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一起吃餃子 學校前麵的大馬路上是有路燈的,但也是那種倒扣的瓷盆,裡麵按了一個50瓦的燈泡。 兩個之間相隔了很遠的距離,前麵的光影和後麵的光影是連接不上的。 過了橋之後,來到鎮上的街道,燈柱多了一些,光影也密了一些。 但是出了鎮子來到鄉路上,就沒有路燈了。 有一段路兩旁都是田地,有月光的時候借助月光騎行。 沒有月光的夜晚,又忘了帶手電筒,那就隻能憑借經驗,摸黑躲避一個個坑窪。 進了村莊才會好一點,各家各戶散發出來的亮光沖散了深夜的漆黑,指望能照明那也是不可能的。 隻是走夜路的人看到連綿成片的光亮,心裡會大膽踏實很多。 過了那一片田地,還要再穿過三個村莊才是蘇可的東路六村,也叫向前村... 蘇可倒是習慣了,但隻要和誌華一起晚回家,他就堅持要送她,她每次拗不過,在過了那一片空地後,就催促他掉頭... 剛出校門,蘇可騎上車對誌華說:“左一鳴的那套試卷超綱了,就那一題用了十幾個公式...” 誌華不緊不慢的回她:“超綱不也被你拿下了。” 蘇可伸著脖子瞪他,故意提高嗓門: “你這個家夥,跟著文龍也會語意雙關了啊...” 誌華隨著她暢快淋漓的笑聲也咧開了嘴巴。 誌華怕她笑嗆了,一手握著車把,一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天冷了…別喝了風…” 蘇可收了大笑,齜牙咧嘴的說:“明天讓你做一做,你比我拿下的還要輕鬆。” 說話間還對著誌華做了一個囊鼻子的鬼臉:“你學到哪了,我有幾套別人做過的試卷,還不錯,過幾天拿給你...” 誌華被她的醜怪模樣逗笑了:“高二的差不多了,就是化學有點卡...找天,你再幫我捋一遍...” 伴隨著說笑聲,兩人來到了岔路口。 蘇可拾著膽子,對誌華甩甩胳膊:“你這次真的不用送我了,再回家就太晚了。” 誌華沒有說話,以沉默當做拒絕.... 蘇可拍了一下胸脯,自我誇口:“咱從小也是摸爬滾打過來的,趁著月亮還在地裡乾活,摸著黑耙地拉車,還沒有我怕的...” 話還沒說完,一陣野風吹進後脖子,讓她瞬間心虛起來,禁不住抖了抖肩膀。 誌華笑而不語的歪頭看她,雖然看不到他的目光,也能猜到他眼中的嘲笑。 她最不想聽見的話還是被說出來了:“你不怕狗了?” 誌華玩笑語氣中帶著擔心,讓她一下子沒了脾氣,使勁呲溜一下嘴巴,是她最後的一點倔強... 過了那片荒涼的田地,蘇可就催著誌華回去。 誌華覺察到她乾著急的樣子,好像故意挑逗她,板著臉不看她也不說話。 等她呱啦呱啦的嘴巴安靜下來後,他一聲不吭的調轉車頭,騎車離開了。 蘇可發現身邊沒人了,急忙雙腳落地,回頭沖誌華大嚷:“別騎那麼快...” 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銀霧般的月光中,自己也踏了車子。 透著寒意的夜風一陣陣的竄進她的脖子裡,透心的冰涼瞬間遊遍全身,止不住的哆哆嗦嗦起來。 她一個用力猛沖,蹬上車子往家奔去... 剛拐進村,就看見老校長家燈光通明,透過敞開的大門照出門外,隱隱看到一堆人圍在那裡。 仔細望去,發現門口停著一輛小轎車。 她猶疑了一下,蹬起自行車,幾步就來到人群外。 她雙腳撐住車子,還沒開口就聽見二叔和自己開玩笑:“咋地啦…可可,又被狗攆了。” 旁邊的嬸子大娘都笑開了懷。 蘇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問道:“二叔,什麼事啊…” 二叔朝老校長家的院子裡揚了揚頭:“哦…老校長明天要去南京了,大家夥來送送…你媽還有五嬸子誰的,在屋裡幫忙收拾呢…” 說著從亮光中走出來一個穿著精致的女人:“可可,放學了,呀…兩年都長這麼高了。” 