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貂見母親沒了動靜,急得團團轉,一番動作過後不見母親有回應,明白過來,兩隻黝黑的小眼珠裡,淌下兩滴熱淚來。 薑凡心中暗嘆:萬物有靈,萬物有情啊。那些肆意屠殺妖修的修士,所殺的又是哪對夫妻、誰人父母呢? 這一瞬間,他隻覺得心中悲戚,一股悲憫之意襲上心頭,不料丹田處清涼之氣忽然自行運轉起來,似乎極其歡喜一般,雀躍地在心頭打轉一圈,便又徘徊而下,落入丹田。 這讓薑凡微微一驚,再內視而去,隻見原來不過四十滴的乾坤清氣,此刻竟然就這般硬生生多出一滴來。 “怎麼回事?!”薑凡震驚。 要知道這乾坤清氣,每一滴的功效都神奇無比,他先前斷骨裂胸,也不過是耗費了二十多滴乾坤清氣罷了。 可要是修煉起來,每一滴的積累都難於登天。日積月累之下,不斷消耗重生,才有可能緩慢凝練出一滴來。 可眼下這種情況……竟然從無到有地硬生生造出來一滴! “這乾坤清氣,究竟是怎麼回事?”薑凡眉頭緊鎖:“修煉口訣之中,並沒有提及這種情況。” 他趕緊回顧了一下法訣,除了開頭的四句:“乾坤有念,先天一訣;九氣聚頂,鴻蒙初開”外,便是非常普通的打坐修煉、運氣之法,沒有任何特殊。 也沒有任何說明。 “乾坤有念,乾坤有念。”薑凡口中喃喃道:“莫非,這便是善念?乾坤意在天地,莫非,這仙訣之義,便是天地正道,以善為先?” 結合先前的經歷,薑凡不得不作如此猜想: 這乾坤訣,能夠牽引天地間莫大能量,而這種能量的引子,乃是所謂的“正氣”、“善念”之類,能夠與天地能量呼應,從而提升修為。 “若果真是如此,那這乾坤訣又是從何而來?為何又會出現在我的身上?”薑凡喃喃道。 身下的唧唧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定睛望去,隻見小金尾貂把小肉爪搭在了他的小腿之上,定定地看著他。 薑凡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想法:“不如,就拿這小金尾貂試試?如果殺了它,乾坤訣長久不得長進,那說明我的猜想是正確的!” 這想法把薑凡自己嚇了一跳,很快清醒過來,明白剛才自己險些入了邪道,不由得心下感慨: “就連我這樣日夜修持的道門弟子,都有這樣的念頭,難怪天下眾修,將煞氣妖道視為生死大敵了……” 接著,他看向小金尾貂的目光,就帶上了一抹歉意:“你臉白體黃,就叫你小白吧。要說你尾巴也真小真細,幾乎看不見那金線,難怪一開始我把你們誤認成穿山貂呢。” 小白似乎聽懂了,在地上轉了一圈身體,接著跑到某處墻地交接的地方,唧唧叫個不停,探頭探腦,示意薑凡。 “你是說,這裡便是洞府主人的埋寶之地?”薑凡推測問道。 小白點了點頭,接著跑到貂母屍體旁邊,很人性化地挨在其身上,顯出很悲傷的樣子。 “莫非,貂母正是為了這寶物,才受了煞妖襲擊?果是如此,那我可得小心應對。”薑凡心中暗道:“那地方看起來,與周圍竟然也沒有什麼不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可不是什麼簡單的煞妖。” 他先撕開一張保魂符,此符位列九品,具有保護神魂的功效。先前與那知清戰鬥,差距太大,竟然來不及動用。 接著薑凡冷聲道:“如果你還不出來,我可就請你出來了。” 沒有動靜。 薑凡手一揚,一道黃色光芒飛出,瞬間遁入土墻之內,激起一片灰蒙之氣。 那灰霧一出現,整個洞府之內似乎都陰冷下來,一股血腥之氣瞬間彌漫,讓人全身發冷。 “嘶!” 灰霧陰冷,肅殺之氣滾滾而來,朝著薑凡化作無眼人頭形狀,猛然沖擊而來。 “藏頭露尾的鼠輩!” 薑凡冷哼一聲,手上燃起熊熊火焰,一下子驅散了陰冷氛圍,向著那無眼人頭迎去。 小白見了這煞氣,立馬跳了起來,躲在薑凡身後,憤怒“唧唧”連聲叫罵,卻緊緊抱住薑凡小腿,不敢有絲毫異動。 令人驚異的是,那煞氣竟然穿梭過薑凡的火球術,直奔其麵門而來! 薑凡心中一沉:“果然是兇煞之氣!” 唯有真正煞修所修煉的煞氣,才能不受修士靈氣的影響,直接影響到神魂,這也是煞修最令人恐懼的手段之一。 幾乎可以無視法術、直接攻擊神魂,這樣的手段也隻有魂修才能夠與之較量了。 不過,那煞氣沖到薑凡身前幾寸,卻似乎撞上了一股無形的壁障,湮滅而散。 “幸好有貂母提醒,不然我也是一番惡戰。”薑凡慶幸。 雖說有太清宗《清凈心經》打底,薑凡的神魂也算凝練,但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想同敵人在自己的識海中戰鬥的。一個不慎,便可能傷及神魂;嚴重的,就和貂母一個下場,眼睜睜看著自己神魂泯滅而亡。 等待了片刻,沒見到有任何動靜,薑凡便施展土行法術,掀開了那處的墻麵。 映入眼簾的是半扇灰色的大門,薑凡不明白,為什麼洞府主人會藏一扇門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碩大的矩形灰色物事,靜靜地立在那墻地交接之處,看起來猶如半扇門一樣,幾乎能容下一個成人。 薑凡見了,麵色大變。 他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了。 這“門”上條紋交雜,精細繁復,閃爍灰芒,一明一滅好似呼吸,端得詭異非常。 “那巨劍!”薑凡不由得輕呼。 這正是李平安先前所負的巨劍,也正是一個月前,那煞修知清身上背負的巨劍! 他之所以沒有能第一時間認出來知清的巨劍,是因為知清的壓迫力太大,同時,知清從頭到尾,都沒有拔這柄重劍來。 “怎麼會在這裡?”薑凡暗道。 他小心翼翼接近這重劍,又回頭看了小白一眼。 隻見小白在原地歡喜地轉來轉去,雀躍異常。 “看來沒有什麼危險。”薑凡得出判斷,手上靈氣一卷,試圖將那巨劍搬出來。 巨劍不為所動。 薑凡卻是越看越奇怪,總覺得麵前這巨劍,有種異常的熟悉感。 靈氣搬運不成,便隻能用肉身。 薑凡猶豫了一下,想到方才這巨劍上的殘存煞氣已經被自己激發,又見這巨劍沒有什麼異常,想道:“難道這妖劍的煞氣,已經被貂母和我消耗完了?”又轉念一想:“不對。大師兄將知清斬殺,為何獨獨這柄妖劍藏在此處?那知清又不愚蠢,怎麼會放棄如此強力一柄寶物?” 薑凡思來想去,暗嘆自己無知。若是平時多跟王回、石戰天修習,或許能夠知曉其中緣由。 “難道?”薑凡忽然眼前一亮:“是這妖劍自行誕生了器靈?” 所謂器靈,便是法寶、靈器誕生日久,吸收靈氣充足,經驗豐富,從而誕生的智慧體。 若是法器誕生器靈,那便好比妖獸化人、精怪開智一般,成長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語。同時,由於器靈的本體乃是法寶本身,所以威力也會幾何倍數增長。 “若是這妖劍自行誕生了器靈,這倒也能說得通。” 薑凡聽說過,一些器靈誕生之後,便與原來的主人決裂,導致主人深受重傷的例子;不過那大多是一些兇煞妖器。 “看你這樣子,倒也像是個頑劣的家夥。” 薑凡輕笑,揉了揉手腕道: “難怪連築基期的知清都拿你沒辦法,看來你兇性不低。也罷也罷,我不過煉氣九層,何德何能想著降服你?算了,我打道回府去也!” 說罷,他便提起腳步,大踏步往回走去。 小白“唧唧唧”叫了起來,神色焦急,趕忙跑上去抓住薑凡的褲腳,往回扯著。 