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坎特爾,初次上陣(1 / 1)

流浪普利爾 徘淚 6645 字 2024-03-16

木盆般的圓臉,小眼睛,密密麻麻的絡腮胡。坎特爾努力想著闊熱的相貌。   密集的馬蹄聲響了起來,闊熱的聲音緊隨其後:“保持隊形!保持隊形!”   尖下巴,略微凹陷的顴骨和隆起的眉骨形成鮮明對比,剌多的形象相對更具特色。   “不要停下!持續射擊!注意對方弓箭手!”剌多的呼喊混在馬蹄聲與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中,依然很容易分辨。   這時坎特爾又跑神了,他突然想知道愛芙瑞在乾什麼。   除了一些雜音,他什麼都沒聽到。   坎特爾胯下的馬突然又自顧自向前走了起來,他趕忙拉緊韁繩,馬抗拒地甩了一下頭,不過還是停了下來。   “滾一邊去!擋住我了!”克洛絲怒吼一聲,馭馬向前走了幾步。她穿著一身黑衣,外麵套著一件全身鱗甲,但沒有戴頭盔。黑色長發被很隨便地紮成一個大辮子,搭在後背,仿佛融進了衣服的顏色。這是坎特爾第一次見到她的耳朵,左耳上有一個圓形的黑色耳釘,整體沒什麼特別的。他總是對見不到的事物產生好奇。   他和克洛絲二人騎馬站在一個小山丘上,遠處有一群身穿紫衣的士兵,其中一些披著銀色鎧甲,大約有50人左右。他們舉起盾牌結成圓形密集陣型,中間立著一麵象征著帝國的金紋太陽紫旗。外圍,一群嗔陀弓騎兵以兩三人一排的細長隊形繞著帝國士兵不斷疾馳,他們把帝國軍隊完全圍了起來,從坎特爾的視角看去好像一條不斷翻滾的銜尾蛇。正如嗔陀的部落徽記。   帝國軍陣中還剩10人不到的弓箭手,正在絕望地在陣中胡亂放箭,由於視線被遮擋,又要避開自己人的後腦勺,他們射了幾輪後,坎特爾也沒有看到一個被射中的嗔陀弓騎兵。反倒是帝國弓箭手接連倒下,眨眼功夫隻剩三四個了。   坎特爾記得剛開戰時對方有100人左右,現在剩下的這些士兵多半身上插著箭頭,盾牌也都被紮得像隻刺蝟。   “對麵差不多了,闊熱也到距離了,讓他沖鋒。讓剌多撤到一旁。”克洛絲說。   坎特爾趕忙想著剌多的樣子,不過他同時又在想闊熱身旁的幾十名重甲槍騎兵沖擊敵陣時會是什麼模樣。   “剌多弓長,讓弓騎兵撤到一旁,給闊熱馬長讓出位置。”坎特爾按照克洛絲之前的吩咐,用盡量簡潔的話語傳達命令。   “我是闊熱。”   坎特爾皺了一下眉,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趕忙想著剌多的樣子重復了一遍命令。   “知道知道,正準備這麼乾。”剌多的語氣很輕鬆,好像在郊遊一樣。   “你真他媽沒用。”克洛絲在旁邊罵了一句,坎特爾低下頭咬住了下嘴唇。   “闊熱馬長,開始沖擊敵人。”   “明白。殺!!!”腦內的雄渾吼聲讓坎特爾全身都震了一下,他抬起頭,在小山丘上依然能聽到遠處的喊殺聲。   戰場那邊,剛才還在圍著帝國軍繞圈的弓騎兵瞬間集結在了一起,移動到了軍陣右側方。   重騎兵一字展開陣型,分成前後兩排,所有士兵長槍橫握,闊熱一馬當先,片刻就沖到軍陣前,帝國軍還沒來得及變換陣型時就已經和嗔陀騎兵接戰。帝國士兵大多被撞飛出好幾米,有一些則被長槍紮穿身體,僥幸存活的人剛從地上爬起來則又被後排騎兵用長刀砍翻在地。闊熱的騎兵隊伍像移動的城墻一樣碾過帝國軍,之後在帝國軍身後大約一百米後掉頭,隨後重新結陣。   散亂的帝國士兵還沒緩過神時,弓騎兵的箭雨再一次向他們潑去。他們開始四散奔逃,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讓他們這次多抓點活的。”克洛絲舒了一口氣。   坎特爾向二人傳達了這個命令,隨後剌多部隊停止放箭,拔出長刀追逐逃命的帝國軍。   “完事了,咱倆先回去吧。你看你緊張成啥德行了?”克洛絲瞥了坎特爾一眼,隨後向營地方向騎去。   坎特爾也跟著騎了過去。此時他呼吸急促,握著韁繩的手不停顫抖。天上雖然還有紅霧,但好歹是夏天,他卻覺得體內不時傳來陣陣寒意。   這天中午吃過飯後不久,克洛絲就急匆匆地找了過來。她說偵察兵在原野上看到了一大隊帝國士兵,現在坎特爾已經加入,可以和帝國正式開戰。在坎特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時,克洛絲就牽來一匹馬,之後便奔向戰場。   