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江湖載酒行, 十年一覺皆是夢。 ”醒醒,別喝了。”昏黃如渴睡人的眼的燈下,一個少年正在低喚另一個老頭和少年,諾大的酒樓,此刻卻隻有他們和一位調酒的老者,其中彌漫著一種憂傷的基調。 少年不語,隻是一個人喝著喝著,然後劇烈的咳嗽著,然後再喝著喝著,仿佛喝的不是酒,是水。另一個老頭則是慢慢的喝著,慢慢的品著,時不時看著少年,時不時發出感慨,時不時低頭,不知在想什麼。而勸著的少年則是機械的推著另一個飲酒少年,但推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反倒是越來越嘆氣,到後來反倒是自己也喝上了。不遠處的老者則是不斷的送上酒,偶爾也來喝幾杯,但更多的卻是默默的觀察著眾人。 紫金會已經過去三天了,其實原本紫金會也是阮木的成年禮,或者說是他定親的日子,方圓千裡都有人趕路來此,無他,隻因軟木是紫金城主的獨子。 阮木的一生其實早就被他的父親規劃好了,先天沒有修煉天賦的他,不可能繼承紫金城主的位置,這樣還不如讓他早早的娶妻生子,然後在他的庇護下度過一生,而他或許就可以再生個孩子,或者是去追逐更高的境界與地位,某種程度上來說,阮木確實是累贅。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但阮金不知道的是,紫金城最大的商會,金木商行,是阮木和他的老師創立的。 此刻,阮木和林軍正在距離紫金城數百裡的火靈城中的一家酒樓裡,已經待了兩天,而這個酒樓正是金木商行的產業。那喝醉酒的少年正是阮木,而那老者則是魔影,也就是阮金口中的影老,至於林軍,則是稀裡糊塗的隨著阮木來到此處。 三天前阮木拉著林軍,帶他來到了一處氣宇軒昂的地方,接著行走了幾百裡,來到了此處,而那老者則是在他們離開紫金府後便出現了,隨他們一同來此。阮木交代了隨行的護衛和掌櫃幾句後便看向窗外,再也不說話,到這酒樓,便是喝酒,醉了,睡醒了再喝。 “林兄,幾天了?”醉酒少年忽然不喝了,帶著醉意,向林軍問道。“已經過去三天了。”林軍說道,內心無比感慨,短短幾天過去,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隨即內心隱隱作痛。 “該走了,不喝了。”阮木,或者說商行掌門,喃喃自語,說罷,向那調酒的老者點頭,老者立刻遞過來幾份醒酒湯,恭敬地說“少爺,還有什麼吩咐?”阮木漫不經心地說了幾句,老者便是告退,離開了此地。 此刻少年的臉上無比冷然,像是萬載寒冰,帶著幾分醉意,他說道“三天啦,這麼快,怎麼沒人找我,我好難受啊”,少年忽然站起來,手舞足蹈地喊到“不對,不對,我應該開心才對,這才對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容越發明顯,淚水卻是漸漸乾涸。“也對,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酒,我一出生起,他就沒管過我,怎麼可能知道,母親,對不起你,我騙了你,我並不是個乖孩子……” “鬧夠了嗎,還是讓我罵你幾句才行!”林軍忽然怒道,老者和少年都愣住了。林軍麵色不改,繼續說道“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嗎?這就是你說的對不起你的母親嘛?這就是你反抗你父親的結果嗎?!”越說越生氣,林軍幾乎用吼地,“倘若你覺得很難受,那麼就回去,向你父親認輸!這樣至少我看得起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哭哭啼啼,裝瘋賣傻,隻會讓真正關心你的人擔心,想想你的母親,想想你的老師,” 少年的臉色越發蒼白,但原本渙散的眼神卻越發集中,老者看在眼裡,內心無比欣慰,這番話他可以說,但他不能說,林軍,老者在心中默念幾遍這個名字,一個主意漸漸浮上心頭。 林軍清了清嗓子,接著柔聲說道“你不要覺得自己很慘,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了去,我沒有父母,我的師尊在前幾天也走了,我的修煉天賦非常差。但我想說的是,我依舊在用我認為的對的方式活著,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我都想要活著,而且我想要很好的活著。” “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不幸,但最大的不幸卻是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些不幸。我知道,你並不恨你父親,你甚至認同你的父親說的話,但我告訴你,這些東西狗屁不通。誰規定修煉天賦不行的人就不能登上世界的巔峰?誰規定隻有一個領域上的強者才是真正的強者?誰規定你或者我不能成為強者?”林軍越說越慷慨激昂,他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被其他同學欺負的自己,被陌生人欺負的自己,許許多多的自己重疊成了現在的阮木。 林軍不想看到阮木這樣,所以他這麼做了。 阮木緊緊的咬著嘴唇,片刻後,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呀?敢這樣對我說話,我爸都不敢這樣對我說話。” 剎那間,林軍的心中浮現出一抹情緒,那叫後悔。他默默的轉過身去,便要離開。 突然,一個人拉住了他。“你是我哥,你是我大哥,你當然有資格這樣說。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阮木麵色發紅,卻無比亢奮,像是一團火焰,似乎讓林軍早已熄滅的心又燃起來了。 ”我會出人頭地,我要成為強者,我要讓我的父親知道,我不是他們的累贅,我會變成他們的驕傲,但我不會回去,直到我能回去的那天。”一字一鏗鏘,一語道天下。 ”孩子,你回來了。”一句沉重的聲音浮起,老者看向阮木,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幾年了,阮木的心結終於解了,他很欣慰,也很感動,就像那年初見。 10年前,老者又一次回到了紫金城,那是個冬天。老者在大街閑逛,遇到了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對他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爺爺,天這麼冷,為什麼穿那麼少的衣服? 他說,我是個修煉者,不怕冷。 孩子說,那為什麼不是人人都是修煉者?那不就不用怕寒冷了嗎? 他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修煉者。 孩子說,那修煉者不是都很厲害嗎? 他說,也不是,修煉者也有很多做不了的事。 孩子說,那至少可以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吧。 他說,如果沒有呢 孩子說,天下那麼那麼多人,怎麼會沒有想保護的? 他說,無緣無故為什麼要保護別人? 孩子說,難道世上一切都要講究緣故嗎?難道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難道不能做自己想做的嗎? 他沉默了。 孩子說,我也有很多自己做不了的事,但我有我想要保護的人,我想要保護我的爸媽,我想要保護這紫金城的人們,我想要保護那些對我好的人。 他說,那你要怎麼保護呢? 孩子說,不知道,但我會努力的,我相信會有人會在意的。 心裡什麼東西破碎了,會有人在意的,真的會有人在意嗎,我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別人,原來我真正應該在意的是我自己啊。 他說,孩子,需要我當你老師嗎? 他見證了商行的崛起,或者說正是因為他,商行才崛起。 但孩子卻長大了,成了一個有心事的少年。 但今天,孩子回來了。 他很高興。 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兩小無猜,且行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