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圖霸怎麼也沒想到楚修居然如此大膽，就這樣堂而皇之地來到自己麵前。 　　對於楚修來說，從進門到來到賀圖霸麵前隻有幾息，可對楚家逝去的亡魂來說卻是漫長的五年。此刻的楚修臉色卻出奇的平靜，像是一壇死水。賀圖霸臉上雖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漠然。麵前的年輕人對於賀圖霸而言多少有些陌生，但那一雙隱藏在瞳孔深處的仇恨讓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楚修。他不知道楚修用了什麼方式逃過賀虎的追殺，但這小子來到此處便是羊入虎口，哪怕他肯定有著自己不知道的後手，但此刻自己就是這赤龍鎮的天，再強大的龍到了賀府也隻能趴著，最主要的是，他賀圖霸看著麵前這小子並不覺得他是龍。 　　兩人沉默對視許久，終是賀圖霸率先打破這種沉默，“好小子，楚修是吧？夠膽。”賀圖霸瞇著眼，冰冷的語氣讓周圍瞬間安靜下來。任誰也想不到，當年被滅滿門的楚修居然大搖大擺地來到賀家。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聚集在楚修身上，楚修仿佛從失神狀態中醒轉過來，“我以為我再見你時會很瘋狂，因為你讓我這些年來徹夜難眠。誰知我居然如此平靜，哪怕我很想將你扒皮抽筋，但我還是會給你一個很體麵的死法。” 　　賀圖霸淡然一笑，冷哼道；“有些手段，居然能逃過賀虎的追殺，不過你既然來了這裡，那便永遠留在這裡吧！”說完，賀圖霸招了招手，隻見十幾道身影瞬間將楚修層層圍住，封死了楚修所有退路。 　　“原來他叫賀虎？”楚修毫不在意地說道；“他死了，口氣很硬，可奈何頭骨太脆，禁不起我一腳便成為肉泥。”頓了頓，楚修接著說；“今日我隻想屠盡所有姓賀之人，其餘人若不想妄送性命，那便趁早離開吧！”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賀虎雖然是賀家一柄鋒利的長刀，無往而不利，不知何故死在楚修手中，也難怪這楚修還敢來此處，可是這賀家不隻是有賀虎那一柄長刀。 　　賀圖霸聽到楚修所言並未放在心上，隻當是楚修用了陰謀詭計坑殺了賀虎。此刻楚修便如那砧板上的魚肉，隻能被自己隨意宰割，隻是可憐了那名為賀雪的嫡係，一個好端端的婚宴居然要見了血。當下，賀圖霸不再猶豫，他下令道；“拿下他，生死不論。” 　　周圍圍住楚修的打手聽令一擁而上，各個使出看家本領隻取楚修命門。 　　楚修冷著眸子看了眼四周，隨後淡淡開口；“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你們都想死，那便讓你們所願了。”說罷，楚修從懷中摸出那柄木劍，雙手掐訣間那木劍斬向四周，眨眼之間，那木劍飛轉挪騰之間帶走了數片血花，而後在空轉調轉方向，直奔著最後三人而去。 　　那三人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自己這邊這麼多人怎麼莫名其妙死了這麼多，容不得他們多想，那木劍眨眼之間便取了三人的首級。 　　周圍忽然靜的可怕，落針可聞。這種詭異的手段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已經不是武功內力，這是仙術，隻有仙人才能施展的仙術！ 　　“仙人法術，仙人法術……”有人震驚地大喊。這聲音讓賀圖霸回過神來，他的瞳孔微縮，不可置信的同時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在他的心尖。可一家之主的他斷然不會在一個後生手中丟了臉麵。 　　賀圖霸怒道；“來人，給我殺了他！”言罷，還是有不少賀家死士沖了上來，手中家夥事一起迎向楚修。 　　楚修見此也有些惱怒起來，他本不想亂殺無辜，既然如此，那今日便殺個乾凈。楚修這次不再用木劍，而是掄起拳頭砸了過去。霎時間各種棍棒刀劍被砸的扭曲變形，有些刀劍在楚修的拳頭下直接化為碎片。這可著實驚呆了所有人，這還是人嗎？這完全就是人形兵器，那刀劍砍在楚修身上不僅沒能傷到楚修，反而那劍身被震出缺口。那些原本麵無表情的死士此刻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懼意，不是怕死，而是對真正強者的懼意。他們心底已經有了退走的想法，可奈何此時的楚修像是著了魔般，眸子漸漸泛起猩紅，一雙拳頭如一雙鐵錘，直接將數人胸口砸出一個大洞，鮮紅的血液順著楚修的拳頭流到他身上，染紅了他那素色的衣裙。 　　所有人被眼前這一幕驚的說不出話，楚修此刻在他們麵前如同兇獸，而且是一隻發怒後誰也控製不了的兇獸。那兇獸紅著眸子，轉瞬之間又將兩人的腦袋直接砸碎，白色的腦漿混合著鮮紅的血液流了一地，有不少人看見這一幕狂吐不止。這已經不是人了，這是魔鬼來尋仇了。有賀家之人細聲呢喃。