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夾雜著寒氣從東山上灌下來,地上起了白霜。枝頭火紅的樹葉也變得枯黃最後在幾場大風中墜到了地上。陳桂平這一年剛好八十。她背著大她身體一倍的背篼回到了家裡,背篼裡是她今年的最後一點用來取暖的燃料。她被安排到了劉長興死去的那張炕上,或許她是真的老了,越來越怕冷。或許是因為她躺在那能感受到劉長興死時的那種絕望,那種用絕望編製的寒冷。她從夏天開始就準備過冬的柴火。小到牛羊的糞便,大到木頭與落葉。她總是用盡力氣背回家,然後整齊的碼放在院子裡。天越來越冷了,她將火柴劃著。看著眼前跳動的火焰,她感受著上麵微弱的溫度。她想,不怕不怕,點著以後就不會冷了。我也不冷了,老二也就不冷了。火苗從乾燥的柴火上瞬間變成吞噬一切的火龍,她站在那裡靜靜地感受著那些能夠驅散她所有寒意的溫度。她一直在笑,或許她的笑很猙獰。因為火焰在不間斷的化去她的衣物,化去她的肌膚。她不知道痛苦,她靜靜地感受火焰一點點吞噬她的一切。她似乎到了感受著她最愛的兒子在火焰那頭的呼喚,那邊似乎有個陌生的身影在閃爍。那是個高大的中年人,是已經她離開五十年身影。忽然,一個大手揪住她的頭發,拉她離開了火焰的大門,她像一隻被燒去毛的猴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讓我去,讓我去啊!”聲音像乾涸的湖泊,又像期待期望的老鴉。 火勢在全村人忙碌的身影中,漸漸被撲滅。陳桂平在醫院接受了簡單的包紮後就被扔回那個昏暗的房子裡。劉長貴在玉米地裡忙著秋收。金燦燦的玉米露著爆滿顆粒,迎接今年最後一茬作物收獲的喜悅。秋雨頻繁土地也會變得泥濘,剛好吐露太陽天氣是收獲最好的時間。劉長貴帶著瘋媳婦和傻兒子,來到了玉米地。旁邊是一望無際的縣道公路,那是通往未知地方唯一的通道。劉長貴讓傻兒子坐在路邊板車上,瘋媳婦看著傻兒子。趕集的人騎車路過玉米地喊到 “長貴,還忙著收拾玉米地啊。回去吧,你家著火了。你娘好像燒死了!”劉長貴聽後,心裡十分惱火。 “你娘才燒死了!” 雖然口頭說著,手裡趕忙收拾工具。他跑過去給媳婦說 “你們就定坐在這,不要亂跑。我回去看看回來拉你們!” 白色的煙在空中飄散,又夾雜著冷氣回到地上。破落的院子現在已經黢黑一片,劉長海拿著鐵鍬整理著院墻的殘骸,劉長貴推門而入。看見狼藉的模樣跑過去給劉長海一腳,這一腳也給劉長海踢出了火氣。 “你他娘的有病呢,踢我乾啥。”劉長海憤怒的說。“你他娘的在家看著老娘呢,咋就讓燒死了。你他媽的乾啥吃的。” 劉長貴也不甘示弱。剩餘幫忙的人急忙拉開哥倆,告訴事情來龍去脈。劉長貴挽起袖子也準備收拾呢,這時剛剛趕集那個人慌張跑進來大喊著說“劉老大,你趕緊去,你兒子媳婦被車撞死了!”劉長貴感覺眼前一黑,劉長海扶住他。那人平息了下呼吸說清楚事情經過。 原來劉長貴走後,她的媳婦還在幫忙撿玉米棒。傻子兒子看見路上有顆掉落的螺絲釘,跑過去撿的時候被迎麵而來的大車撞在一起。紅色的血液鋪在路上,飛濺的血花撒在劉長貴媳婦臉上。紅色滾燙的血,成為這個瘋癲女人最後的記憶。此後她用雙手不斷的扯著她散落的頭發,不斷跑向紅色的公路。呼嘯的車,像帶走路邊的雜草般帶走了這娘倆的生命。劉長貴真正開始的嘶吼,哭聲、淚珠夾雜雨珠落在這條留下他至親之人的路上。他恨啊,為啥想死的還活著,不想死的已經離開呢。他恨他的母親,他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