薑凡其實也是心有不甘,但謹慎的性子還是讓他再度故弄玄虛起來,大聲嚷道:“我找我師父去,以師父的手段,不相信降服不了你這個小小的妖物!” 再度走出了幾步,薑凡幾乎要彎下腰的時候,見那巨劍仍沒有絲毫動靜,方才回過來來,沖小白笑道:“放心吧,我不過試探試探。你是尋寶一族、是金尾貂,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 他這才放下心來,走至劍前,聚氣沉腰,低低“喝”了一聲,雙手猛地抓住劍柄,往外一拔! 巨劍之重,讓薑凡滿臉通紅,不多時,終於將那重劍拔了出來。 重劍壓在薑凡身上,好像背著一扇門板,沉重至極。 “沒想……沒想到,”薑凡漲紅了臉,喘著粗氣:“這鬼東西這麼重,也隻有那幫練肌肉的,才能拿來當兵器吧。” 說來也奇怪,當初薑凡初見它時,是在赤國李平安身上,那時的重量和壓迫感,遠沒有如今他親自體會來得大。 要不是小白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叫得歡喜,薑凡一度懷疑這重劍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機緣了。 “這也太重了些。”薑凡喘勻了氣,施展起輕身術,才感覺好了些。不過此刻的他,速度卻是慢了下來,估計隻比普通的快馬好上一些,而這還不算體力的消耗。 “沒想到,穿越過來的第一次苦力,竟然是得了這不算寶貝的寶貝。”薑凡苦笑。 “不過,也是好事。最起碼這玩意,不會自行再去禍害別人了。” 薑凡看著麵前領路的小小身影,暗暗想道: “而且,這小家夥,也得有個著落。” …… 大泰都城之內,則是一片肅然景象。 兵士們操戈持盾,在街上腳步匆匆,監視各處。 百姓們關門閉戶,人煙稀少。 奇怪的是,不少士兵麵黃肌瘦、有氣無力,看上去,更像是災民而非專業軍隊。不過,他們臉上的神情卻興奮異常: “沒想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王小二也有吃上軍糧的一天!” “可不是嘛!要不是西平王……啊不,皇上!要不是皇上,我們現在還在挨餓受凍呢。” “要我說,皇上早該舉大事,前朝那些個狗官們,殺得好!哼,就憑這點,我就跟那幫子紫匪不共戴天!” 諸如此類的議論,成為這支新編部隊的普遍認知。 一個月前: 周皇宴請西平王,夜宴之上發生騷亂,一些王公大臣刺殺皇上未果,幸得西平王及時護駕,才沒有發生禍事。 第二日的祭天典禮上,周皇以身體欠妥為由,禪讓西平王,西平王周順從此接過大泰王朝的權柄,成為新周皇。 紫教軍隊在先前被西平王軍隊截斷了糧道之後,騷亂了一段時間,破釜沉舟,發了狠勁攻打都城,終於將駐紮在天合城北的一萬軍隊打退,如今正朝著都城進發。 麵對嚴峻形勢,新周皇發動下層民眾,組織糧食、人手,招募了大量災民,編製新軍以應對紫匪。此舉一石二鳥,既緩解了城內流民壓力,又加強了軍備力量,成為新周皇的妙手。 為了穩固民心和軍心,周順先後斬殺了前朝諸多反叛大臣黨羽,抄家充公,並開倉濟糧,把那些貪蠹害蟲的人頭,高高懸掛內城門口三日,收獲了大批民眾的狂熱崇拜。 說來也奇怪,自從周順繼位,都城內那“催命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百姓們都認為這是因為天降一位正直愛民的君主、德行兼備的英雄,於是收回了懲戒貪官汙吏的手筆,以示上天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