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賈瑁話音剛落,便有一雄厚男聲喚他進帳。 賈瑁持劍進帳,見帳中,牛繼宗正一身單衣,披了個大氅,在看著地圖。 他見此情景,便知牛繼宗昨夜不曾回府,應是在帳中歇了一夜。 “將軍一心為國,有軍務,雖家近而不回,實在讓下官佩服。” 賈瑁不動神色,悄然間,便朝著牛繼宗拍了一個馬屁。 聽見這話,牛繼宗一聲輕笑,轉頭道:“狡猾。” 牛繼宗一句狡猾說罷,便從地圖上離開,去了一旁主位坐下。 待坐下,他看著賈瑁,問道:“此行運糧,你可有什麼說的?” 賈瑁心知這是牛繼宗在考教自己,如此,他也不藏拙,開口道: “回將軍,古書有言,運糧也,率三十鐘而致一石,是故,運糧一事並不新鮮,難就難在損耗太大。” “嗯。” 聽見這話,牛繼宗贊賞的看了賈瑁一眼。 如今天下呈平已久,四王八公府裡,多是些酒囊飯袋。 這道理雖不深奧,可能說出來,就已經比那群米蟲強上許多了。 牛繼宗點了點頭,又問道:“遼東自有糧倉,此行北上,至順天府,押運糧草共計十二萬石,你且算算,至遼東,我們還餘多少糧食。” 賈瑁心裡一動,暗自計算起來。 現大乾一石換九十市斤,人吃,一月約一石,馬嚼十天一石,一月約三石,從長安到順天府,他們帶軍馬行,走陸路是馬驛二十四站,共計兩千四百裡路,走走停停,便要一月。 現已知此行北上帶右掖兩營共計四千人,算上車馬,牲口便計五百口,如此,隻從長安到順天,便要糧草六千石。 再從順天到遼東,馬驛十八站,共計一千八百餘裡,現天已冷,到順天時,已是十一月,天寒地凍,便也算作三十天路途。 十二萬石糧食,若是用馬車運送,便要車馬一萬架,再上浮一成的損耗,便要車馬一萬一。 這一萬一千架車馬,便要一萬有餘的民夫,如此再算,從順天至遼東,便要糧食四萬三千石。 賈瑁心裡一陣計算,待算罷,便拱手道:“回將軍,下官已經算出,若是人吃馬嚼皆從順天府庫出,則十二萬石糧,送至遼東當結餘六萬九千餘石。” 賈瑁這話一出,牛繼宗更是歡喜起來。 他從椅上站起,驚詫道:“你竟會術數,嗯,算的不差。” 賈瑁自知這是展露本事的時候,他也不謙虛,隻實誠道: “回將軍,下官自幼便讀不懂書,隻在算術方麵,了有心得。” 要知道,現在的大乾遠不是後世,就是長安府城裡,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出來的文盲,也是十之七八。 如此一來,頭腦清楚,身體素質良好,還會算術的賈瑁,就是在這京營裡,也算的上是人才了。 牛繼宗越看賈瑁,心裡越是歡喜。 他捋了捋胡子,笑道:“今上給你安排了隨軍參議,此官職前所未有,本我還琢磨,說你一習武莽夫,如何當的起參議二字,現在看來,還是天子之眼,普照四方啊。” 牛繼宗自嘲一句,又暗戳戳拍了一句永和帝的馬屁,隨後道:“既是這般,我也不再考教你,這一路上,你隨我左右,多看多學,一朝運起,說不得也可封侯拜相。” 牛繼宗給賈瑁畫了一個大餅,隨後便讓他出了中軍帳,回營等候開拔。 …… 午時過一刻。 一陣擂鼓響,賈瑁領著屬他的二十人,趕往了校場。 這人一上萬,便是人山人海。 四千士卒站在校場中,黑壓壓一片,隻沉默著,便給人無盡的壓力,若是沖殺起來,隻怕麵對這虎狼之師的敵人,頃刻間便要魂飛魄散。 隨著牛繼宗殺三牲祭旗,右掖兩營士卒,便朝著順天方向去了。 得益於賈瑁的臉麵,跟他隨行的二十士卒,胯下也多了一匹馬,免受了徒步的勞累。 賈瑁南下金陵,給了他行遠路的經驗,如此一路走著,賈瑁沉默寡言,盡量減少身體的消耗和水分的流失。 大軍沿著官道而行,出營將近八個時辰,這才趕到第一出馬驛。 馬驛小,自然容不下四千士卒。 如此,右掖兩營紮寨,賈瑁便在旁看著,琢磨其中的精細之處,以留後用。 ……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在十月底,四千大軍風塵仆仆,這才趕到順天府外。 是夜,賈瑁被牛繼宗喚來,要他去往順天府官倉喚來倉管,而後再去順天府衙,讓順天府尹調撥運糧的車馬雜役。 賈瑁得了將令,連夜便拍馬而去。 他先去順天府官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尋到總倉管,待傳完了話,又去了順天府城裡,找到順天府尹傳達將令。 待兩處奔波,他再回到營寨時,便見那總倉管和三個小倉管立於牛繼宗麵前。 此四人身後放著一個大篼,裡麵散落放著些竹簡,口裡正說著此批調糧的損耗。 賈瑁不知京倉何處位置,聽的是雲裡霧裡。 待那總倉管說完,離了營帳後,牛繼宗一聲冷哼,指著那篼竹簡,斥道:“卑鄙小人,國之賊蠹。” 看著牛繼宗大動肝火,賈瑁便上前問道:“將軍,可是倉管給的糧食不足?” “不足?” 牛繼宗嗤笑道:“這幫國賊還不敢當著我的麵不給糧食,我的刀正利著。” 既然不是糧食有缺,牛繼宗為何這般生氣。 賈瑁正琢磨著,立在一旁的牛延武小聲道: “此等國賊,總欺我等武人不通文墨。” “以往押運糧草,運至十石,拋開運糧人吃馬嚼,他們那邊,竟也有損耗。” “常是十石送至邊關,便允我們十五石,他們再有損耗,便是十六石出倉。” “今我們運糧十二萬石至遼東,他們一頓算,竟是出倉了二十萬石……” 牛延武雖然武力值不低,可論事智慧,卻是欠缺了幾分。 他一頓嘟囔,賈瑁聽了許久,這才弄明白了情況。 原來是這次出倉的糧食多了。 牛延武說完,主位上牛繼宗接著開口。 他道:“每年冬,皆是缺食的時節,現北直隸一帶,就是陳年糧,糧價已是一百錢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