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 　　蔡元滿臉悲憤，緊緊抿著嘴唇，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李泰聽得一臉懵：“說什麼胡話呢？” 　　“李譜那廝，和先皇帝年輕時一模一樣！”蔡元又要喊叫，被李泰捂住了嘴巴：“舅舅，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喊我母妃來了！” 　　“嗚嗚嗚……” 　　又折騰了好一陣，蔡元終於是消停了。李泰也鬆開了他，看著他耷拉著腦袋沮喪的樣子，安慰道：“舅舅，你既然知道他和父皇一樣，那還擔心什麼呢？他是不會處置你的，最多也就是丞相之位沒了，地位還是在的嘛。就算再不濟，蔡家的家資，做個富家翁不好麼？” 　　“你懂什麼？”蔡元抬頭看著李泰，道：“傻侄子，在他們那樣的人眼中，蔡家的錢屬於蔡家？你信不信，來日一旦有用錢的地方，他連個招呼都不會打，蔡家的錢是蔡家的？那是他們的私庫！” 　　“呃——”李泰被噎了個結實，他不能否認，在這一點上，蔡元是很清醒的。 　　在他小時候，那會兒還沒有李譜這個人，曾經有一回，南越使者來進貢，宮中設宴款待，言談之間，使者表示，聽聞天朝有征南之心，不知是真是假，南越願意世代臣服，年年進貢，隻求天朝高抬貴手。 　　當時太宗皇帝是這麼回復的，南越從來就不是個國家，何來征南？隻有越族，南越自古以來就是中原的郡縣，國主竊國已久，應該及時醒悟，還不失郡守之位，若執迷不悟，怕是要三族遭難，禍及親族。 　　南越使者差點氣死，而所謂的自古以來，不過是先秦時期的一張地圖上麵，標注過“南越”這倆字罷了。 　　沒過三年，大武征伐南越，兌現了當初的話，現在南越已經成為大武的郡縣了。南越國主自縊，他的兒子獻城，做了南越郡的太守。 　　史書裡的皇帝，都是喊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太宗皇帝則是身體力行踐行著，最讓人無言以對的是，哪怕他還做不到的時候，他說出的話，就好像已經做到了那般理所當然。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李譜身上。 　　五年前，李譜剛回皇宮。當時內廷彌漫著的氣氛就是，一個在外的皇子，如何能爭得過備受寵愛的魏王？ 　　李泰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對李譜不說有幾分看不起吧，也是端著架子試圖壓對方一頭。 　　結果，第一天見麵，他就被收拾了。 　　李譜不但吃光了蔡太妃給他做的小灶，還搶他的珊瑚瑪瑙元寶銀錠，半夜跳出宮墻花銷。更過分的是把國子監留的作業讓他寫，寫還得模仿李譜的字體，不能用他自己的字，防止被教習看出來。 　　直到今天，李泰做了攝政王，批奏折的時候，還下意識用李譜的字，像當初給丫寫作業一樣批奏折。 　　這也是為何李泰從沒懷疑過這個突然冒出的哥哥是老爹的種。 　　就這份“理所應當”，別人學都學不來。 　　可笑蔡元被蒙騙得死死的，竟然還想占他的便宜？ 　　“我意識到已經晚了。”蔡元嘆道：“蔡興他們資質平庸，你啊，也不可能是他對手。蔡家如今是砧板上的魚肉……我不甘心！” 　　“舅舅，不甘心還能怎樣？”李泰安慰道：“你說你能拿他怎麼辦？從前你還能找兩個禦史寫點什麼荒唐不羈愛逛青樓不納後妃不傳宗接代啥的惡心他一下，但這回他收服突厥，娶突厥大可汗為後，做到了父皇都沒做到的事情，一次性把所有口子都堵上了，還能說他什麼？” 　　“軍功如此，將領歸心，造反你也別想了。找刺客暗殺他？你沒聽信使說麼？皇兄那達慕連勝五場，誰打得過他啊！” 　　“我們可以下毒！下蠱毒！”蔡元忽然想起什麼，壓低嗓子：“就像先皇後那樣……” 　　“舅舅！”李泰大聲打斷蔡元的話，厲聲道：“舅舅，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當年父皇因巫蠱之事，明裡暗裡殺了多少的人，你不知道嗎？百越若不是被懷疑與此有牽扯，至於滅國十二嗎？” 　　“這件事，就連我母妃那兒，都是耿耿於懷，若你真和巫蠱牽連在一起，我母妃都不會放過你！” 　　“哎呀，我就是是……隨便說說，我沒那個意思。”蔡元知道自己說了犯禁的話了，抬手打了嘴一下，嘆了口氣，不言語了。 　　“唉，舅舅啊。”李泰寬慰道：“以前我聽孔師父授課時說起，人皇有天子氣，我就很不理解。什麼叫天子氣，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ｕan.ｃｏm 《史記》裡麵不是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後來我才慢慢明白，時事造人，有的人出現在那個位置上，不管旁人看著多不合理，都有其必然的合理。” 　　“這不是信命，就是這麼回事。既生瑜何生亮，不是周瑜不行，是諸葛亮太強。”李泰說罷，自嘲笑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跟他爭皇帝麼？是因為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爭不過。我甚至能從他的眼神裡感覺到，他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唉……”李泰又是一聲長嘆：“跟一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對手去爭，不顯得有些可憐嗎？所以我就想，不如啊，把爭的心思，用在正事兒上，乾點自己想乾的，能乾的，力所能及的事兒，也算是一番事業了。” 　　說到這兒，李泰的情緒好轉了一些，道：“就比如，我想讓百姓的孩子有書讀，所以我行文各州縣，讓鄉紳地主籌錢興建學堂，三年來，卓有成效，如今已建的學堂就有千餘，雖說仍然不夠，但總比沒有強吧？” 　　“多一些人讀書，未來就多一些人才，怎麼說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好，你說是吧，舅舅？” 　　“是——”蔡元苦笑道：“我不是不明白道理，我就是氣啊！” 　　“憑什麼，有人天生就是主角，做什麼都光彩奪目。而別人再怎麼努力，永遠都是陪襯！甚至努力的過程，都會被當成笑料，像你說的，不被人放在眼中。” 　　“我也不知道——”李泰拍拍蔡元的肩膀，道：“好好休息一下，放心吧，我會盡力斡旋的，他沒有把你的小動作公之於眾，就說明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