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身孕?”,唐紫龍反應了半天,臉上表情在一個呼吸間變了又變,最後定格在“驚喜”上,“我有爹……咳,不是,我當爹了?” 不止唐紫龍,其他人也都是驚訝得說不出話。 淩雲更是表現出了一副要殺人的表情,他的性子很直,平日裡不善言辭,此時心中思緒飛走,仿佛多年養的白菜先被大豬拱了又被小豬拱了一樣,但是轉念一想,唐紫龍和自己的妹妹成親許久,早就有了夫妻之實,旋即心裡舒坦了些,臉上擠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修真之人雖說練氣、練體,強化自身,但終究是在逆天行事,許是天道的懲罰,致使修真之人雖是壽數長了許多,卻很難生出子嗣,境界越高之人,越是如此。 也無怪乎唐紫龍異常激動、險些失言了。 隻見他雙手先是無所適從地摳了摳腦袋,之後似乎特別想找個東西捏一捏,左右看了無物,於是順手攬過旁邊五大三粗的淩雲,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一邊搖晃一邊說道:“兄長你聽到了嗎?我要當爹了!也就是你要當外甥、咳、你要當舅舅了!” 淩雲被他勒得麵色都有些紅了,也不知道回些什麼,隻是拚命地點頭,而後在唐紫龍力度加持之下,點頭的幅度似乎更大了。 唐紫龍見他滿臉通紅,又加了加力:“兄長!你看你樂得臉都紅了!妹夫我深感欣慰,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開心哇!”說著還伸出另一隻手在淩雲的臉上揉了揉。 淩婕眼見著再這樣下去,自己兄長怕是有了窒息之風險,於是趕忙示意唐紫龍停下。 雖說江湖中許多修士都以能死在劍君手上為榮,但那是死在劍下,不是死在勾肩搭背上。 “姐姐有了身孕!!”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竟然是淩悅,淩悅自小在女床山長大,對於這些人情事故有時有些生疏,當下也不知道說點什麼,“那……那我就是要做姨娘啦?” 她先是興奮地跳了跳,接著又到淩婕的旁邊俯下身子,探著腦袋貼到她腹上聽了聽。 杜姝苦笑搖頭:“盼兮,此時胎兒還未成形,你聽不出什麼的。” 淩悅抬起頭,咧嘴道:“既然這樣的話,姐姐你在山洞裡好好休息,讓師姐留下來照顧你,我們去解決那個蠱雕就好了!”說著擼起了袖子,擺出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架勢。 淩婕卻搖頭拒絕:“不行,你雖然已修真多年,但是真法畢竟還沒有修至大乘。這蠱雕乃上古異獸,非甲等修士不可敵,讓紫龍和兄長去吧,你留下來與我和師妹一起。” 紫龍點頭:“對,通過剛才的試探,這蠱雕我應當對付得了,你留下來照顧你姐,我和兄長去即可。” 淩雲也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我雖然真法一途趕不上你們,但是自幼修習禦靈之術,對付妖獸自然是一大助力,就讓我跟著去吧!”淩悅說話間,竟開始像一個撒嬌的小姑娘一般搖起了淩雲的手,又看向唐紫龍,“姐夫不是說了,再遇到飛行妖獸,便讓我出手。” 唐紫龍一窒,剛想說“這蠱雕實力太過強橫”之類的話,卻是聽到淩雲咳了一聲,應當是方才被勒得太狠,此時剛剛緩將過來。 眾人卻是以為他要發話,於是紛紛向他看去。 淩雲一怔,沒有過多的思考,順著淩悅的話說道:“去吧……咳……到時一切聽紫龍指揮。”說完還又愣了愣,似乎在想著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 “好!出發!”許是怕淩雲反悔,淩悅說罷便往外走去,還不忘回頭叮囑淩婕:“姐姐一定要照顧好肚子裡的寶寶哦!” 