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瑁過來時,陰雲遮蔽太陽,使得人間宛如鬼域。 待到他從馮府走出,陰雲不再,天地間突然亮堂起來。 “哈哈。” 賈瑁心中朗然,見天地開闊,一時間雀躍不已。 他雖說酒吃的多,走路有些晃悠,可人還是清醒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賈瑁對今日一行進行了一番回顧。 他來時是有想過的,要知道,這世上沒有哪一個皇帝不喜歡掌握臣子的把柄。 上行下效,作為天子爪牙的錦衣衛,自然也視搜羅朝臣把柄作為最打頭的事。 如此,他今日隻要露出一點苗頭,馮紫英便肯定會來幫他。 隻不過,他不曾想馮紫英手筆這麼大,一言決定三隊錦衣衛的去向,這可不是一個左千戶能決定的,尤其還是長安府的錦衣衛左千戶。 撓了撓頭,賈瑁暗道: “倒是小覷了馮家,這才是真正的貴勛啊。” “再看賈家,任你人前如何風光,終歸皇帝眼裡沒你,看似繁榮,實在水中浮萍,一個浪便沒了。” …… 轉眼間便到了七月三,這天間瑁打點好行禮,便在他家小院侯著,等著賈璉上門。 三次推演,賈瑁倒是發現了其中的一個規律。 推演中不曾發生的事,不一定不會發生,可是推演中發生過的事,如果他不主動乾預,那麼必然會發生。 賈瑁正百無聊賴的等著,突然,院門被人敲響。 “這便來。” 賈瑁推測是賈璉過來了,他上前打開院門,隻見門外站著兩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 這兩個漢子賈瑁認得。 上次同他去搗毀那仙人跳窩點,馮紫英領的,便是這兩個人。 此時這二人皆一身短粗衣短巾的苦力打扮,隻是身後背著長條布袋,裡麵鼓鼓囊囊,一看便裝有兵器。 “原來是二位,請進。” 賈瑁一看心裡便知這二人是馮紫英派來的。 他忙將兩人請進院子,又開口道: “我名賈瑁,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這兩個漢子對視一眼,隨後齊齊拱手道: “錦衣衛百戶趙奢,見過賈爺。” “錦衣衛總旗馬震,見過賈爺。” 錦衣衛與其他軍衛所不同,這官職說千戶、百戶,也隻是官職,手底下不一定便有這麼多人。 但是,能做到這位置的,自然也個頂個的都是好手。 聽見這趙奢、馬震皆有官職在身,賈瑁不敢托大,又忙回道: “二位皆是朝廷命官,我升鬥小民如何敢當。” “我見二位皆大我一輪,日後稱我一聲瑁弟便是。” 說著,賈瑁又談起這這次南下金陵的事。 “不知馮千戶可與二位知會,此行南下的究竟是為何?” “哈哈。” 聽到賈瑁的試探,趙奢和馬震皆大笑了兩聲。 他二人道:“瑁兄弟不必客氣,我二人皆是千戶心腹,要如何做,千戶大人已有吩咐,路上如何,我二人自有應變。” 說罷,趙奢又道:“我們前頭,一隊錦衣衛十五人,身後兩隊錦衣衛三十人,前者我等住下,他便出發,後者我等出發,他便歇腳。” “有此安排,萬無一失。” “好。” 賈瑁點頭。 這院裡賈瑁正同趙奢、馬震說話,院外街上,便傳來陣陣馬蹄聲。 隨著一聲嘶鳴,馬蹄聲漸息,院門又被敲響。 “正主來了。” 賈瑁笑了一聲,上前推開門。 一開門賈瑁便見到門外的賈璉。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賈璉頭戴紫金冠,身穿描牡丹的秋香色薄錦,胯下是一匹無雜色的純白馬匹,端的是威風凜凜,豐神秀逸。 賈瑁眼睛從賈璉身上略過,側頭間,又看見賈璉身後綴著四輛馬車,馬車有老仆駕著,車旁還有一眾身穿青衣的榮府小子騎馬侯著,在馬車後,更有七八匹馬空著,似乎是用來換乘的。 “這……” 看著這賈璉張揚的做派,賈瑁是一陣頭大。 隻看這陣仗,若是無心人,隻怕還以為賈璉隻是出城郊遊。 “哈哈哈。” 不等賈瑁開口,賈璉便是哈哈大笑。 他指著身旁一匹無人騎行的棗紅色駿馬道: “我特意替瑁哥兒你選的馬,快騎上試試,看看威不威風。” 賈璉說罷,又講起了他的安排。 隻聽其道: “此行南下,路途艱遠,是故我便帶了四輛馬車,一來這馬車可以載貨,若是困了累了,你我兄弟便上馬車休息,人停,行路不止。” “還有,若是時候不湊巧,我們誤了馬驛,將這四輛馬車一圍,中間生上篝火,縱使荒郊野外,我們也可安寢……” 聽著賈璉的長篇大論,賈瑁啞然無語。 他頓了頓,拱手道: “好我的二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豈不聞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事的道理,如你這般大張旗鼓,這一路,怕是有的折騰了。” 賈瑁嘆息著將一句話說完,也沒再抱怨。 他心知賈璉生性風流,這一路南下,沒有帶丫鬟已經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再苛責,便不禮貌了。 賈瑁安慰著自己,轉身又將趙奢、馬震二人領了出來。 “好叫二爺知道,著兩位乃是……” 賈瑁心思一動,沒有說出實情。 “這兩位乃是我父親軍中好友,前些日子,隨牛伯爺一路回來的,二人皆是弓馬嫻熟,我請來做陪,好圖個安穩。” “好,極好。” 賈璉看著兩個老錦衣衛身高體壯,拍手笑道: “還是瑁弟考慮周全,你我皆不曾出遠門,有此二位,路上便安心了。” 說著,賈璉便招呼身後的小子道: “真不長眼,還不再牽兩匹馬來給二位軍爺騎上。” …… 轉眼間,賈瑁一行便到了長樂門。 他身上穿著粗布短衫,內裡藏著貼身細鱗軟甲,腰間掛著的虎丘劍,隨著胯下駿馬的行走,在身旁晃悠著。 聽著馬蹄聲噠噠響起,看著一步步,越來越近的護城河吊橋,賈瑁深出了一口氣。 “這般便出長安了。” 馬踏橋麵,賈瑁最後一次回頭,這一轉頭間,他看見了巍峨的長安府城墻。 這平日裡常走的地方,今日卻讓他覺得其格外雄偉。 “此去千裡,待再回京,定要去遼東搏個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