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林黛玉不過八歲上下,雖有麵紗遮著,卻是擋不住那雙靈動的眸子。 她一上樓船,便緊盯著賈瑁手裡的鱅魚。 看著鱅魚在賈瑁手中板著,她那眼睛裡流露出些憐惜來。 這邊林黛玉盯著賈瑁手裡的魚,另一邊,賈瑁卻是正盯著林黛玉看。 當然,現在的林黛玉,隻是一個未長開的丫頭,還不是後麵林妹妹,賈瑁緊盯她著看,並無其他心思,隻是抱著一種追星般的心態在欣賞。 二人各自看著,林黛玉見賈瑁手中鱅魚掙紮力度漸小,幾次菱角小嘴微啟,眉頭蹙起,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賈瑁隻看著,便知林黛玉的心思。 畢竟,連花謝瓣落都心疼的人,見了他手中魚,又怎麼不難受呢? 雖說黛玉葬花有葬己之意,但林黛玉骨子裡,就是極善良的,她見不得一點苦難,無論是人,還是飛蟲走獸、遊魚花草…… 看著林黛玉眉間微蹙,賈瑁心裡突的竄出來一股惡趣味。 他晃了晃手中的魚,笑著同林黛玉道: “表小姐可是餓了,莫急,我這便吩咐人將這魚烹了。” 賈瑁一句話出,林黛玉頓時瞪大了眼睛。 此時的林黛玉還小,遠不像後來那般知識淵博、牙尖嘴利。聽見賈瑁要殺魚,她小手無措,愣了三五個呼吸。 眼見著賈瑁當真要把魚給小子,林黛玉也急了。 她忙擺手道: “哥兒且慢,且慢。” 林黛玉攔住賈瑁,在一陣扭捏後,她又道: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魚乎……” 林黛玉一句話還沒說完,賈瑁嗬嗬一笑,道: “莫不是表小姐要讓我將魚放了?” 賈瑁估摸著手中魚若是再不放便當真要死了,如此,他不等林黛玉話說完,便將魚往河中一扔。 看著賈瑁一氣嗬成的動作,林黛玉小嘴微張,她正想說些什麼,耳中卻又聽到賈瑁的聲音。 “唉,表小姐不餓,我卻是餓了,今不食魚,何以果腹?” 賈瑁玩心大起,他壞笑著,露出森然白牙。 “古有鷹追兔,佛祖舍肉喂鷹,今有我腹中空空,表小姐要我放魚。如此,我隻好烹了表小姐果腹。” 賈瑁慢條斯理將話說完,林黛玉已是被他的言論嚇壞了。 見著賈瑁上前一步似要來拿她,林黛玉如同受驚的兔子般,一下便竄到賈敏懷裡,沖著賈敏道:“母親,這人要吃我!” 林如海在漁舟上時,便注意到了賈瑁。 畢竟,現如今的賈瑁,和他剛覺醒宿慧那會比起來,實在是變化太大。 那會的他雖然高大,但是木訥呆板,同府裡青衣小子沒什麼不同。 而如今,兩次改命,再加上經歷了許多事情,此刻的賈瑁,穿上一身富貴錦衣,仗劍而立,竟是要比賈璉還像個公子。 林如海一開始隻當賈瑁是其他公府子弟,隻不過急於同賈璉敘舊,卻是來不及詢問賈瑁來歷。 此刻眾人目光皆聚集在賈瑁身上,林如海便趁勢開口問賈璉道: “璉二侄兒,我離京日久,可與我說說這位?” 賈璉聞言笑道: “正要與姑父說。” “此乃賈瑁,乃三房子,他的父親姑父應該醒的,乃是牧叔。” 賈瑁的父親同林如海歲數相仿,當年林如海迎娶賈敏時,他父親作為當時族裡的青乾,也是前後跑腿過的。 聽到賈璉道出賈瑁身世,林如海上下打量賈瑁,眼裡全是贊嘆。 “當真了不得,四庭爆滿,眼蘊星光,若不是璉侄兒說,我還以為瑁哥兒是史家哪位哥兒呢。” 林如海誇贊完賈瑁,見日頭已經到頂,又道: “在船上敘舊,實在不雅,你們一路走來,想來也是人困馬乏,如此這般,今夜便在我府中歇息。” “至於璉侄兒的婚事,我那大哥,我也實在難說。如此大事,竟不曾有長輩陪同你,簡直失禮。” “你們且歇息一晚,待明日,我派人與你們一道,你姑母也跟著,聘禮如何,接待如何,你二人便聽她的。如此,方顯賈家禮節。” 林如海開口,賈瑁、賈璉自無不可。 如此,一行人乘著樓船到了渡口,隨後,便跟著林如海去了林府。 賈瑁前世熟讀紅樓,自然知道林如海其人。 此人乃是林黛玉生父,新科探花,當今永和帝的心腹。 雖然做的是正七品的兩淮巡鹽禦史,可鹽鐵乃國家命脈,他這個正七品的官,怕是比正四品揚州府知府還要大。 隻是這巡鹽禦史卻不是個好坐的位置啊! 賈瑁心裡暗自嘆息,據前世紅樓一書,賈敏約摸是明年這個時候就亡故的,至於林如海,則是三年後的九月初三也亡故了。 很難說這夫妻二人不是因為這巡鹽禦史的位置丟了性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或許在賈敏病故以後,林如海自己也有了猜測,是故這才急匆匆的將林黛玉送去榮府。 賈瑁心裡回想著一些時間節點,等他再抬起頭來,麵前林府已經到了。 這林家四代列侯,雖說隻是揚州的一處府邸,卻也是非同一般。 主人家在前,賈瑁也不好仔細打量,隻隨意看了,便緊跟著林如海,去了待客的廳堂。 這進了府邸,林如海便吩咐下人們準備酒菜。 隨後,賈瑁、賈璉二人便在廳堂裡,陪著林如海吃起茶來。 三人品茗,一時間沉默不語。 未幾,林如海嘆息一聲,開口道: “想來你們一路不太安穩。” 林如海作為探花郎,又在官場經營日久,就是現在這揚州,恐怕也不似表麵平靜。 被這樣的人看出些端倪實是太正常不過。 林如海這話一出,賈瑁沒有什麼反應。 在他身旁,賈璉朝著他看了一眼後,坦白道:“姑父,此事說來話長……” 一炷香功夫過去,賈璉將他如何來金陵接親,府裡對於接親的倉促安排,他如何在路上遇襲,最後如何在賈瑁的安排下化險為夷,一一同林如海說了。 待到說罷,賈璉嘆息一聲,問道: “還請姑父教我,這親,我是當真要結嗎?” 看著賈璉臉上的悲憤,林如海麵上不露聲色,沉默良久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 賈璉看著林如海,屋裡三人皆沉默著,一時間氣氛很是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