蘇可急忙下車,迎上前禮貌的叫人:“芳姑姑...” 一身舊工裝的小鎖哥哥,對著她一頓誇:“可可厲害著呢…全校第一,到縣裡也是前十名...” 芳姑姑喜笑顏開的拍拍蘇可的手臂:“是嗎...可可從小就聰明,哈哈...” 說著話便拉上她的手進了院子,從堆滿糖果餅乾的大桌子上提下來一個大包。 拉開拉鏈,裡麵是疊放整齊的衣物,還有幾件是沒拆封的。 姑姑拿出一件來在她身上比量了一下:“看,這是你明軒哥哥的,還記得他不...” 蘇可微笑著點頭:“當然記得,明軒哥哥大學畢業了吧…” “嗯嗯,忙著考研究生呢…就沒跟過來,看,正合身…” “哥哥還怕大了呢,這不正好嗎…” 說著又拿出幾件大人的衣服:“這是你二姑的…她上次來,說你個子老高了,就把不穿的衣服撿好的都稍來了,你看,喜歡不...” 蘇可高興的說:“喜歡,謝謝芳姑姑。” 芳姑姑把一個手提袋遞到蘇可手上:“這是我給你新買的一身運動服,聽說你喜歡的踢球,你哥還讓我稍來他的球鞋,看,還新著呢...” 媽媽抱著一個箱子從裡屋出來,對芳姑姑說:“他姑,你看你費那個錢乾啥,學生不要好...” 姑姑微笑著打斷蘇可媽媽的話:“都是些舊衣服,隻要俺們可可喜歡,我就沒白拿...” 蘇可向芳姑姑微微躬身:“姑姑,我都喜歡...” 媽媽接過話來:“她當然喜歡了,比她的衣服都好多了,能不喜歡嗎...” 鄰裡們也都七嘴八舌的說笑起來。 姑姑又從另外一個小包裡了掏出幾本書和資料: “這是我看過的書,有名著,也有遊記,還有幾個高考的資料,等你高三的時候能用到。” 蘇可忙接過姑姑遞來的一本書,臉上瞬時樂開了花,忍不住的翻看起來。 這時從屋裡走出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這就是蘇可吧…都這麼大了...” 芳姑姑笑著說:“上次你見她還是...明軒初中畢業的那年吧…” 那人微微點頭:“嗯嗯,好像是...真快啊…孩子們都這麼大了...”說完禁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摸了摸蘇可的淩亂的短發,笑容沉穩的說:“像個假小子...比起衣服,你還是更喜歡書嘛...” 蘇可微微鞠躬喊了一聲:“姑父好...” 芳姑父微笑著點頭:“好好學習,考到南京,去家裡吃飯...” 蘇可向姑父,姑姑鞠躬致禮:“謝謝姑姑,姑父...我會好好考的。” 大家夥都到很晚才漸漸散去,隻剩下老校長和蘇可一家,把鄉親們送的東西歸置歸置。 收拾的差不多了,蘇可媽媽對老校長說:“大娘,天不早了,你們先歇著吧…明天一早再裝車。” 大人們在說話,蘇可借著燈光翻看懷裡的書。 正當一家人離開校長家的時候,老校長突然喊住蘇可招著手讓她過去。 她跑到老人身邊,提高了喊聲:“奶奶,我明天一大早就過來。” 奶奶攥著她的胳膊滿目慈愛的說:“行,看咱倆誰起的早。” 聽著老人的話,眾人都笑開了。 奶奶掏出鑰匙拿在手裡:“這是家裡所有的鑰匙,我帶走一把,剩下的都放在你這裡。” 她湊到蘇可耳邊壓低了聲音,但隻是她以為自己的聲音低了,說出來還似平常一樣大聲: “別管你媽,就上這來看書,啊...”說著把鑰匙塞到蘇可的臂彎裡。 媽媽剛想上前一步說話,被老校長的眼神給嚇退了回去。 蘇可爸爸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那就讓她多來通通風,曬曬被子啥的...” 老校長這才滿意的大笑起來:“哎呦,對嘍,她媽就規矩多,可可,閘刀不許拉下來啊…電隨便用,電扇想開就開,別聽他倆的...” 