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賈瑁帶隊翻過兩座矮山，眼前便現出一眼望不到頭的羊皮氈帳。 　　站在山腰望去，氈帳大小不一，以棋子狀態，嵌在雪地裡，在最中心，有一氈帳，高懸黃金飛鷹旗，月光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賈瑁正欣賞這靜謐美好，突有兩聲狼嚎，打斷他的目光。 　　尋著狼嚎聲，賈瑁放眼望去，便見山下圈著的牛羊。 　　牛羊堆在圈裡，圈不知綿延幾多長，從上望下去，賈瑁隻覺得，似是山腳圍上了一層褥子。 　　為防狼群，韃靼在羊圈外生著火堆，火堆約摸百十步一處，星星點點，連成一條長線。 　　火堆外，群狼環顧。 　　隻是顧忌火堆和巡守韃靼人手中的弓箭，狼群不曾有動作。 　　“真好，免得掏火折子了。” 　　賈瑁輕笑一聲，掏出一塊黑布給馬蒙上眼睛，隨即手高舉起，再揮下。 　　“殺！” 　　賈瑁一聲厲喝，隨後一馬當先，便朝著山下奔去。 　　在他身後一千大乾精銳騎卒，黑盔黑甲，身下馬匹同樣黑布蒙眼，如同地府來的惡鬼，狠狠撲了下去。 　　如烏雲蓋地，又似雪峰崩塌。 　　一千精騎飛奔下山，霎時間地動山搖。 　　人馬皆急，隻半盞茶功夫，便已經到了山腳。 　　那邊韃靼巡守聽見響動，還來不及報信，賈瑁已來到他身前。 　　彎弓搭箭。 　　“嗖～” 　　一聲脆響，擋在麵前的韃靼已被射殺。 　　賈瑁收弓，又伸手朝後，從背後褡褳裡取出一火把。 　　他拍馬越過火堆，火把自那火堆上掠過，霎時間熊熊燃燒起來。 　　風雪夜裡，狼嚎聲淒厲，牛羊牲畜本就不安，再有馬蹄聲震地，不待賈瑁放火，已經有牛羊開始躁動。 　　看著這模樣，賈瑁放聲大笑，隨後一劍斬開柵欄，下一秒，便將火把丟進圈裡。 　　羊毛是極好的燃燒物，賈瑁一火把丟去，霎時間引燃一片。 　　火光讓遠處的牛羊躁動起來，至於他麵前的，此時已經因為火燒，四處亂竄起來。 　　“隨我燒！” 　　賈瑁高聲怒喝，他拔劍，將昏頭沖向山上的牛羊盡皆斬殺。 　　隨著賈瑁動手，在他身後跟著的一千騎卒也引燃火把，同他一樣，將火把丟入圈裡。 　　若說之前這黑天白地宛若一副水墨畫，那此刻，便是有不懂文雅之人，將畫卷倒懸著，手沾紅墨，自山腳下狠狠甩了一道印子。 　　紅墨浸染，成片狀向下滴落！ 　　此刻天上大雪紛飛，賈瑁卻是覺得格外燥熱。 　　他麵前韃靼人圈養牛羊之所，已成一片火海，許是斬殺的牛羊夠多，血腥氣撲鼻而來，更是引得山上狼群撲來。 　　這下，倒也不用賈瑁他們再追趕。 　　聽著狼嚎，再有火燒，牛羊成群結隊，踏破柵欄，便往韃靼人氈帳群沖了過去。 　　憑借火光，賈瑁看到最前麵的牛羊，已是沖進了韃靼人氈帳群中，再其後，是被引燃的牛羊在亡命奔逃。 　　在漫天大雪下，死寂的雪原上，任韃靼如何也不曾預料到，他們竟生生遭受了一番天火燎原。 　　許多韃靼人，在睡夢中，隻是聽見幾聲呼喊，還未完全醒來，便被其圈養的牛羊，踏成碎肉。 　　牛羊暴亂，直沖韃靼氈帳中心，如同一鐵耙，直犁過去。 　　血肉和著泥土，被踐踏翻飛。 　　看著自己的的傑作，賈瑁放聲大笑，他略作停頓，等著麵前火勢小了些，便是一刺身下馬匹，再度沖向前。 　　“別讓羊群停下來！” 　　“別讓韃靼人收攏羊群！” 　　賈瑁高呼，奮力向前。 　　此時，第一批被引燃的牛羊多半已被燒死。 　　賈瑁拍馬間，不過盞茶功夫，領兵又沖至羊群身後。 　　他從懷裡掏出火折子，一吹之下，再次點燃了火把。 　　“再扔！再燒！” 　　賈瑁奮力甩出手中火把，火把精準命中一頭羊。 　　火燒之痛刻骨銘心，隻見那羊陡然間速度加快三分沖進前麵，又引燃了一大片！ 　　賈瑁眼睛倒映火光，直血紅一片，他鼻息裡已經聞不到牲畜騷臭味，四處皆是火油氣、血腥氣，還有些許烤肉的香味夾雜在其中。 　　可能毀滅是人最深處的本性，此時的賈瑁已經癲狂。 　　他一刻也不耽擱，放聲大笑著，緊隨牛羊之後。 　　一輪火燒起，便讓牛羊驚惶奔逃三五裡。 　　等著火的牛羊被燒死，牛羊群有停頓的意思，他便再度上前投擲火把。 　　賈瑁追趕著牛羊，從山腳起，燒過韃靼人氈帳群，闖過不知名小河，又不知翻越了幾處山脊梁。 　　…… 　　就在韃靼大部火起時，隔著三五裡遠，牛延武便看見遠處天上一片火紅。 　　他自知時機已到，隨後也是拍馬向前，直撲額色庫部眾。找書苑 www.zhaoshuyｕａn.com 　　韃靼大部遇襲，其餘小部自然心生不安。 　　如此，當牛延武、賀封等人山呼著沖殺時。 　　此些小部，皆是人心惶惶，多舍棄牛羊，先率部遁逃了。 　　見這情況，牛延武緊記賈瑁的吩咐，他沒有貿然追擊，反而一邊恐嚇，一邊著手處理牛羊。 　　雖說小部韃靼牛羊並不多，可因為地形緣故，圈養的卻格外散亂，多是幾百頭一圈。 　　這般情況，牛延武隻好放火刀殺並用，直等到天亮，這才給額色庫所屬部眾的牛羊殺完。 　　乾完了計劃當中的事，牛延武便收攏部眾，在接應賀封、李俊二人後，便回到一早賈瑁約定的地點，等著賈瑁回來。 　　…… 　　“燒！” 　　賈瑁嗓子已經喊得沙啞。 　　他不知自己是第幾次呼喊，等再要伸手掏火把，背後褡褳，卻是已經空了。 　　“此地何處？天怎麼亮了！” 　　賈瑁剛一問話，竟如同恍然大悟般，仰頭間，看見了已經大亮的天。 　　在他麵前，本來以萬記數的牛羊，此刻隻餘下稀疏三五十頭。 　　在他身後一千騎卒，此刻還能望見的，也不過三五百人。 　　“咳咳！” 　　賈瑁一聲咳嗽。 　　他正欲轉身收攏騎卒，身下軍馬便是一個趔趄，隨後雙蹄一軟，竟是直接癱倒在地。 　　賈瑁按住馬背一躍，沒讓馬匹將他壓住。 　　一路奔馬，他也未曾掀開遮馬眼的黑布。 　　等著他上前揭開黑布，卻見軍馬大喘著粗氣，一副快被生生累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