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賈瑁離家尋馮紫英,再到他們破那胡人酒樓,奔馬來大明宮,一番忙活,竟已是午時了。 天日高懸,使得賈瑁二人心中越發焦急。 那旗官聽完馮紫英的話,也知事關重大,便道:“還請稍等,我這便過去傳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賈瑁、馮紫英在大明宮外等著。 未幾,隻聽見一陣匆忙腳步,一個小黃門出現在二人麵前。 “陛下有言,召二人進宮。” 大乾皇宮不僅名字同唐時相仿,就連規格,也大差不差。 賈瑁二人跟著那小黃門自興安門入宮,一路走過光笵門、昭慶門、光順門…… 一路走來,賈瑁也知輕重,三人沉默不語,再走了盞茶功夫,三人便到了靜心殿門口。 隨著那黃門進去傳話,賈瑁二人再侯了有十數個呼吸,這才得到傳喚,要他二人進殿麵聖。 賈瑁跟著馮紫英身後,亦步亦趨,待走到殿內,也不敢打量殿內陳設,隻低著頭,隨著馮紫英一道跪下。 二人跪著,又跪了三五個呼吸,隻聽著上麵一聲冷哼,隨後又是啪的一聲,似是合上奏章,又像是扔掉奏章。 “朕聽說有人謀反啊,何人,何處?” 永和帝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響起。 聽見這聲,馮紫英才敢抬起頭來。 隻聽馮紫英道: “回陛下,臣於悅功坊,胡人酒樓內搜出刀兵數百,甲胄二十,弓箭三十具,另有火器十把,火藥兩箱。” “臣搜索時,酒樓掌櫃以兵拒之,並說酒樓乃義忠千歲產業。” “臣不敢造次,故來向陛下稟告。” 馮紫英說完,龍塌上永和帝久久不曾出聲。 賈瑁在馮紫英身後也不敢抬頭,隻隨著時間過去,他看到馮紫英身子有明顯的抖動。 “哦?” 良久過去,永和帝終於開口了。 他哦了一聲,話裡不帶任何感情。 “你消息從何而來?” 永和帝第二次開口詢問,他沒有問那些刀兵火器,反而問起了馮紫英的消息來源。 聽見這話,馮紫英沉聲道:“自我身後之人得來,此人乃賈家三房子賈瑁,有勇武、通智慧,有陛下賜下的繡衣牌。” 馮紫英說完,讓開身位,在一旁跪下。 這下,賈瑁麵前再無遮擋,他也第一次看見了永和帝的容貌。 一身龍袍,頭上帶著冕旒讓人看不清麵目和表情,頜下三寸青須,極威嚴。 賈瑁隻看了一眼,便忙低下頭來。 隨著永和帝一聲“說”後,賈瑁便說起了詳細。 在路上時,馮紫英便再三叮嚀,永和帝回稟時,不要有任何隱瞞,如此,一路過來,賈瑁便在心裡組織語言,此時,心中早已有了定計。 等到永和帝開問,賈瑁頓了頓後,便恭敬開口道: “草民叩見陛下。” “此事說來離奇,且容草民細細說來。” “六月中旬,草民偶經同族好友邀請,去往那胡人酒樓吃酪,吃酪時,小人見那掌櫃麵容乃番邦異族,便下意識問起那酒樓來歷,酒樓掌櫃支支吾吾,小人就此心生疑惑。” “後來草民多次經過,見那酒樓雜役小廝,行走坐臥皆不似常人,手心虎口,多有老繭,小人心中更是惶恐。” “今歲七月初,小人隨同族大爺南下,待回京時,已是九月。” “再想起這事,草民便使了銀子,從市井潑皮賺來一個消息,說是那酒樓九月初運送了十幾車美酒。” “草民知曉那家酒樓生意不好,生意不好,卻買來十幾車美酒便無道理。而且酒乃貴器,存放易碎易打,十幾車酒,隻那酒樓的地窖,如何存放,這便再有疑點……” “小人自由愚笨,隻一點聰慧,每每過那酒樓,總感覺眉間掠過鋒銳肅殺之感,如此,便忙求到馮千戶門上,要馮千戶提兵搜查……” 賈瑁靜靜說著,龍塌上永和帝麵無表情,似乎隻是聽旁人故事。 等到賈瑁說完,永和帝又是淡淡嗯了一聲。 時間又過去了三五個呼吸,就連賈瑁此時也感受到了永和帝給的壓力。 就在賈瑁覺得口乾舌燥時,永和帝淡淡開口道: “朕明白了,你賈瑁報的信,馮紫英去拿的人,搜出來了兵甲火器。” “嗯……” “好,有功。” “朕待有功之臣絕不吝嗇,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永和帝話音剛落,賈瑁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遠比上次拿到虎丘劍時,更甚百倍。 賈瑁心思瘋狂運轉著,思索著危機究竟來自何處。 三個呼吸功夫,就好像過去了一年那般長,賈瑁思來想去,終於明白了危機感來自何處。 永和帝! 該怎麼辦呢? 賈瑁深吸一口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急中生智,忙俯下身子道: “草民不敢奢求,但草民不是讀書材料,空有一身力氣,如此,草民懇請陛下允草民去往邊關,為家國戍守。” 賈瑁一番話說完,他身上頓時輕鬆三分。 “哦,你想去邊關?” 永和帝這次的聲音有了一分感情,他戲謔道:“朕這麼多年,見過不要賞的,見過要金銀的,還是第一次見要去邊關的。” 永和帝一句話說完,頓了頓,又道: “嗯,朕知曉此事了,你二人出去吧。” “此事交由田東、馮唐全權處理。” 永和帝揮手間便打發了二人。 離開靜心殿,賈瑁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有些不理解,為何他揭露謀反,竟然讓他有了生死危機。 賈瑁一路走一路琢磨,待出大明宮時,他這才反應過來。 順,太順了。 順的讓永和帝起了疑心。 這天家自古便是疑心病重,今他這一遭,就是由別人說給他聽,隻怕他也會心生疑竇。 永和帝高坐金鑾,眼界遠比他賈瑁寬廣,想的,自然也遠比他多。 或許,剛才永和帝認為他是來栽贓陷害的了。 如果不是他心裡一早便有遠去遼東的心思,再加上京裡混亂,更堅定了他的想法,恐怕剛才一句話說錯,後麵便要身陷囹圄。 唉,自古以來,摻和進天家便是禍福相依,現京中混亂,還是早去遼東為好。 賈瑁嘆息著,出了大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