無形的禁製將此地籠罩,除了他隻有自己師尊青衣可隨意出入。當然,強闖也行,楚修本沒有非要將那些東西送給青衣的想法,作為弟子,他留了便是。若她不取,那便不取。 趁著月光,楚修踏上回家的路途。千裡之遙,對於曾經的自己來說遙不可及,而現在,雖然自己無法禦空飛行,但走起路來比之常人快了不少。忽然,楚修想到了之前那郜九所畫地符文,他心底想到,若郜九能借用那些符文做出可飛行的飛舟,豈不是說自己按照那種方式也可以。當下,他隨意砍下身旁一株古樹,將之雕刻成長劍模樣。那木劍三尺有餘,模樣中規中矩。隨後,他用神識牽引靈力,緩緩在劍身上雕刻出一個個似曾相識的符文,這個過程極為緩慢,楚修極為用心。隻是沒過多久,手中的木劍因為靈力的緣故碎成一地碎屑。楚修沒有氣餒,他知道凡事沒有一蹴而就的。隨後楚修仔細回想剛才的動作,直至發現問題所在,就這樣楚修再次雕刻出一柄木劍,然後開始重新刻畫符文。這是個慢活,也是個枯燥活,需要始終如一的內心,需要堅持不懈的毅力。直至失敗了三次之後,楚修再次刻畫…… 不多時,天邊泛起魚白,隨著旭日將東方映出一片紅光,楚修這才停下手裡動作。符文顯然已經刻畫完成,楚修拿著木劍看了好一會。隻見木劍劍身似有一層若有若無的氣機流轉,在陽光下似乎氤氳出縷縷紫色煙雲。 “完成了……”楚修呢喃道,然後他仰起頭看著遠方的日出,“好美。” 是啊!好美。那新生的太陽將萬物映的紅光滿麵,這時候的太陽照在人身上隻覺得暖洋洋的,不像正午,那時候的太陽猶如皮鞭,讓人覺得火辣辣的疼。楚修將手中木劍拋了出去,一道流光注入木劍中。隻見那木劍緩緩變大,直至一寸半的劍寬變為六寸左右。楚修向上一躍,穩穩落在木劍上,而後他用神識控製著木劍,緩緩往前飛去。雖然速度很慢,但楚修卻極為高興,這是他第一次憑借自己的能力體驗到飛行帶來的快感,雖然一開始搖搖晃晃,不消片刻楚修就掌握了其中的訣竅,不僅穩當許多,就連速度也快了不少。 看著腳下的大山裹挾著雲海一點點遠去,楚修滿眼都是激動。隨後他朝著自己記憶中的家園飛去,猶如一隻飛鳥。隻是這次不為歸家,隻為復仇! 赤龍鎮對於當年楚家的事已少有人提,一是人們日常生活的談資有不少,楚家之事早已經過了當時的新鮮感。二是賀家勢長,如今已是赤龍鎮一霸,沒有人敢不開眼在此時提出這事。 早在來到此地之時,楚修便換了身上的衣服,一身素衣麻布裹身,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另類。小鎮裡此時格外熱鬧,不僅是年關將近,許多在外的遊子都已回家的緣故,更是因為賀家的二小姐後天將要出閣的事。赤龍鎮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早已經給賀家寫了賀詞,遞了賀禮。 賀家這些天好不熱鬧,賀家家主賀圖霸滿麵春風,不僅是因為小女出嫁的緣故,更是賀家又有子弟高中。赤龍鎮,如今便是賀家的地盤!想到此處,他抬頭望天,大有吞天納地之勢。 楚修沿著熟悉的街道向前走去,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是啊!誰會想到麵前這個看著瘦弱的男子居然是當年逃過一劫的楚修。看著不遠處已經改換門麵的宅院,偌大的“李府”二字取代了“楚府”。 楚修臉上看不到喜怒,有的隻是漠然。他看了會便轉身離去,今天他不想動手,後天是個好日子,宜嫁娶、宜喪祭。 路途依舊,不遠處的墳塚長滿了雜草,看起來許久未被人清理過。這裡是楚家世代安葬之處,楚修走到看起來最新的一處墳塚前,他緩緩跪下身子,望著麵前的石碑久久不語。這是他爹娘的墳墓,如今他回來了,回來給楚家報仇雪恨。 楚修開始自言自語,說了許多,包括他在落霞殿的經歷和進入雷帝府邸的趣聞,隻是他將自己所經歷的苦難一口帶過,說了許多那些奇聞趣事。說道最後,楚修笑了起來,隻是眼角分明掛著兩顆淚珠。就在楚修還在自顧自地說話之時,一個老弱的身影悄悄走到楚修身後。 “少……少主?” 楚修回過神,起身看向身後。那老者麵容憔悴,老態龍鐘,一雙渾濁的眸子滿是驚喜。他拄著一根木棍,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楚修一時想不起來,直到那老者再次說話。 “少主,我是當年看護祠堂的許安。”看著楚修一臉茫然的樣子,老人解釋道。 楚修聽此想起來了,那老者姓許,之前確實在楚家打雜,後來管家看他沉默寡言,便安排在祠堂。隻是那時老人樣貌與現在截然不同,雖然年邁但沒有像此時這般衰敗,所以楚修一時間沒認出這老人。 “許老先生,你怎麼來這裡了?”楚修行了一禮問道。 那老人連忙擺了擺手,示意楚修不必如此,然後解釋道;“少主啊!自當年老爺去世後,小的也沒去去處,那賀家人瞧不上我,不在意我的生死。楚家祠堂被他們毀掉,不許我在那裡。小的隻能來這裡,給老爺他們守靈。隻是現在年歲大了,墳頭的雜草都清理不過來。”說著徐安跪倒在地,一臉心酸。 楚修急忙走到老人身邊,將徐安扶起;“老先生不必如此,如今我來了,便要讓楚家的祠堂立起來,順便讓賀家的人去下邊給我爹及各位死去的族人賠罪。” “不可……”你老人急忙伸手拉住楚修,想是自己的手太臟的緣故,他又將手收了回去。