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結束36小時連軸轉的值班,秦馳感覺身體很疲憊,腦子卻異常清醒。他剛走出醫院大門,天就飄下了雨。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無奈的從背包裡拿出雨傘。 最近漢山市經常下雨,秦馳都習慣了在自己的背包裡備著一把雨傘。他撐著傘走出醫院,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經過一個公交站的時候,秦馳忽然停了下來。 下雨天總是莫名的悲傷,秦馳忽然想坐公交回家,因為雨天和悲傷的心情比較配。他在站臺坐著,等著那路回家的公交車。 站臺上的人走的匆匆忙忙,秦馳看著形形色色的雨傘晃過眼前,心中的沉悶感越來越強。 因為暫時等不到車,秦馳無聊的玩起手機。這個時候。黎靈發來了問候,還配上了一個可愛的表情。秦馳淡淡的笑了,雙眼滿滿的笑意和思念。他隨即撥通了視頻電話,黎靈俏皮可愛的樣子很快就出現在了小小的手機屏幕裡。 視頻裡,黎靈坐在自己的工作臺前,拿著筆正在畫自己的作品。兩人愉快地聊了一小會,黎靈就掛斷了電話。 秦馳的心情被黎靈輕快的聲音治愈了,這時520路公交車到站了。520,音譯為“我愛你”。秦馳當下做了一個決定:上車。盡管這路公交車並不是回家的車,但是此時此刻,他就是想搭乘這輛名為“愛情”的車。 許是過來早高峰時間段,車上的乘客並不是很多。秦馳做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帶上耳機,聽著音樂,瀏覽窗外熟悉的、陌生的風景。 或許是連續工作了36小時的緣故,秦馳感覺到眼皮漸漸加重,他很困,很想睡覺。忽然車子一個顛簸,秦馳被一下子晃醒了。 林棟梁:“坐車的時候可不能睡著哦,不然就會直接睡到終點站了。” 秦馳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他想起了一個人。“刷”的一下轉過頭,秦馳驚訝的發現林棟梁坐在他身旁原本空著的座位上。 秦馳:“林醫生?!你怎麼會在這輛車上?” 說著,秦馳轉頭看了一圈車內的情景。這時的他才發現,車上除了司機,就隻有他和林棟梁2個乘客。 林棟梁:“好久不見,你也坐這路公交車回家嗎?” 秦馳:“不…不是。” 眼前的林棟梁,臉上掛著親切的笑意,慈眉目善的模樣和秦馳印象中那個嚴肅刻板的林醫生完全不一樣。秦馳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和林棟梁會一起坐在公交上,隨意地聊著天,沒有緊張的工作,沒有等待救治的病人,一切是那麼的隨意自然。 林棟梁:“秦醫生,你知道這路公交車的故事嗎?” 秦馳:“嗯?什麼故事?” 林棟梁:“有一天,我的學生跟我說,原來漢山市有一輛浪漫的520公交車,他們也很想去搭乘一次。” 秦馳:“浪漫?520這個名字的諧音是蠻浪漫的。” 林棟梁:“我說的浪漫是這輛車像極了人的一生。” 秦馳:“人生?為什麼?” 林棟梁:“起點是婦幼醫院,途經學校、寫字樓商圈、民政局、養老院、而終點:火葬場。” 秦馳原本覺得520路公交車是浪漫,但是當林棟梁細數了沿途站臺之後,他卻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感傷。秦馳忽然想起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人生,本來就是一列駛向死亡的列車,旅途的是抵達死後的世界。” 520路公交車途經的那些站點都是人在不同階段需要抵達的地方,然後繼續下一個地方,如同人生一樣。 秦馳:“那您覺得人生應該是什麼樣的?” 這句話沖口而出的時候,秦馳才意識到自己是不由自主的,這樣的行為很奇怪,他還沒來得及深究,林棟梁的回答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棟梁:“人生,總會有遺憾。隻是你要多久才能釋懷?” 秦馳:“為什麼這麼說?” 林棟梁:“因為時間會告訴你答案。” 林棟梁有些感慨的說道,嘴角淡淡的笑意給人一種很平和安定的感覺,仿佛在他的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秦馳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轉頭望車窗看出去,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湛藍色的天空猶如沉靜的大海,陽光明媚,時光靜好。有陽光的日子讓秦馳的心情變得很好。 秦馳:“林醫生,你在哪個站下車?” 林棟梁:“我?我很快就要到達我要去的站點了。” 秦馳:“您這是要去哪裡?” 林棟梁:“我去看望我的老師。” 秦馳有些好奇林棟梁的老師會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並不知道其實林棟梁口中提到的老師就是已故的醫院院長:鐘淮善。 林棟梁:“秦醫生,你選擇做一名醫生,你快樂嗎?” 秦馳:“這份工作很辛苦,但是能救很多人,所以我是快樂的。” 林棟梁:“如果因為救人,讓你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還會選擇當一名醫生嗎?” 秦馳:“生命無常,醫生也不例外。如果因為害怕而逃避,那麼我不適合任何一個行業、不適合任何一份職業。” 秦馳的回答讓林棟梁笑了,笑的很開心,像一個得到想要答案的好孩子一樣。秦馳從林棟梁眼中看到了欣慰,而不是嘲笑,但是卻想不明白林棟梁問這個假設性問題的原由。 就在這時,林棟梁忽然起身,朝著車門直徑走去。公交車並沒有播報到站提醒,秦馳連忙喊住了林棟梁。 秦馳:“林醫生?!還沒有到站?” 林棟梁站在車門邊,笑著對秦馳說。 林棟梁:“秦醫生,可以拜托你幫我一個忙嗎?” 秦馳不知道林棟梁為什麼會提出這麼一個請求,但是他並沒有拒絕。 秦馳:“嗯,您請說。” 林棟梁:“轉告我的學生:何誌森和田浩宇2個人,告訴他們要好好努力,好好學習,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不然,等到再見的時候,我一定會狠狠罵他們。” 秦馳:“好,我會的。” 林棟梁:“謝謝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見。” 這時,到站廣播響起。 “漢山墓園到了,請乘客帶好隨身物品下車。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 林棟梁帶著笑意,下車了。 秦馳連忙轉頭望窗外看去,還沒等他看清,公交車突然一下子啟動了,秦馳被晃了一下。等到他再轉頭看向車外時,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玻璃上,朦朧中他看到了站臺上的站牌寫著:振寧花園。 站牌上的名字讓秦馳大驚,他把臉貼在車窗上,仰著頭看向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依舊下著小雨。雨水積在路麵坑坑窪窪的地方,積起了一個個小水氹。走在街上的人們都小心翼翼的,怕濺起的水花會打濕褲腳。 秦馳恍然,他剛才的情景不是現實,而是他短暫的夢境,他是在夢裡見到了林棟梁。他有些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呢喃道。 秦馳:“我怎麼忘了呢,林醫生已經不在了。” 所有的人後來才知道,林棟梁在漢山抗疫之前就患上了漸凍癥。可是,漸凍癥沒有打敗林棟梁,過度勞累卻帶走了他的生命。 越南一行,二組救援隊將一組的全部人都完整的帶回來,唯獨是林棟梁再也回不來。 秦馳永遠記得那一幕,何誌森和田浩宇在機場護送林棟梁的遺體離開,坐在救護車上時,他看到2人臉上的口罩都是濕的,他知道那是他們為林棟梁流的眼淚。 正如林棟梁所說的那樣,人生總會有遺憾,隻是你要多久才能釋懷?能成為一名醫生是一種榮幸,是快樂了。為了救人而失去生命,是遺憾,但是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