楚修像是身後長了眼睛般，回過頭盯著那人笑道；“對，我就是魔鬼，我就是來尋仇了！”說罷，楚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到那人身前，楚修兩手抓住那人腦袋，用力往上一拔，頓時一顆腦袋連著脊椎被楚修硬生生拔了出來。還在周圍圍觀的賓客此刻嚇得亡命飛遁，仿佛隻要慢上一步便會被楚修一拳砸死。 　　四周漸漸冷清下來，賀家也有不少人逃到外邊。此刻的賀家府邸猶如人間煉獄，滿地都是殘肢斷臂，滿地都是血水腦漿。賀圖霸饒是見慣了生死，也知曉命運無常的道理。可眼下這一幕讓他遲遲回不過神，他的眼中血紅一片，剛才還鮮活的人影轉瞬化為毫無生氣的屍體。楚修盯著他，眸子中的猩紅之色褪去不少，楚修冷著聲音問道；“疼嗎？我當時比你還疼，可現在的我隻覺得無比歡暢！” 　　賀圖霸回過神，眼中的紅芒讓人心悸，他冷冷地盯著楚修，“你不是人，你是回來復仇的魔鬼！” 　　楚修笑了笑，“哈哈，我就是魔鬼！我說了，我要殺掉所有姓賀之人，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你麵前。”說罷，楚修如同魔神一般直接沖向四周的賀家之人，他如同一個殺戮機器般將四周的人影一拳一拳砸碎，喊叫聲隻持續了片刻便戛然而止。楚修站在賀圖霸麵前，賀圖霸癱倒在地，臉上早已沒了作為一家之主該有的鎮定。他麵色痛苦，耳邊仍然縈繞著族人慘死時發出的慘叫。 　　楚修見此笑的合不攏嘴，他的笑容在賀圖霸看來就像是紮入他內心的尖刺。賀圖霸閉著眼睛，喘著粗氣，他第一次後悔，後悔為何當初要滅楚家。 　　“這些人都是因為你而死。”楚修的聲音讓賀圖霸完全失了神色，他咬著牙，眸子中滿是對楚修的恨意，這恨意猶如實質，這反倒讓楚修更加興奮。楚修大笑；“恨嗎？這才到哪兒啊！我對你的恨絲毫不亞於你對我的恨。”說罷，楚修一手抓住賀圖霸的肩膀，向著不遠處的廂房飛去，賀圖霸知道那些房屋中都有誰，都是婦孺老少，還有那待字閨閣正待出嫁的賀雪。 　　西邊一座廂房，楚修推門而入，接著便將賀圖霸一把丟進屋內，正待屋裡人想要扶起賀圖霸之時，楚修一腳邁入屋內。 　　當著賀圖霸的麵，楚修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一拳砸了過去，霎時間整個房間裡血流成河，一個婦人兩個孩童倒在血泊中。賀圖霸怔怔地看著地上三具屍體，他急忙爬到屍體旁嘴裡呢喃不清地喊道；“幺兒，幺兒啊！”賀圖霸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他整個人仿佛沒了生氣成了一具形似走肉，隻有眼睛血紅。他的聲音悲慟無力，聞者落淚，見者傷心。然而楚修對此毫不在意，他再次抓住賀圖霸的肩膀。向著另一間廂房走去。 　　“你有沒有人性？他們還是孩子，孩子啊！”賀圖霸嘶吼，血紅的眸子中滿是對楚修的恨，刻骨的恨。 　　“他們是孩子，我表姐，我表弟他們不是嗎？”楚修怒道，隨後他用力一掌推開房門。門扇如斷線的風箏向後砸去，直接將一個嗷嗷待哺的稚嫩少年當場砸死。 　　賀圖霸眸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可是楚修那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肩膀，讓他完全無法掙脫。這種無力，屈辱，仇恨，後悔的感覺一時間讓賀圖霸喘不過氣，隻見賀圖霸一口老血噴出，整個人頓時萎靡不振，失了所有神色。 　　楚修毫不在意地將賀圖霸丟在一旁，然後在他眼底下將另一個婦人拍成肉醬。賀圖霸嘴角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眼中的神色緩緩消失，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沒人知道他心底的仇恨有多少，悔意又有幾分。眼見賀圖霸斷氣，楚修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叫起來，“啊……”淤積在他心底的仇恨仿佛從這一聲中找打了宣泄口，許久之後，楚修無力地癱坐在地，整個人仿佛瞬間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在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猩紅此時終於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楚修循聲望去，隻見一光頭和尚站在不遠處的屍堆中，那和尚滿臉慈悲，向著楚修看了一眼，而後低頭念念有詞，應該是在給這裡的亡魂超度。 　　不多時，隨著和尚口裡的聲音漸漸消失，此地的屍體居然詭異地自燃起來，隻是那火焰滔天，但地上的屍體卻依然沒有化為灰燼。隻見那和尚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逝者已矣，放下執念往生極樂。”