“少主,如今賀家勢大,你斷不可妄送性命啊!” 楚修伸手扶著老人,滿臉笑容地說道;“我自然不會平白送死,那賀家當年滅我楚家滿門,如今我學了仙法,自然要報仇雪恨!” 老人聽罷剛想著勸阻,卻聽到仙法二字陡然一驚,但他還是不太相信麵前這身形羸弱的少主,“少主,那賀家這些年培育了不少武士,各個身強體壯,以一敵十,再者賀家與當地官府勾結,你哪怕是會仙法也於事無補啊!” 楚修笑了笑,“放心吧!許老先生,我的實力可不是凡人能撼動的。” 當下,老人便不再說什麼,隻是領著楚修來到已經損毀的楚家祠堂。遠遠望去,一片殘壁斷垣出現在楚修眼前。不遠處,有一處簡易搭設的茅屋,顯然就是徐安的居所。 楚修望著麵前的滿地蒼夷的楚家祠堂久久沉默不語,小時候這裡是個清冷的地方,祠堂外栽種著許多不知名的樹木,那時每到此處,那縷縷檀香味總讓楚修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隻是如今此地沒了往日的那種清冷,許多樹木早被連根拔起,明晃晃的太陽直接照在裸露的大地上,照在一片爛木頭爛瓦片上。楚修忽然明白小時候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是怎麼來的,那是一種對死亡的忌諱。 想是看穿了楚修的心事,徐安用骯臟的右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茅屋,“少主,此地已經許久沒有賀家之人看管了,老奴我便住在那裡。如若不嫌棄,先去我那裡住一會吧!” 楚修一眼便看穿了徐安的心思,他是想自己初來乍到,怕被賀家之人看見才出此下策。楚修笑了笑,為了不讓老人擔心便點頭答應。 屋內陳設著一隻木床,其餘地方堆放著一些雜七亂八的東西。楚修隨手拿過一隻滿是蟲眼的木凳,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本來還有些猶豫的老人此刻終於笑了起來,便開始給楚修講了許多之後發生的事。 自楚家滅門,楚修逃亡之後,徐安所在的祠堂隔天就受到賀家的清洗,一幫人先是砸了楚家先祖的牌位,然後將整個祠堂放火燒掉,這座陪伴了楚家幾代人的祠堂終於在一場大火中徹底化為烏有,隻剩滿地殘垣。 那賀家自滅掉楚家之後,從此一家獨大,不僅收歸之前賀家所有的坊市,更是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在之後兩年將百裡家連根拔起。靠依附賀家而發跡的李家成了這赤龍鎮的二把手,賀家更是將楚家之前的宅院全部賞賜給李家。說到此處,徐安臉上滿是憤怒。 楚修聽罷不由得感嘆起來,這賀圖霸算是一個梟雄,居然將百裡家也除掉了。不過前日因今日果,既然他敢滅我楚家滿門,我便滅他賀家滿門,我要讓他知道,所有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文不值。 “我看這今天咱這赤龍鎮非常熱鬧啊!這是怎麼回事?”楚修隨口問道。 “少主,後天是賀家嫡係賀雪出閣的日子,這才引得眾人趨之若。”老人解釋道。 “原來如此。”楚修心想,不由得有些高興起來,自己本就打算在後天動手,不曾想與那賀家賀雪出閣的日子一致,這樣也好,定要讓那賀圖霸在大喜之日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一個個死去,如此才能慰藉自己族人的在天之靈。 隨後,楚修從納戒中取出一株靈藥,取了一小節放入水中煎了起來,打算給徐安引用。不是他吝嗇,而是徐安身體太過虛弱,儼然到了風中殘燭的時候,可謂是虛不受補,他隻能一點點來。 徐安不認識楚修拿出的那株靈藥,隻覺得這藥清香撲鼻,聞之讓人心情舒暢,就在他還在感慨之時,楚修已經將盛有藥水的碗端了過來。 “許老先生,這藥乃大補之藥,喝了吧!”楚修遞給徐安藥碗。 徐安忙擺擺手,“多謝少主的好意了,老奴我這些年也活夠了,如今看到少主你平安無事哪怕死了也可以瞑目。這麼好的藥就不要浪費在我的身上了,少主你這些年怕是也不容易,你自己喝了便是,不必管老奴我。” 楚修笑道;“我這裡還有許多,再說我都已經學了仙法了,這種藥自然不缺。”說罷,楚修右手掐訣,一股靈力進入徐安體內,替他滋養這些年損傷的身體。 徐安隻覺得心頭一熱,然後整個人暖洋洋的,有種說不出的舒暢,接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再昏花,耳朵也清明許多。當下明白過來這是楚修所為,急忙對著楚修行禮道;“多謝少主。” 楚修急忙扶住徐安,笑道;“這下你可相信我了吧!” 徐安一半欣喜,一半震驚地點頭回道;“相信了,相信了。”說罷,他直接接過楚修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 當下,徐安隻覺得腹中灼熱,然後身體滲出細密的汗珠,雖然有些疼,但徐安還是咬牙堅持著。