我隻是傳了幾句話,就死了這麼多人嗎……坎特爾忍不住回想帝國士兵傳來的陣陣慘叫,聲音不大,但直戳內心。他全程幾乎沒動,但仍然感到精疲力盡。   回到營地後,他沒有和克洛絲說話,也沒有等騎兵部隊歸來。在自己帳篷前綁好了馬就進去一頭倒在了羊皮毯上。   為什麼我要乾這種事?他喘著粗氣,想著克洛絲慵懶的眼神。但搞不明白的事情遠不止這一個。   克洛絲為什麼知道傳聲石的用法?   雖然有疑惑,但綁定傳聲石的方法簡單到不可思議,相比起來,傳聲者的天生體質才是關鍵。傳聲者和接收者需要一起觸摸石頭,傳聲者此時腦中要想著接收者的相貌,然後接收者在同時隨便說一句話即可完成綁定。坎特爾前幾天一轉眼就和闊熱與剌多分別完成了綁定。   這麼想來,他和愛芙瑞的綁定,可能是因為她在接過石頭時說了一句:“謝謝。”,而坎特爾當時一定滿腦子都在想著愛芙瑞收到禮物時可能出現的表情。   不過換在平時的話,愛芙瑞肯定不隻會冷冰冰地道聲謝。   更奇怪的是,克洛絲為什麼說使用方法是我教給她的?我根本沒見過她。   坎特爾當時就追問了這個問題,但隻得到了一個極不靠譜的回答。克洛絲說她從小就被當成部落首領培養,她的父母說了一個預言,那就是坎特爾會作為傳聲者加入部落幫她推翻帝國。同時給了她兩顆傳聲石,並把使用方法告訴了他。如此一來,克洛絲便認為其實是預言中的坎特爾教會了她。   這明顯就是扯了個狗屁不通的謊,瘋子聽了都不會信。但由於克洛絲說話時的強大壓迫力和接下來的一段話,使得他當時完全沒有反駁。   克洛絲說自己在得知預言後的某天做了一個夢,她夢到了坎特爾從小到大的經歷,接著說出了他和愛芙瑞從小相識,一起定居培金城外,最後二人分開的經歷。她又補充了一句,夢中的愛芙瑞被帝國軍殺死了,而她有自信改變這個預言。   坎特爾仍然記得自己當時吃驚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但此刻不想繼續回憶了,他的大腦一片混亂,沒法正常思考。這時走進一個仆人送來一隻烤羊腿,他囫圇吃完,沒多久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一夜無夢。   他是被砸醒的,能這麼粗魯的人隻有克洛絲。砸到他身上的是一把裝在鞘裡的長刀。他看了眼刀,又用力擠了擠眼睛,問道:“怎麼了嗎?”   “咱們已經正式和帝國開戰了,以後你可能也得上陣殺敵。就你現在這模樣,怕是對麵咳嗽兩聲都能給你嚇一跟頭。”克洛絲說完後打了個哈欠。她像往常一樣披著頭發,一身黑色便服,手裡拿著反曲弓,腰間掛著箭筒。   我還要親手殺人?坎特爾拿起長刀,刀鞘上的皮革看起來飽經風霜。他本想抽出刀看一眼,但猶豫之後沒有動手。   “來吧我帶你去訓練。不求你砍下多少人頭,關鍵時候能讓自己腦袋一直掛在脖子就行。”克洛絲說完走出了帳篷。   坎特爾從薄毯中鉆了出來,換好衣服,聽話地跟了上去。   二人穿過了熙熙攘攘的營地,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忙,宰羊、喂馬、打磨兵器、削製箭矢,坎特爾已經漸漸熟悉了這番場景。   “咱們下午就要換地方紮營了,帝國軍很快就會殺過來。”克洛絲突然說道,“嗔陀現在總共隻有1000名士兵不到,碰見帝國軍團就直接玩完了。”   “這場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啊?”   “打到砍下帝皇的頭,你問過好多遍了。”   坎特爾沒有再問問題。克洛絲在前幾天和他講了很多關於帝國是如何欺侮壓迫嗔陀部落的往事。帝皇在十年前征服整片大陸後,表麵上給予嗔陀部落自由放牧的權力,暗地裡卻不斷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最後甚至挑撥離間造成曠日持久的內戰。克洛絲此時站了出來,用了將近一年時間結束內戰,重新統一了嗔陀部落。他們暗中聯絡了全帝國境內各個名叫普利爾的神秘組織成員,並約定好以森林大火作為信號,一同起兵推翻帝國。   經過幾天的相處,坎特爾感受到了部落人民的豪爽開朗,越來越同情他們之前的遭遇。可他還是不明白,這一切和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要因為一個預言就殺死和自己無冤無仇的人嗎?他想起了培金城的衛兵,他們貪財但不是壞人;想起了破盾酒館,自己應該貼出下一章的故事了;想起了露米婭和科朗,估計老板這些天一直都在找他,而看馬人估計已經被趕出酒館了;也想起了在鄉村小屋和愛芙瑞共處的時光。   