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還未亮,天色陰暗地飄起了瀝瀝小雨,令本就陰寒的清晨更添寒冷,極力詮釋著一場秋雨一場寒,無形中增加了進山的難度,卻也增加了隱蔽性。 淩氏一行人早已整裝待發,不過並未集中於演武場上,沒有送別,未驚動任何人下,寂靜聚集於後院主宅院墻旁。 二爺爺揮手示意: “出發!” 淩清乾回頭揮了揮手,照應著淩坤素,緊跟前方的二爺爺淩培坤。 在弟弟淩清烈可憐巴巴的遠望中,在三爺爺淩培堅的祈禱中,悄悄地翻過了淩氏的院墻,在一片陰翳昏暗的天色裡,摸向唳風山。 六套蓑笠穿梭於牛毛細雨中,時刻警惕的淩清乾聽到前方輕輕傳來二爺爺的叮囑: “都護好了蛛手弓,切莫淋了雨,影響弓力,這就是咱吃飯保命的家夥了。” 淩清乾跟隨大夥的動作看了眼遮擋嚴實的蛛手弓,又再三確認了火折子、箭矢等怕濕物品完好,盤在腰間的繩索倒是不懼濕潮。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快速行進了兩三刻鐘,終於接近了唳風山山腳。 淅淅瀝瀝的小雨似是配合他們隱蔽般,到了山腳時已是停了,太陽終於掙脫了烏雲的束縛,發揮著秋老虎的威力,迅速烘乾著空氣中的水分。 二爺爺行至山腳便停了下來,取出火折子與遮擋嚴實的線香,參拜祈禱起來。 兩套嗑兒淩清乾倒也聽得清楚真切,三柱敬山神,三柱敬五仙兒。 為了生活,昔日尊嚴榮耀都淡化而去,當初淩氏先祖伐山破廟,蕩平唳風妖邪,何等武威。 而今後輩再進唳風山,卻要進行參拜祈禱,尋求庇佑,這不肖子孫算是當實了,有了羈絆、有了牽掛,確是會讓人變得軟弱。 地處唳風山腳,已是人跡罕至,淩培坤朝著淩鈞鋒一點頭,淩清乾才看到四大爺警惕四周後,小心將身後背簍中包裹嚴實的油布包打了開來。 油布包中赫然是六把帶鞘橫刀! “我淩家雖已沒落,但家底還是有些,這六把橫刀祖上傳下,落到我等不肖子孫手中,不能殺敵建功,卻要用來狩獵爭口食... 唉!一人拿上一把...” 按當朝律法,尋常人家若是持有武器佩刀,或法器義肢一律按作亂反賊處理。 可如今身處亂世,有些錢財的家庭都會置買些刀劍傍身,隻需稍作打點,便可佩刀上街,法器義肢則更不用說。 可依淩氏現狀,露了刀劍怕是隻有反賊一途了。 淩培坤落寞的拿起一把,遞給淩清乾道: “乾兒你帶這把,這是歷代家主佩刀,削鐵如泥,關鍵時候能起大用。” 淩清乾忙推辭: “二爺爺,還是您用,您才...” 淩培坤已是不由分說的推到了他的懷裡,低聲道: “從進山起,一定要打起萬分小心,跑山不易,家中妻兒正等著我等手中吃食,誰也不許給我掉隊!” 見眾人都重重點頭,淩培坤部署道: “我和老四鈞鋒在前探路,乾兒領著媳婦居中尋找草藥,九弟培袁你和老三鈞錦斷後,務必記住,林中樹樁切不可亂坐,那是留給仙兒和山神老爺的。 若聽到了奇怪聲音或看見黃皮子、狐貍倆仙兒,千萬別回頭!咱就隻管往前走,該乾啥乾啥。 可都記住了!” 見大家又都重重點頭,無人接話,淩培坤滿意的一揮手,壓低聲音道: “佩橫刀,上弓弦,進山…” 一般挖參人放山或跑山之人,講究單進雙出,忌諱出現雙數,兩個人就容易見財起意,進山多是三人或五人的單幫,回來時加上老參就是雙數,單去雙回才叫吉利。 淩氏都是自家人,卻沒有這些後顧之憂,再加以狩獵為主,采藥隻是其次,雙去雙回,便沒有這些顧忌。 唳風山脈除了幾座主峰,其餘山頭均不算高,高矮又相差不多,到處都是相同的景象。 進了群山若沒有熟悉群山的老把頭或老獵戶,多半會在群山中打轉兒迷路,也就是鬼打墻,怎麼也繞不出來。 看著霧氣騰騰的茂密林子,突然的一聲鳥叫,就刺激的人一激靈,淩清乾想著之前三爺爺給卜的坎卦,不自覺的提高警惕,和淩坤素就靠在了一起。 