不消片刻,徐安隻覺得自己整個人精神了許多,體內許多老毛病似乎隨著剛才身體排汗一並排掉了。 這藥未免也太過神奇了,徐安老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楚修見此笑道;“這株靈藥平常放在玉盒內,你隻需每日截取一節,用水煮了直接引用便可。”說著,楚修將玉盒遞到徐安麵前。徐安顫抖著雙手,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接住。楚修笑了笑說道;“許老先生,我這裡還有許多呢,你拿了便是。” 徐安聽此不再猶豫,接過玉盒後將玉盒捧在手心看了許久。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後天肯定會趕回來。你若是沒其他事,盡量不要外出。”楚修吩咐道。 徐安還想再說什麼,可一想到楚修神秘莫測的手段,還是點頭回道;“少主若是有需要老奴的地方盡管說便是。” 楚修看了他一眼後轉身離去,霎時間楚修的身影從徐安麵前消失。隻留下待在原地,一臉茫然地徐安。 不多時,楚修的身影出現在了李家府邸外邊。楚修甚至沒有用道法,隻是沿著記憶中的小路走了進去,這是印在他記憶深處的鮮有人知的一條小路,小時候的楚修正是通過這條小路摸出府邸,跟一幫好友戲玩。 穿過一道道似曾相識的庭院,楚修輾轉之間來到一處庭院前,這裡是他父親楚人天的書房。楚修沒有猶豫,直接推門而入。正門對墻掛著一副畫卷,兩側擺著四張紫檀木椅,而在右手角落便是一張精致的木桌,上邊擺著幾支毛筆,書卷。楚修嘴角一抹冷笑,看來自己所料不錯,這李家家主還是將這裡作為書房。隻是那李家家主居然不在此處,當下楚修坐在主座上,瞇著雙眼開始靜等獵物上門。 就在月光撒在窗外之後,屋外忽然傳來一聲男人嗬聲;“宜兒,你去劉管家那裡把今年的賬目報過來,為父在書房等你。”說完,一個中年男人推門而入,直到他看見坐在書桌後的楚修後愣子原地,隨後中年男人反應過來;“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楚修笑了笑,“這是我家,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你家?”中年男人恥笑,隨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得,急忙問道;“你是楚家楚修?” “哦?你認識我?”楚修來了興致,斜著眼問道。 “不認識你,但聽聞當時楚家隻有一人逃出生天,那便是楚家楚修。”男人大大方方地回道,而後他走到門前,剛要推門,卻被楚修喊住。 “不要打小心思,我既然敢來這裡,那邊有著完全的準備。再者,你喊再多人的來也沒用,隻能枉送性命而已。”楚修語氣平淡,但言語中的殺意讓李家家主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還不知道先生你的名諱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楚修笑道。 “鄙人李家家主李成。當年之事,我李家並未參與。” 楚修也不看他,隻是拿著筆在紙上隨意寫字。李成看的有些懵,隨後他看向楚修的筆下,隻見那支毛筆像是施了術法,一個“殺”字如活了一般,居然從紙上飛出直奔自己的胸口而來,字還未到,一股冷冽的煞氣讓李成幾乎睜不開雙眼,他心底又驚又怕,麵前這男子到底是東西,居然能使出這等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古怪妖術,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死在此地的時候,隻聽得一聲嘆息傳來,而後那飛來的“殺”字隨即消失不見。 楚修悠悠開口,“我的手段你見識到了,我不想浪費口舌。” 李成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稍一思索,便有了主要,“楚家之事我李家並未過多參與,隻是在大勢已定之後,我李家礙於賀家情麵不得不出手圍剿一些楚家……殘餘勢力。我李家願意歸還所有楚家之物,並繳納出李家原本一半家產作為賠償,希望閣下不要傷害我李家之人。” 楚修笑了笑,家產什麼的對於如今的他已經沒有半點用了,自己孤家寡人一個,要再多的銀兩又有什麼用。當下他閉著眼回道;“隻需你自裁在此,李家這事便過去了。” 李成無奈的點了點頭,他嘴角漏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而後拿出別在腰間的長劍,放在自己的頸部。楚修並沒有看他,隻是如一陣煙霧般散去身影,身後傳來刀劍跌落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不多時,李家亂成一團,因為李家家主在自己書房內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