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破樓暗淡無光,燈泡不知多少年前就早已破損。 當然,這本質上來說並沒有多麼可怕,但結合上這裡曾經是亂葬崗的真實歷史又有不一樣的味道。 這棟所謂公寓就在一所高中很近的地方,雖然老舊,但上下學方便,倒是有些這所高中的學生會選擇租房住在這裡。 秦夢夢就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晚上她都是獨自回家,獨自居住,父母白天都要工作,晚上要在家裡照顧自己的很小的弟弟,爺爺奶奶都早早去世,無法陪讀。 本來平時晚上回出租屋她也沒怎麼在意,但最近她總感覺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盯著她看,看得她一陣發毛。 晚上也開始不停做同一個噩夢,在夢的場景裡她總是在找鑰匙開門,而樓下則傳來一陣陣厚重的腳步聲,節奏鮮明而緩慢。 腳步聲緊逼,越來越近,每次她都沒能在腳步逼近她所在這層前打開房門,不知為何,她在夢裡就是覺得不能讓腳步聲的主人接近自己,所以最後這個噩夢永遠是以她奔向樓頂圍欄一躍而下作為結局,緊接著就是在下墜感中猛地驚醒。 說起來每次驚醒後的秦夢夢都感覺自己夢裡的行為挺可笑的,特別是同一個夢重復多次後,秦夢夢會為自己無腦跳樓的行為感到荒誕,因為那不過是夢而已,與其逃跑還不如回頭看看那個所謂沉重腳步的主人究竟是誰。 但她總會意識不到自己在夢裡,以至於不斷重復那所謂的開鎖失敗和跳樓,就算接連的噩夢不斷加深著她在清醒時對此的認知,每次她回到夢中又會繼續那些行為,把白天所想的一切忘光。 就這樣,秦夢夢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但正值高三的寶貴學習階段,她不可能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去解決這個一看就不科學的事情。 所以在連續重復了十二天相同的夢境後,她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在睡前不關門就行了,這樣在夢裡她就可以不需要開門直接進入房間,在夢中關掉門後結束這個該死的噩夢。 這個想法無比荒誕,但是秦夢夢確實這麼做了,她恍惚中感覺隻有打開那扇門才能結束這一切。 至於為何連續十二天她都不回家離開這個噩夢的源頭呢?因為她所在的學校每半個月才放半天假。 總之這第十二天的夜晚秦夢夢終於難以忍受這個噩夢,從而開始了實驗,她打算在睡前先把自己的房門打開。 不論如何,秦夢夢都迫切想要結束這個該死的夢境。 很可惜,這晚上她睡得很沉,甚至深沉到了夢境海洋的最底端。 而沉寂的現實中,某種東西踏著它那緩慢的步伐從樓梯口緩緩走入了這同樣沉寂的房間,而不同的是這回再也沒有了那鐵門的阻隔,或者那門也許隻是某個象征,是某種心理的防線,但至少,現在呢,它打開了。 於是這場無盡的折磨迎來了沒有盡頭的盡頭,永眠的噩夢開始了。 —————— 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住院部。 照例查完房的白樺朝著休息室走去,手機卻又在他真正抵達休息室前響了起來。 白樺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一看,顯示的是未知來電,但貌似也是個挺正常的號碼,而且就是江城本地的,想著八成是真的有誰找自己有事就直接點了接通:“喂,您哪位?” 對方聲音很快傳來:“白醫生是吧?你好,我是隔壁腦科的江主任啊,我們科這裡有個會診,會診病人的主治醫師和我說他們那現在有個需要你們精神科醫生的地方,我和你們科長問過了,他說你剛好有時間,三號會診室,請問你現在能否盡快趕過去一下。” 白樺近期的排班確實很空閑,想到之前安排到他這個工作時段的病人剛好近期出院了,在接診新病人之前確實有時間,也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白樺按著記憶朝著三號會診室的方向走去,到門口時,見有位同科室醫生也是剛到,白樺看到對方後也順勢朝那胖醫生打了聲招呼:“喲,二狗你也被叫過來了啊。” 對方聽到白樺叫自己外號也不惱,微笑著揮了下手,白樺則站住等他走近才推門與其一起進入了三號會診室。 白樺進來後一看到會診室內的場景就知道大致情況,這是會診基本討論完後才把他們兩個叫過來的,畢竟ppt已經放完,停留在最後的一張腦部ct上,眾醫生也是一副沉思狀,就是白樺也暫時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叫兩個精神科的醫生過來是為了什麼。 看起來像是主治醫師的一個禿頂男人快步走過來和他們兩人握了握手,同時說道:“是白醫生和李醫生吧,你們好,我是這次會診的主治醫師嚴得福,請坐請坐。”