唐紫龍無奈,滿是憐愛地看了淩婕一眼,又咬牙切齒了一番,道:“方才它是哪隻爪子傷了你?我今日定要將它砍下來,燉雞爪湯喝!”一邊說著還一邊擺弄了啃雞爪的動作,引得淩婕一陣輕笑。之後又囑咐了兩句,便與淩雲一起出了山洞。 望著紫龍出去的背影,淩婕倒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兩人在一起多年,共同經歷多次生死險境,有些話也是心照不宣了。 杜姝看著淩婕,想到她已有身孕,也是由衷開心,便想此刻給淩婕煉些湯藥,於是向淩婕表示,蠱雕已經離開,現在山洞裡比較安全,自己先去外麵采些安神補胎的草藥,讓淩婕在洞中暫時休憩。 而後又為淩婕檢查了一遍身體,確定無礙後才離開了山洞。 來到山洞外,她心裡默念著幾味草藥常生長的位置,便開始了四處搜尋。杜家乃南州有名的醫道世家,杜姝自幼修習藥理,上山采藥的事情也沒少涉獵,所以倒也輕車熟路,轉眼便采集齊了所需的藥草。 “唔……呃……” 正當杜姝從一塊巨石背陰麵摘下所需的最後一棵藥草時,卻聽到草叢深處傳來了輕微的呻吟聲音。 “有人受傷?”杜姝這般想著,身為醫師,本能地探進了草叢。 這片草叢長得極為茂密,雜草甚至還要比杜姝高出半個頭,杜姝費了一番功夫,緩緩在草叢中沿著聲音尋找,才到了離那呻吟聲接近的地方,竟發現草叢深處有方圓十丈間的雜草似憑空蒸發般,露出了一片空地,而發出呻吟之聲的人,就躺在空地的中央。 杜姝趕忙過去扶起受傷之人,是一名體型頗為高大的男子,身上衣物已是殘破不堪,但麵部棱角分明,彰顯堅毅之色。 他緊閉著雙眼,嘴角時不時微微顫抖,應當是處在極度的痛苦之中。 “或許是揭了獵妖帖,來此處探尋之人?他……體內氣息有些奇怪……” 杜姝身為醫者,向來將救死扶傷視為己任。加之此人可能是因獵妖帖的緣故才受了如此傷勢,於是想著為他療傷治病。 隻是,利用術法為他察看了傷勢之後,杜姝似乎發現他與常人有些不同,來不及看出哪裡奇怪,這男子又咳了一聲,油盡燈枯似的,竟是徹底暈了過去。 眼見事態緊急,杜姝忙將這男子也帶回了山洞中。 “這是誰?”山洞中,淩婕見狀,疑惑問道。 杜姝扶男子到另一側的巨石上躺下,解釋道:“約莫是因為獵妖帖來櫃山探查,被蠱雕所傷之人,方才我在采藥之時發現了他。” 淩婕點頭,此時的她已無大礙,於是和杜姝一同探查了一番。 兩人探查間,忽然感到整座山脈似乎都在震動。淩婕向洞外望去,柳眉微蹙,卻是為唐紫龍擔憂了起來。 不知是否是震動的影響,男子咳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看到身旁兩人,倏地起身,擺出一副要施法攻擊的架勢。 隻是不知為何緣故,男子體內閃出金色光芒,隱隱抑製住了他的氣息運轉。 “你別動,我們沒有惡意。”杜姝過去將男子攙扶住,又緩緩將他平躺下來,這男子許是體內方才金光反噬,又暈厥了過去。 杜姝再次查看,卻訝然道:“這人體內被下了好強的禁製,同時又有另外一股能量波動,這股能量奇妙異常,有些似是人體七魄,但又不是;再觀他體內真法氣息,並非人界修真之真氣,倒像是師父收藏的《神魔誌異》中所描述的魔族魔戾之氣。且他氣海之中,有魔氣濃鬱的內丹,應當是書中所記載之‘魔核’。” 淩婕麵色凝重地點點頭:“如此說來,此人必是魔族,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待紫龍歸來,將他帶回去處置罷。” 杜姝卻是搖頭道:“我探其氣息,應是為沖破禁製,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他的魔核也因此受損,現在已經行將就木。我作為醫者,不能坐視不管。妙法傳承教我們凝練七魄,應當可以為他修補魔核。”杜姝竟然是想用在女床山上習得的“妙法傳承”,來為這人修補魔核。 “不可!”