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三更,林厚君緩緩推開了屋門。 一時間街道內傳來稀稀疏疏的關門聲,鄰居屋內傳來一陣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少年臉色不變,心裡卻感到一陣好笑。 上供的人家如果沒有按照規定在次日四更前將人送到犬妖指定地點,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上供日最開始實行那陣子,就有不少被點到名字的人家攜帶一家老小趁著夜黑風高試圖逃離青山鎮。 可惜整個青山鎮就那麼幾個出口,半路被犬妖截住了。 結果就是原本隻用上供一人,這下搞得一家上上下下七八口人都淪為了血食。 這還不算完,這可苦了鄰裡相親,因為沒有及時稟告犬妖,還會遭受連坐待遇。 林厚君早就發現鄰居的不對勁,自從昨日自家被選中開始,這些平日裡不打交道的鄉親,都開始時不時在自家門口徘徊。 膽大的還透過窗戶往裡瞅,生怕林厚君半路潛逃了。 直到今日夜半三更,林厚君還遲遲沒有出門。 急得街道人家屋門是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時刻觀察林厚君到底出門沒。 這下倒讓他們放心了。 沿著熟悉的街道不急不慢的走著,思緒卻飄到了天外。 最開始街上隻有寥寥兩三人,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多。 各種生離死別的景象不斷在街邊上演,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斷叮囑,隨後告別家人踏上了這條有去無回的路。 不知道娘親當時是怎麼想的。 街道同行之人已有了三十之數,除了林厚君外,無一例外都是清一色老人。 眾人步履蹣跚地緩緩走向青山鎮東北方向的竹林,這裡是犬妖規定的上供地點。 “今天來的挺快。”一個犬妖早在竹林旁翹首以盼,見眾人浩浩蕩蕩趕來也是一臉滿意。 接著犬妖瞇著眼睛,伸出一隻狗爪開始數數。 “一、二、三...三十。嗯,沒少人,去吧。” 見沒少人,犬妖那張猙獰的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示意眾人跟隨它進入竹林。 孰不知這一笑嚇得不少老人兩股戰戰,一個不留神倒地不起,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答應上供是無奈之舉,走到竹林是跟隨大流,到了如今,卻再也堅持不住了。 一個老人倒下,一眾老人都不敢走了。 此時正是三四更天,竹林深處黑不見底,隱隱約約有幾雙綠油油的眼睛向眾人看來。 知道進去就是死,此刻癱倒在外還能多活會。 興許...可也沒興許。 一個老婦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年近六旬哭起來卻像個孩童,上氣不接下氣。 這下可攪了鍋了,一時間哭聲一片,整片竹林都回蕩著嗚咽聲。 娘親當時也會哭嗎。 林厚君靜靜的站在原地,與周圍亂糟糟的場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知為何,他此刻內心沒有一點點恐懼,反而有種解脫。 犬妖看著場麵亂哄哄一片,內心也是湧起一股煩躁。 “回回都這樣,我們大王已經很仁慈了,要我說,就應該殺個痛快。”犬妖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送來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路都走不動,半條腿入土的人了吃起來一點都不新鮮。” 說到這,犬妖深處爪子扣了扣臼齒,扣出幾條帶血絲的肉末嫌棄得丟在地上,滿臉不樂意。 此舉使得現場哭聲更大,不少老人已經嚇得受不了已經當場昏厥過去,更有甚者已經失禁,滿地汙黃之物。 “行了,別裝了,該上路了。”犬妖緩緩走到一個暈厥的老婦麵前,踢了踢對方,卻發現老婦毫無反應,似乎真的沒有意識。 “嗬!”犬妖麵色發狠,整張狗臉顯得更加猙獰。 一隻爪子掐住老婦的脖子,鋒利的爪尖刺破皮膚,暗沉的鮮血順著脖子往下留。 老婦猛然睜開雙眼,眼神裡流露出驚恐,長大嘴巴想要呼喊,卻發現喉嚨被卡住根本發不出聲音。 犬妖緩緩將其整個身體拎到空中,爪子刺入的更深,鮮血將整個爪子都浸透。 老婦身體淩空,瘋狂得抖動肩膀,兩隻腿不受控製亂蹬,試圖掙脫。 此時眾人見狀都噤聲,麵帶恐懼地看向眼前的悲劇。 半響,老婦停止了掙紮,整個人猶如枯草一般,垂下頭再無動靜。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原本裝昏的此刻也清醒了過來,呆呆地看著竹林深處。 犬妖掃視了周圍一眼,臉上難得露出滿意的神色。 將老婦轉手扛在了肩上,開始慢步向竹林深處走去。 “都跟上,時辰不早了,可別耽擱了。” 眾人如同被牽繩的木偶一般,麻木地跟隨犬妖的步伐。 林厚君也被眼前的場景駭到,畢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哪裡見過這番場景,即便再鎮靜,此刻腦子裡一片混亂。 這就是結局嗎,自己也要被吃了嗎。 隨著竹林的深入,開始隱隱有些聲響。 “你說老大是不是有病,咱都在這呆了一個月了,回回都吃的這麼差,還不如之前那個村子。” “就是,這還是個鎮呢,人多了去了,還專門立個什麼上供日,搞得規規矩矩的。” “我是快受不了了,回回都是些老肉,吃起來酸牙。” 聲音的主人互相抱怨,顯然對於現狀非常不滿。 定睛一看,竹林深處居然別有洞天。 數盞燭火點亮了漆黑的竹林。 幾張桌子,幾條長椅,桌上甚至還擺有幾壇烈酒,儼然就像一個尋常聚餐。 十幾隻犬妖就坐在長椅上,看上去詭異無比。 而此刻這些犬妖竟如同人類一般,舉杯邀酒共飲,時不時勾肩搭背互相打趣。 察覺到人群的到來,眾妖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不過目光掃視到一眾老朽,眼神又透露出不滿。 其中一隻犬妖眼尖發現了陳厚君,本來失望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驚喜,忍不住張開狗嘴笑了起來,幾顆犬齒亮的發光。 帶領人群前來的犬妖此刻也不再掩飾,將肩上的老婦直接放置在了桌子上,招呼其他犬妖可以開始進食了。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看眼前的場景。 “哥幾個別等了,進食完等會還要去老大那兒報到,晚了小心老大生氣。” 這時眾妖才停止喝酒,將目光放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