起初進山的林間邊緣,還有些打柴采藥人趟出的小毛道,隨著慢慢深入,已是無路可走,露水混合雨水,濕漉漉的沾在身上,不僅濕癢難受還影響前進速度。 二爺爺雖強硬了一些,卻也真是愛護後輩,他一人在前偵查開路,披荊斬棘,趟去露水雨水,讓後輩們保存體力。 四大爺淩鈞鋒則時不時的在某些樹枝上係條特製形狀的藤蔓,再隱蔽的刻些標記,淩清乾都一一記在心間。 年頭難過,又是此青黃不接之時,百姓們都想多找些吃食糊口,使這邊緣之地沒見任何動物蹤影,淩坤素縱是認真搜尋,卻也未見什麼草藥。 淩培坤見並無收獲,無奈搖搖頭,隻得帶隊往更深處行去。 淩清乾雖時刻警惕,但也時不時的學著四大爺在一些隱蔽處做些不一樣的標記,一來練習,二來也算多一重保險。 正自走著,前方二爺爺突的抬手止步,幾人迅速警戒,淩清乾快速掃了一眼,卻是一隻剩半片上身,內臟都被掏空了的殘屍。 眾人撿碎石將其埋了,心中都沉重了不少,進到此處意味著已有兇猛野獸出沒。 又走了有大半個時辰,淩清乾已不記得這是過了幾個山頭,前方二爺爺忽的又一矮身,壓手示意大家隱蔽。 淩清乾急忙同淩坤素閃入身旁灌木,透著枝葉看向前方,隻見一條細細的林蔭小道,順著樹木間隙蜿蜒向深處,卻並無人類痕跡,似是林中動物行走而出。 正隱蔽著,他瞧見前方四大爺抬了抬手中蛛手弓,悄悄示意自己過去。 淩清乾輕輕摸到前方,順著四大爺指示方向終於看到了小道旁的草叢裡,兩隻毛茸茸的萌物正鼓著滿滿的腮幫子,除草機般連莖帶根的“清除”著鮮嫩些的青草。 待看清了全貌,淩清乾才張大嘴地確認這應是兩隻兔子,可比半大羊羔都高大強壯的兔子,他卻是頭一次見,看著那泛著寒光的門牙,怕是急了一定會咬死人吧! 淩鈞鋒指了指兔子的眼睛,又示意兩人各自的目標,便向淩培坤方向努了努嘴。 淩清乾明白了這是要都留下,當即前推泰山,後捋虎尾挽弓搭箭,靜待二爺爺指令。 他在學宮時射技精湛,可那畢竟是死靶,如今麵對活物,尤其是這種一看就會咬人的活物,不禁也是手心冒汗。 努力調整呼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平復心境,蹲姿下通過姿態,禮儀等調整,漸漸的,又找到了平時在學宮考校時的狀態,身、心、弓高度和諧統一。 而淩鈞鋒卻是沒有姿態、禮儀的講究,與此刻看著高貴、優雅的侄兒不同,他先是在嘴裡銜了一支箭矢,努力調整了呼吸後,才挽弓搭箭。 二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待一隻兔子啃草,另一隻也低頭的一瞬間,二爺爺立即揮手發號。 “呼!” 淩清乾與淩鈞鋒幾乎同時鬆手,雙箭齊發下隻餘弓弦嗡鳴。 學宮甲上的射藝,射箭過程中所必備的姿態、禮儀、心力、修養等,此時被淩清乾發揮的淋漓盡致。 弓弦尚鳴,而箭簇已是射入了啃草灰兔的瞳孔,正中靶心! 淩清乾習慣性的輕撫弓弦,亦如在學宮考校射藝時的優雅,看得時刻關注他的淩坤素滿眼的自豪。 在他優雅的輕撫弓弦時,四大爺淩鈞鋒已是補射了銜著的第二支箭。 “上!” 一聲輕喝,打斷了淩清乾的身心弓合一,二爺爺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三大爺淩鈞錦也是緊跟而上。 淩清乾本以為一擊斃命,可他的目標灰兔卻是在被射中的瞬間,猛地轉頭撞地,雖未躲過眼睛,卻將箭桿都撞折地阻住了箭矢的後續入腦。 四大爺淩鈞鋒的同射箭矢竟被那白兔躲了過去,第二箭雖也射中,卻是射在了堅硬的頭骨上,並未造成大的傷勢。 淩清乾再一次張大了嘴巴... ......這個世界難道連一隻兔子都這麼悍勇嗎?
第15章 進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