那和尚說完便敲了一下手中的木魚，一陣無形的波紋四下散開，那火焰愈加熾熱，偶爾有些屍體在火焰的灼燒下化為灰燼，但還有許多屍體完全不受那火焰的影響。 　　“唉……貧僧盡力了。”說罷，那和尚緩步走到楚修麵前，低頭看了好一會楚修。楚修睜眼看著屋外，完全無視麵前這和尚。 　　“阿彌陀佛，施主枉造啥孽，已有心魔。”那和尚沉聲說道。 　　楚修這才轉過頭看著和尚，兩人目光對峙，同樣是有著修為的修行之人。楚修總算回過神來，他看著和尚問道；“大師何出此言？在下不過是報仇雪恨而已。” 　　和尚嘆了一口氣說道；“施主麵向本不就是濫殺之人，如今死在你手裡的凡人沒有上百也有數十，冤冤相報，到頭來苦了自己累了他人。” 　　“哼”，冷哼一聲說道；“大師說的輕巧，這賀家當日滅我滿門，如今我滅他滿門不過是天道輪回！” 　　那和尚聽楚修所言擲地有聲，他嘆道；“你難道沒發現，在你殺這些凡人之時眸子中猩紅一片嗎？這是入魔的征兆。” 　　“我入魔與否不嘮大師煩心，在下快意恩仇，自覺地心情歡暢。”楚修雖然嘴上如此說道，可痛苦的心情又怎與歡暢二字相關。如果可以，他甚至不要什麼修道，他隻想自己爹娘還在自己身邊。所以他恨，恨賀圖霸殺自己父親，奪族人性命。想到此處，楚修的眸子再次泛起猩紅之色。 　　那和尚見此急忙口頌佛號，“阿彌陀佛……”一個個“卍”字從和尚嘴中飛出，直接飛入楚修的腦海。 　　“這……這是？”饒是和尚境界比楚修高，按修道來說已然是結丹期的強者，可當他看到楚修識海內那無與倫比的神識時，被震驚的當場說不出話。片刻之後和尚急忙回過神，他嘴中一遍遍念著佛號，而後從懷中摸出一串佛珠放在楚修頭頂。 　　楚修的眸子霎時間變得清澈起來，就在剛才，他覺得自己無比亢奮，想要繼續殺人，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一次次沖刷著他本痛苦的內心，於是兩種情緒膠著期間，楚修隱隱有種想要再次大殺四方的感覺，好在麵前這和尚將佛珠放在自己頭頂，楚修這才回過神來。 　　“多謝大師。”楚修對著和尚行了一禮，算是向和尚賠罪。 　　“施主不必如此，隻是施主已然有了心魔，不如隨我西行，入了沙門以絕心魔之亂。”和尚說道。 　　楚修不解，自己大仇得報，如何來的心魔，按理來說大仇不報才會有心魔誕生，他向和尚問了問自己的情況。 　　和尚回道；“心魔產生說到底是執念不散的原因。而你，大仇得報自然這個執念也就消了，可又有執念已經在你心底了。” 　　楚修不解，“大師何意？” 　　那和尚看了眼楚修說道；“還記得我說過你不是濫殺之人嗎？此乃你心魔產生的原因。” 　　“這也可以？”楚修疑惑，但細想下來，楚修也不得不承認，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復仇時對賀家之人所作的一切。復仇而已，殺便殺了，可自己怎麼會忍心用那種殘忍的方式殺了那些人。那些人是該死，可自己的手段實在太過殘忍了。楚修搖搖頭，隨後他向著和尚行了一禮說道；“謝大師解惑，在下的心魔在下自己會想辦法處理，找書苑 ｗwｗ.zhａoｓhｕｙuan.com 就不勞大師了。”楚修所言倒是坦誠，既然知道了心魔的來因，日後自己便在此處克製即可。 　　那和尚心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楚修，而後低聲嘆道；“阿彌陀佛，我看施主應該是與佛門有緣，為何不借此入我沙門？” 　　和尚的話提醒了楚修，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所得“浮屠經”，那經文像是佛門典籍，當下楚修說道；“大師，不必再勸我了，我這脾性，佛祖見了怕不是也得叫苦。”而後楚修不待和尚回話，他話鋒一轉說道；“大師，敢問這佛家修行，初覺開凡、靈心意散、正光覺神是何種境界？” 　　那和尚被楚修這麼一問，隻好結施道；“初覺乃是佛修第一道，與道家所言練氣、築基、結丹三個境界相當，開凡佛修第二道，凡塵所見，皆為煙雲，所以為開凡，其境界來說與道家元嬰相當。靈心佛修第三道，心有靈犀一點通，萬般諸法皆如雲，其境界與道家化神相當。意散為佛修第四道，靈心通則意散，其境界與道家合體境相當。正光乃佛修第五道，正光以求通佛，以明己身，其境界與道家太虛相同。覺神乃佛修第六道，覺己不生不滅之神，乃覺己性，見佛身，其境界與道家大乘相同。” 　　楚修行禮謝道；“原來如此，多謝大師解惑。”隨後生怕那和尚再次勸自己入佛門，楚修急忙說道；“大師，在下還有要事，以後有緣再見。”說罷，楚修急忙走出屋外，遠遁而去。 　　那和尚盯著楚修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會，這才低聲道；“緣生緣滅，因果輪回。可憐……可憐……”說罷，那和尚也從此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