誌華剛回到家,媽媽就略帶責備的說: “你怎麼才回來啊…飯都涼了,我在村口見到文龍爸爸,他說文龍早回來了,人家還往地裡拉了幾車糞呢…” 誌華憨憨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媽媽又說到:“剛才你二姐打電話過來了,她要等你,電話費老貴了。” 爸爸坐在門框上正和兩個老頭說閑話,聽見媽媽嚷嚷,就沖院子裡喊了一聲: “你看看你這麼多話,快讓他吃飯吧…” 媽媽走出大門,嘴裡嘟囔一句什麼話,爸爸嘿嘿的笑了兩聲,轉過身去了。 誌華舀水洗臉,媽媽見他還是默不作聲,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又和蘇可在學校...” 一般的少年聽到家長說身邊女生的名字,基本都會害羞的否認,或者極力的掩飾他們的關係。 但誌華隻是抿著嘴巴看了媽媽一眼,便揉著肚子表現出很餓的樣子,幾個大步踏進廚房。 媽媽把鍋裡溫熱的飯菜端到飯桌上,臉幾乎湊到了誌華的肩膀上: “可隻能學習啊…其他的事情都等考上大學再說啊...”然後又笑著說:“上次我問過蘇可,她比你懂事...” 誌華口中含著饅頭,怔怔的看著媽媽。 媽媽直起身,笑嗬嗬的按他一下他的腦袋:“好好,不說,不說,你吃,你吃。 剛走兩步又回過身來:“你明天有空也把家後的糞拉到西頭地裡去....” 門外的爸爸趕緊打斷媽媽的話:“不用他,我開拖拉機兩趟就完了,長身體呢...” 媽媽是在拿自己的兒子尋開心,見爸爸這麼護著他,一邊整了整衣服,一邊往大門外走。 她走到豆秸堆旁蹲下,用一個木棍,伸進豆秸堆裡不停的劃拉,可能會找出落在裡麵的豆子,邊劃拉邊絮叨: “文龍經常乾活,也不是長得高,大兒子不能慣,就得啥家夥都會使。” 兩個老頭也幫著誌華爸爸搭腔: “大嫂,還是上學重要,我們這些人連個字不識,睜眼瞎,走哪都吃虧...” “誌華行,他和二柱子家的都能考上大學…” 誌華媽媽嘆了口氣:“唉,要不是龍家媽走的早...這孩子...” 幾個老頭聽後,也默默的搖頭,發出一陣陣嘆息。 誌華爸爸哀嘆一聲:“二柱子越來越知道乾活了,沒黑天沒白天的…他家的小閨女,聽說上學也不孬,兩個學生...他一個人有的累了...” 誌華媽媽突然放下手中的活,轉過身來對廚房裡大喊: “華來,下個星期你把文龍和那個女生都喊來,我給你們包餃子吃…啊…” 說完還向誌華爸爸使了個眼色。 爸爸收到媽媽的意思,一邊磕煙袋,一邊大喊:“最近沒啥忙的,我到時候多割點肉。” 誌華端著飯碗,半晌才大聲回答:“知道了。” 隨即就聽見外麵幾個老人笑出了聲。 一個老頭的手攏在嘴邊,悄聲問:“那個女生是誰?” 誌華媽媽湊近兩步,也用手擋著嘴巴:“他同學,那孩子可懂事了,長得精神,學習好的不得了。” 爸爸用手勢打斷她的話,又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幾個老人又嗬嗬的笑出聲來。 第二天,誌華早早就起床了,媽媽為他抗了個蔥油餅,他卷了鹹菜,一手把著車把,一手握著餅,大口大口的吃著。 到文龍家裡,他正在堂屋門口給妹妹補習功課,隨著哥哥的喊聲,女孩滿眼歡笑的叫人:“誌華哥哥來了...”待誌華回應後,她又低下頭認真的寫字。 文龍爸爸聽到誌華的聲音,提著湯勺子從煙霧繚繞的廚房裡出來招呼: “誌華來了啊,吃了嗎…我熬了米湯,你們都快來喝點。” 誌華笑笑說:“二叔...我吃著呢...” 誌華走到廚房門口往裡麵探著頭喊了一聲:“奶奶...” 隻聽廚房裡傳出一個老人的笑聲: “俺誌華來了,這一嘣不見,又長高了。” 