淩婕皺眉,“魔核屬陽,若其受損,你隻能以自身七魄之陽氣補之,如此一來,必會連累自身壽數!” “無妨,我們女床山妙法煉化陰陽,壽數自然可以在以後的修煉中再補足,如今以壽數救人,也是醫者的職責所在”。 “可是魔族行事詭秘……” “師姐!”杜姝麵露堅決,打斷了淩婕,“你知道的,我向來將各族視為平等,雖然父親敵視魔,但我自是不管這些的。” 頓了一頓,她繼續道:“今日若不救他,我道心有損!”目光閃爍,柳眉稍凝,透出果決。 淩婕也知其就是這般性情,雖然目中盡是擔憂之色,但實在是不好再說。 隻見杜姝將男子移至洞中空曠之處,四周以銳石刻畫陣法後,坐於男子身旁,開始感應天地,體內慢慢有真氣引出,為男子修補魔核傷勢。 一時間洞中五彩光芒四起,淩婕眼中盡是復雜之色,心中想著,淩悅一直稱杜姝是她所見過的最善良之人,也確實如此了。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淩婕隻覺得山洞中又震動了起來,許是外邊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而杜姝也到了施法的關鍵時刻,她內心不自主地愈發焦急了。 果然,受到了震動的影響,杜姝一個不穩,手中靈氣消散了許多,眼看魔核即將修復成功,但杜姝也漸漸體力不支,無法凝聚更多靈氣了。 緊要關頭,杜姝想起來男子體內的另一股類似七魄的能量波動,於是死馬當活馬醫,以僅剩的靈氣牽引其體內那未知能量,彌補不足,修復魔核,又經一炷香之久,終得成功。 洞中五彩光芒乍一消散,杜姝便虛弱得半坐下來。 淩婕趕忙將其扶起,取出一顆丹藥,喂杜姝吃了下去,這丹藥是女床山的靈藥,專補靈氣,僅僅兩三個呼吸間,杜姝麵色就紅潤了許多,也能正常行動了。 “多謝師姐!”杜姝點頭謝過了淩婕。 淩婕搖搖頭,“師妹,你就是太過善良了。” “我既然被世人稱為‘醫仙’,那必然是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了。” 杜姝這般說著,又轉頭望向男子,隻見這男子此時又是麵露痛苦之色,想必是在與方才杜姝牽引的那股神秘力量做磨合的緣故。 若能成功融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則男子性命可保,若不能成功,杜姝也不知曉會有怎樣的結果,眼前就隻能希望這個男子能熬過去了。 太州大地自原始大神開天辟地、有了天地二分之始,世間萬物無不分陰陽兩極之屬。 陰陽相生相克,而女床山上的“妙法傳承”仙法,就是煉化了這世間的陰陽二氣。 有了這仙法之後,女床山弟子便可在一定程度之上操控陰陽,更可以陽氣補陽屬,以陰氣補陰屬。 魔族體內的魔核屬陽,人體內三魂七魄,三魂屬陰,七魄屬陽。因此杜姝才能以犧牲自身七魄的陽氣,來彌補眼前男子的魔核。 雖說險些失敗,但男子體內不知從何而來的另一股奇特的、類似七魄的陽屬能量,卻是成了杜姝修補魔核的最後一劑猛藥,雖說有些冒險,但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看著男子痛苦的表情,此時的杜姝心中又生憐憫,從腰間解下隨身攜帶的小盧笙,吹奏了起來。杜姝自小修習音律,這笙是她自行做了改進的,減小了簧管,易於攜帶,她自己為其命名“扶笙”。 旖旎香風繞指生,千聲妙盡神仙曲,宮、商、角、徵、羽僅僅五聲,在杜姝的指尖卻如聖音般,叫人欲罷不能,顆顆音符如泠泠溪水,又如清清鳥鳴,一會兒又似瀝瀝細雨,似款款風輕。 淩婕在旁隻覺曲聲如無根之水,滴滴沁入心脾,縈繞而不絕。 一曲吹罷,男子神態逐漸平和,似乎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痛苦,杜姝這才放下了心來。 而就在此時,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