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指著來客身後的兩個隨員保鏢。 “維克托,招待這兩位先生吃早餐,他們應該還餓著肚子。” 李鐵肅手示意負責人和少年跟他進去談,也不管兩人的反應,徑自朝著小餐廳走去。 李鐵:“條件簡陋,請不要介意,但我相信一杯久違的熱茶,也足以讓人心情愉悅。” 中年人:“感謝您的慷慨,先生。” 李鐵:“我們不妨開門見山,我相信能讓您犧牲早餐時間趕來這裡的事情,一定比天氣和球隊更加重要。” “您可以直接說出您的訴求,以及您願意為此付出的誠意。” “確實如此,您的睿智和務實令人贊嘆。”中年人帶著和煦的微笑誇贊,訓練有素的禮儀,讓刻板的恭維也散發出真誠的氣息。 “您可以叫我舍爾維,我來自琉塞恩聯合商團,金薔薇二等執事,專門負責南部物資調轉和港鐵聯運的事務。” “這次原本隻是帶領我的學徒,做一次常規的教學巡視,熟悉沿線貨場和人脈。” “但是,很顯然,我們的運氣在這裡用光了,毫無準備地卷入了一場爭鬥的泥潭。” “列車被征用,道路被封鎖,旅館遭到炮擊,電報線也被切斷。” “我們甚至無法明確知曉在這場戰爭裡,直接下場的勢力都有誰。” “巴斯特·Le·恩佐先生曾經是一位非常有名望的紳士,我們在這裡的貨場有過不少於十年的愉快合作。” “但是請不要誤會,巴斯特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他並沒有透露這裡的任何信息,我們隻是在他尋找火車司機的時候偶然相遇,並且從尋找司機這件事裡推斷,您擁有離開這裡的能力以及安全通行的武力和信心。” “最低的期待,我希望您能在決定離開的時候帶上我們,隻要離開這個隨時會有炮彈落在腳下的煉獄,我們可以在任何方便換乘的安全地點下車。” “我們為此願意支付每人每天一盎司黃金的酬金,或者其他你們需要的等價物資。” “如果情況更加理想一些,我是說,如果您能接受委托,護送我們安全抵達孟鐸港,除了黃金,您將得到琉塞恩聯合商團的友誼,以及我權利範圍內,不違反職業道德的任何一個要求。” “這是我,舍爾維·穆勒,與我的同伴們,共同的懇求。” 舍爾維最後補充了一句:“我們隻想盡快離開這裡。” “聽起來合情合理。”李鐵轉著冒熱氣的茶杯說。 “而且你們來的比我預料得要早。” “那位喜歡嚼煙草的朋友,還沒來得及表達誠意就放棄了溝通,或許您能為我解惑。” “請相信,我們與昨晚的沖突無關……”舍爾維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了李鐵話裡潛藏的語言陷阱,更加不幸的是,他踩上去的腳,已經來不及收回。 李鐵微微後仰,依舊盯著舍爾維灰藍色的眼睛。 最怕空氣忽然變得安靜。 按道理,如果不是境況過於急迫,並且在心理高度上不對等,一個精於世故且有來歷的精英分子,又怎麼會看不出這麼淺顯的伎倆。 “我確實知道斑鳩鮑溫派來的人全部死在這裡的事情,他也一直擔心會遭到報復,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很多,遠不止我一個。” 李鐵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把手槍,另一隻手從後往前捋了一遍槍管上焊接的金屬花紋,再看一眼舍爾維袖口的紋繡,然後把槍放在桌子上推過去,對舍爾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意思是你可以繼續了。 看到那把手槍,舍爾維不由地嘆了口氣,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這是我的槍,先生。” “我們被困得很突然,與商團的列車也失去了聯係。為了獲得食物和安全的住所,我們付出了身上所有值錢的財物,也包括這把槍,這是一件很珍貴的禮物,但我不得不舍棄它。” “我很抱歉它會出現在這裡……或許,是有人要故意在我們之間製造誤會和沖突,以便從中獲利。” “嫌疑最大的人是斑鳩鮑溫,因為我把這支槍抵押出去的對象就是他。” 李鐵不置可否地說:“尊敬的舍爾維先生,我的一位長輩曾經教導過我,隱瞞可以避免傷害,但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李鐵擼起袖子,摘下了隧道那裡繳獲的手表,同樣緩緩推了過去。 “這是我從一夥破壞鐵路的武裝分子身上繳獲的,您應該知道這種手表,都配發給了什麼樣的人。” 