誌華不好意思的朝奶奶笑了笑。 文龍端來了飯菜,催促妹妹放下手裡的筆:“文慧,快來吃飯,一會文嘉就來了。” 妹妹用戲腔唱起來:“來了...”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一人一碗米粥,伴著辣椒碎的鹹菜絲盛在藍花的瓷碗裡,竹筐裡四五個冒著熱氣的青黑色菜窩窩。 文慧拿起一個窩窩遞到誌華麵前,笑盈盈的說: “誌華哥哥,給你嘗嘗,我爸爸昨晚上蒸的,可好吃了,我一下子吃了三個。” 誌華剛想推脫說自己吃過餅了,但看著她那期待的眼神,便接了過來:“嗯,那我得嘗嘗。” 他咬了一大口,邊嚼邊點頭:“嗯嗯,好吃。” 一直等待誇獎的文慧,看他吃的津津有味,高興地對他爸爸喊:“爸爸,你看,別人都說好吃,就好吃,沒騙你。” 爸爸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誌華的肩膀:“喝點飯就著吃...” 吃飯間,文龍囑咐妹妹:“去同學家,隻能在家裡學習,學累了就在院子裡玩,不能出門,更不能去河邊。” 文慧不耐煩的嘟囔:“知道了,說過八百遍了,兩個奶奶看著我們,誰敢跑。” 爸爸也交代:“那更要聽奶奶的話,我裝了一點豆瓣子,你帶上。” 正當他們在餐桌上有說有笑時,一個紮著馬尾挎著書包的女孩,邁過門檻走到了院子裡。 文龍爸爸招呼她:“嘉嘉吃飯了嗎?” 女孩的笑聲很是歡快:“吃過了,二大爺...” 文慧一邊嗯嗯答應著,一邊快速扒著碗裡的飯。 她急匆匆的收拾好書包,在水桶裡舀了水,漱了漱口,便挎著文嘉的胳膊準備往外走。 奶奶吃飯有點慢,她口齒不清的咕噥著:“我拿上鞋底就去...” 文龍牽上車子,對奶奶說:“奶奶,你拿好拐棍,看著她倆不要亂跑。” 奶奶扶著門框正要往堂屋去,聽見文龍的喊聲慢慢轉過身來,笑嗬嗬的對他擺擺手... 自從文龍的媽媽一年前意外去世,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自我封閉。 那段時間裡,誌華幾乎每天去他家陪他做作業。 每每星期,蘇可一有時間就會來他家裡,帶一些課外書和比較難的題目和他一起討論。 有的時候一道題討論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 那個時候,無憂無慮的灑脫少年目光裡多了許多哀傷愁苦。 短短一段時間,文龍好似成熟了很多,心思變得沉穩細膩,對妹妹的關愛也逐漸增多,甚至被妹妹說婆婆媽媽的,他也隻是笑笑。 隻要爸爸出去乾活沒有時間,他都會放棄自己的時間,承擔起照顧妹妹的重任。 兩個男孩騎在路上,隻聽文龍了一聲: “我把我媽嘮叨過我的話又都嘮叨在文慧身上了...”話沒說全,聲音就出現了一絲哽咽。 誌華忙接過他的話:“文慧是個懂事的小家夥,說不定比你還厲害...”說完偷偷的觀察著文龍。 文龍嘴角露出笑意:“嗯,這個小丫頭機靈的很,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得很。” 看到蘇可家門口圍了很多人,兩個男生互望了一眼,又同時搖頭,都提著一顆緊繃的心來到人群邊。 當看到蘇可從校長家裡出來,誌華個和文龍又同時鬆了一口氣,他們沒有喊她,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老校長上了車,透過窗戶和大家告別,然後她淚眼婆娑的拽著蘇可的手: “蘇可啊…好好學習,孩子,以後有本事了,去南京看我啊...” 蘇可緊緊抿著嘴巴,忍著淚水堅定的點了點頭。 車子緩緩開動了,村民們也慢慢散去。 