隨後親自拉開兩把椅子請他們兩人坐下,這倒是把白樺和李仁偉二人給嚇了一跳,這確實是太客氣了。 禿頭的嚴醫生接著又快步回到了投影展臺的位置,開始給新到的兩位醫生說明情況:“這次請你們過來倒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問題要請教。我還是從頭講一遍吧,這次的病人是個在家中昏迷的女高中生,名叫秦夢夢,病因目前未知,入院檢查格拉斯哥昏迷量表總分4/15,瞳孔縮小,雙側存在巴賓斯基反射,所以我們當時診斷為昏迷。” “既然隻是昏迷,那不是腦科的問題嗎,這又是會診又是叫我們精神科醫生過來是乾什麼?”李仁偉提出了疑問。 禿頭嚴醫生被打斷說話導致思維有點不連貫,但很快調整好後繼續說了下去:“接下來才是重點,住院期間我們幾次給這位患者做了腦波檢測,她的意識水平非但沒有恢復的跡象,相反還在逐漸減小,我們預測這樣下去她的狀態可能會從昏迷變成植物人,失去醒來的可能性,需要馬上開始藥物配合電擊的刺激療程,但檢查後發現患者的脊神經元很脆弱,無法使用脊神經電擊療法,其他刺激療法也可能直接危及其生命。 所以我們討論後決定采納最新技術進行柔性喚醒,也就是你們精神科正在搞的那個叫啥來著......” “也就是腦波頻段共感技術對嗎?”白樺很快就指出了其叫自己與二狗來的目的所在。 腦波頻段共感技術是基於腦部鏈接技術的突破而附帶的衍生產物,說的簡單點就是沉浸式入夢虛擬遊戲的誕生也帶動了相關腦部醫學領域技術的發展,而腦波頻段共感技術就是其中之一。 當時誰也沒想到反而是民辦企業的投資團隊最先搞出了這項技術,這就導致了其是先在民用上推廣,後才在專業領域展開實驗。 而腦波頻段共感技術則是可以讓心理醫生看到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從而加深心理醫生對病人病情的理解,以達到精確化治療的目的,打開限製通道甚至能在夢境中一定程度上相互影響對方的思維,由於這種技術有一定的危險性與侵犯他人隱私的問題存在,所以法律規定使用者一定得持有心理學相關證書,且使用場景明確為治療用途。 “請容我拒絕,嚴醫生,同時我非常不建議你們使用這項技術。”白樺非常直接的給出了自己的想法,“第一,這項技術還在從來沒有在昏迷人群上使用的案例,這樣做有一定的危險和不負責性質;第二,這項技術依舊還在實驗階段,不屬於我們醫院登記在冊的治療器械,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嗯,懂的都懂,就算你們找我們科其他醫生他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與風險。” 白樺說完後起身就走,二狗倒是很禮貌的對在場醫生表達了歉意,但他也和白樺的想法一致,委婉解釋一番後也跟著離開了會診室。 “啊喂,別急著走啊,不是你想的那樣白醫生,我們再細談一下!”嚴醫生竟然追了上來。 剛好是避開監控的拐角位置,白樺也是停了下來,既然對方這麼急切,白樺倒也確實對自己本來的猜想有了幾分不自信,與其繼續糾纏不如聽對方怎麼解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啥,其實我這裡確實有其他更穩妥的微刺激方案,但我也給你透個底,其實之前我就和患者家屬溝通過了,那孩子他們家的經濟情況貌似很一般,之前住院時候的各種檢測費加住院費已經把他們積蓄掏空了,他們已經在考慮把孩子接回家裡去靜養了,現在可是關鍵時期,我也想試著再努力努力,但這不是急診,如果家屬交不上錢我們也不好繼續嘗試。”嚴醫生的表情倒是真情流露,一副不想放棄的模樣。 “所以就走自願者途徑,以測試新型醫療器械招募對象的名義展開治療,這樣不用繳費就能立即開始治療,甚至對方家屬還可以拿實驗自願者這筆錢去補貼一下住院費。”白樺接上了話茬。 “正是,而且我們會診時已經分析過了,這也是個成功率很高的方案,啊不,這已經是現在唯一有希望的方案了,你來接入腦波頻段共感儀器,我也會盡我全部能力在一旁幫忙的!真的,求您了,這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嚴醫生作勢就要跪,但被白樺眼疾手快攔了下來。 “您老這麼跪我可是要折壽的,不說了,醫者仁心,這事我答應了,您盡快安排治療時間,這邊我來簽字申請。”白樺作為心理醫生是很會察言觀色的,看出來了這嚴醫生確實大概率是個老好人,既然之前的猜想是誤會,同時這也確實是沒辦法的事,那自己也就隻能幫一把了。 “好,家屬那邊我去通知,那就拜托白醫生你去把那臺器械的使用搞定了。”嚴醫生雙手合十輕輕對白樺拜了拜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