還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他懷疑愛芙瑞會不會把石頭搞丟了。   “就是這兒。”克洛絲說。   他們麵前是一個羊圈,外麵有全副武裝的持槍士兵看守。羊圈裡麵除了一粒粒羊糞便外,完全沒有動物的影子,裡麵有一群人歪七八扭地坐著。所有人都穿著紫色衣服,很明顯是昨天俘虜的帝國士兵。他們雙手被反綁著,兩個腳踝也被一條粗繩係住。坎特爾估算了一下,繩子的長度隻能讓他們勉強走動。   “去吧,把他們都殺了。”克洛絲打開羊圈柵欄,輕描淡寫地說,“殺完你就會用刀了。”   坎特爾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三確認後才發現克洛絲是認真的。   “不不不不行,他們都被綁著,直接殺了太可憐了。”   “那我把他們解開,每人發把武器?”   “也不是這個意思。而且,殺了人我也不會用刀啊!”   “你殺就行了,我保證你殺完就會用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坎特爾走進羊圈,勉強地握住刀柄,還是沒法下決心抽刀。   “快點!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他拒絕不了克洛絲的話,又經過一陣思想鬥爭後,他顫抖的手一把抽出刀,閉著眼直接刺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俘虜。他感覺刀尖遇到了點阻力,睜開眼後看到長刀正中俘虜的心口。他嚇了一跳,趕忙把刀拔出,俘虜張著嘴,沒發出聲音,隨即癱在地上,血流如注。   其他俘虜見狀都開始向後閃躲,還有幾個人發出了淒慘的叫聲。   “就是這樣,繼續!”他回頭看去,克洛絲居然正在伸懶腰。   “愣著乾什麼?繼續啊!”   坎特爾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發出了駭人的叫聲,舉起長刀開始挨個劈砍俘虜。刀的重量不算輕,他揮舞起來有些吃力。他盡量砍向俘虜的脖子,不想讓他們承受太多的痛苦。   他在寫故事時幻想過戰場上兵器碰撞的聲音,這時才發現,刀砍在脖子上時,是悄無聲息的。   漸漸地,坎特爾發現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強,手中的長刀卻越來越輕,自己揮刀的姿勢好像也從笨拙變得靈巧了一些。   最終他還是受不了了,丟掉長刀跪在地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昨晚吃的羊腿從胃裡湧了出來,伴隨著酸味的液體一起潑灑在地上。酸味、血腥味、羊糞味、以及某個嚇到失禁的俘虜身上的尿味混成一體,鉆進了坎特爾的鼻腔,於是他繼續嘔吐,直到嘴裡發苦。   在他能抬起頭時,他看到了11具屍體。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寧願直接上戰場……”他轉頭乞求克洛絲。   “別說話!”克洛絲嗬斥了一聲。   她正隔著頭發摸著自己的左耳,嘴裡說起了一種奇異的語言。   “oj hboh dbj tivp ob hf qvmjfs abj ob?”   這是嗔陀的土話嗎?坎特爾被克洛絲的奇怪行為分散了注意力,不適感稍微緩解了一點。   “xp nb tiboh hvp rv。”   她說完向著坎特爾走來,突然又停住了。   “xp ef hpoh gb ibj dib kj ejbo tifoh kj?”   “ibp ef。”   緊接著克洛絲從箭筒中抽出三支箭握在手中,用極快的速度將箭矢全部射向坎特爾身旁。三個俘虜幾乎是同時被射中了喉嚨,隨後倒地不起。   “坎特爾,先別殺了。去找闊熱拿一身護甲,要最結實那種。”克洛絲眼神異常嚴肅,“穿好後騎上馬來找我。”   “出什麼事了嗎?”坎特爾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克洛絲走到俘虜屍體上,把三支箭都拔了出來,之後才做回答:“有大仗要打了,這次要全軍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