望著車輛漸行漸遠,蘇可用力揮著手臂,神情也從隱忍微笑慢慢變得含淚難過。 她沉浸在分別的傷感中沒有看到誌華和文龍。 轉身的時候差點撞到誌華的胸口上,嚇的一個踉蹌沒站穩,被誌華一把抓住了胳膊,他嘴角掩笑:“嚇著你了...” 蘇可假裝生氣囊了囊鼻子:“心都嚇出來了...文龍呢...他來不了了嗎?” 誌華偷偷瞄了一眼文龍,正要使眼色一起捉弄蘇可,蘇可看出他的異常,一個回頭迎上了瘋狂憋笑的文龍,三人好朋友一同大笑起來... 他們來到村口的大路上,蘇可停下車子:“我去曉麗家看看...”說完不等兩人回應就一腳蹬遠了。 破爛的木門是敞開著的,在鴨鵝的叫聲中,隻聽的一個中年男人聒噪的吵罵聲: “讓你去上就不錯了,乾點活嘰嘰歪歪的,你不乾誰來乾,讓我這個瘸子乾是吧…你看什麼看,跟你一樣的德行,光知道吃,有什麼用,賠錢貨...” 蘇可打了一個楞,硬著頭皮跨過門檻走到院裡。 院子很大也很亂,三間土磚瓦房, 東側是一間沒有門的大土房,北半邊雜亂的擺放著農具平車等。 西側的土屋是做廚房用的。 院子的另一邊是雞窩,說是雞窩,裡麵不光有公雞母雞,也有幾隻鴨子和鵝,都在一起喂養的。 旁邊的葦棚裡站著一頭驢,一個瘦小的婦女正拿著三齒叉鋪草。 院墻後麵還有一個小院子,是豬圈和羊圈。 一個雙腿殘疾的黑臉男人,坐在門旁的乾草堆上往鍘刀口上續草,而用力按刀的正是曉麗。 那男人是曉麗的爸爸,扯著嗓門對曉麗叫嚷。 曉麗滿臉通紅的悶聲不吭,隻是繃緊嘴巴用力按壓鍘刀。 最先看到蘇可的是一個男孩,那是曉麗的其中一個弟弟。 他正在擺弄自行車,隨後站起身對曉麗喊:“姐姐,可可姐來了。” 男人的叫罵聲,鍘刀的鍘草聲,掩蓋了男孩的喊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曉麗沒有聽到。 男孩又提高嗓門大喊:“可可姐來了。” 曉麗扶著立起的鍘刀轉頭看到蘇可,隨即露出疲憊的笑容。 男人也收住了叫罵聲,他氣呼呼的抬起頭,截住了曉麗的話: “小妮來了,今天她不能出門,家裡好多活呢…把這些草鍘完還得下地。” 曉麗媽媽剛開口說:“讓東東...”就被嗬斥的不敢吭聲: “什麼東東...他該多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你話多,趕緊做飯去,忙活一大早,我都餓死了...” 他這一嚷嚷,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 聽曉麗媽媽的口音不是本地的,是四川那一帶的,有很多那裡的女人來到這裡給別人做媳婦,一般都是不太好的人和家庭。 本地人都叫她們“蠻子”,蘇可也不知道這個叫法是什麼意思,但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叫過。 曉麗慢慢放下鍘刀,拍了拍滿是黑泥的手,走到蘇可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可,昨天不是讓你別來嗎...” 然後一臉懼怕的往後轉了一下頭:“你去吧,他一會連你也嚷嚷…” 說著就用肩膀推著蘇可出了大門。 隻聽曉麗媽媽一邊壓水一邊小心翼翼的說:“可可,曉麗要做工,你自己去學習吧...” 蘇可生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嬸子,我先走了。” 剛出院門就聽見曉麗爸爸喳喳呼呼的嚷著什麼,兩個姑娘都選擇了無視。 見蘇可一臉失落的回來,兩個男孩也不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