舍爾維拿起手表,先是盯著手表玻璃上的鏤空金屬蓋,然後翻轉手表查看表殼背麵的編號銘文,臉色開始變幻不定,似是強自壓抑的震驚,又似乎是很多不合常理都有了答案一般釋然。 “雖然坦誠是一種,人人都想在他人身上看到的美德。” “但我不想知道你們真正的身份,因為那意味著更大的麻煩,隨時都會給我們這種小人物帶來滅頂之災。” “相對於您剛才所說的報酬,還不值得我去冒險選邊站。” “但即便如此,你們的麻煩依舊不僅僅是搭個順風車這麼簡單。” “如果這個城市裡,沒有其他人的衣服上,有他那樣的扣子,那就是有人不希望你們離開這裡,並且專程為你們而來。”李鐵指著少年領口做工精美的金屬扣子說道。 “這會讓我的車組時刻麵臨子彈和炸藥的威脅。” “您作為商團的高級執事,一定篤信利益與風險成正比的箴言。” “所以,相比您將帶來的危險,您的誠意差的實在太多了。” 沉默。 隻有灰塵在窗口照進來的光柱裡無聲翻滾。 舍爾維帶來的少年忽然站了起來。 “對於未知的風險,我們十分抱歉,隱瞞風險不是我們的本意,因為在此之前,我們確實無法確定。但您既然一開始沒拒絕,就意味著這件事還有餘地。” “越是危險,我們就越是有必要盡快離開。當賣家隻有一個,還是限時售賣的時候,買家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們會表達足夠的誠意。” 少年從手上擼下來一枚戒指,放在桌上。 “這是琉塞恩議會十二家族之一,羅薩家族的嫡係繼承人徽記,徽記和暗語搭配,能得到任何一個商團在國內外任何一處分部在人力和物力上的全力支持。” “在我們安全抵達港口之前,您有充分的時間思考報酬,而在我兌付報酬以前,它可以一直抵押在您的手裡。” “既然您不想卷入另一個漩渦,旅途期間您可以稱呼我席爾瓦。” “並且我是,且隻是一個商團執事的學徒。” 少年席爾瓦表現出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氣魄和沉穩。 李鐵接過戒指,沒有合適的容器,戴在手上也不合適,最後稍顯鄭重地裝進胸前的上衣口袋,仔細係上兜蓋扣子,又按了按,以此來表達他沒有慢待金主的態度。 “既然達成了基本意向,列車啟程後,我們就擬定正式的委托合同。” 李鐵拍拍口袋說:“貴商團的舍爾維先生,委托本次列車郵寄貴重珠寶一件,終點是貴商團在孟鐸港的分部。” “隨車押運人員四人,車組在郵件投遞之前負責以上四人的食宿和人身安全。” “合同以外的一切事宜,均與本車組無關。” “兩位對此可有異議?” 平行世界版本的《少爺和我》互相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席爾瓦微微點頭:“那就拜托了,郵差先生。” 李鐵把手表戴回手腕:“手表我還有用,這支槍就作為簽約禮物,送給舍爾維先生,預祝我們的合作,像這支槍的結局一樣圓滿。” 舍爾維略帶感慨地撫胸致意:“感謝您,慷慨的先生。不知我該如何稱呼您?” “斯塔林·卡塞·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李鐵說出了自己早有準備的答案。 最後一節車廂已經改造完成。 李鐵在下行線一側的站臺,將列車一一放出編組。 第一節是加裝了排障鏟和混凝土防爆層的平板車,車上滿載枕木和鐵軌。 第二節是左右兩側,從煙囪到連桿以下,兩側全部懸空披掛裝甲的牽引機車。 第三節是鋼板加厚的裝甲機槍車。 第四節是裝甲化的臥鋪車。 第五節是裝甲化的炊事車。 第六節是普通的側開式貨車。 第七節是裝甲化的武裝守車。 七節車廂在整備時去掉了內外一切自然和人為的標記,車體外部又被李鐵用有限的畫工,覆滿了黃綠棕灰四色豎條的迷彩,因為他實在記不起現代迷彩的基本單元是啥樣了。 係統原料庫裡還沒有油漆儲備,所有顏色都是借助係統,對鋼板表麵做不同方式的熱處理來實現的。 給牽引機車和煤水車加滿補給,其他各車放置必要物資,轉回身讓維克托通知新來的司機和司爐給鍋爐生火,冷機啟動,機械師和工務做發車前例行檢查。 手表指針差兩分到十點,秋天的風和陽光正好,老軍士帶著最後兩個在站前掩體警戒的機槍班組登車。 留在地麵的工務吹響金屬哨子,打旗通知司機拉汽門出站,然後緊走兩步跳上車廂,轉身關門。 隨著連續兩聲風笛在站內回蕩,蒸汽噴湧,鋼鐵長龍緩緩啟動。 一塊寫著“巴耶赫利”的站牌在李鐵等人的麵前緩緩劃過。
第一十七章 再見,巴耶赫利(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