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廂始終穩定得向左邊移動,慣性力並沒有消失或者減弱。相比於直上直下,這個電梯的運轉方向並不尋常。 “空的。” 鄭新扶著腿,而不是墻站起來,即使之前墻上那些無法理解的符號可能隻是他的幻覺,他也完全不想去碰它。 整個空間隨視角移動被完全收入眼底,昏黃燈光下,隻有融化成一灘人形的不明物體以及他自己的影子。 鄭新注視著這具唯一可能帶來線索的屍體。這具原本還能看出人樣的人屍現在已然變得相當怪異。在升高後的溫度下的融化加上翻找,它的表麵慢慢混合成了灰黑色。 就如同……是鄭新的第二個影子。 這個想法真的令人毛骨悚然。鄭新不想去注視這樣的場麵,他再次蹲下身去。 屍體上並非有機物的衣物皮鞋甚至手腕上的手表都全部溶解了,然而那枚金屬銘牌卻相當詭異地完好。上麵的那些字完全沒有磨損的痕跡。很嶄新,符合實習生的身份。 它很關鍵,鄭新確認了這一點,他必須給搞出來。 然而,他手邊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呢? 這個空間是空的,他嘗試過拿銘牌的別針硬把外麵的乳膠劃開,但這層薄膜居然相當堅固,完全不為所動。他甚至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腰間槍的彈夾,確實已經沒有子彈了…… 那麼隻有一個辦法了。鄭新深深吸了口氣,這個薄膜的背後的壓縫……果然是類似拉鏈的設置,就像裹屍袋一樣,但是他需要的東西在前邊。要不是沒有辦法,他根本不想這麼做。 將自己的手伸進這個戴著“鄭新”銘牌的滑膩的人體油脂裡,把這個標著自己名字的金屬掏出來…… “我的天啊……”他頭皮發麻,陷進去了,隔著一層膜去碰和直接去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鄭新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在顫抖,生理性的惡心。雖然已然融化,但人體內部的結構仿佛依然存在,每一層的阻力都不同。皮膚,筋膜組織,脂肪,肌肉…… 觸覺傳遞給大腦,你在深入,人體。 然後應該是心臟的位置。在極度的緊張下,他感受到一絲輕微的波動,就像那顆泵血的內臟還未死去。是幻覺,他知道,但……和他把手伸進了一個人的胸膛裡,隨後捏碎了他的心臟,的感覺一模一樣。 【精神穩定度下降5%】 又來。 說起來,假如鄭新有完整的兩隻手,他不至於如此狼狽,但在獨臂的情況下,這是他唯一能選擇的方式了。他甚至應該慶幸自己這個右撇子留下的是右手。不然,他在短時間必定會喪失所有行動能力。 鄭新咬緊牙關:“冷靜,快摸到了,穩住!”他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使用自己的姓名。 非常好,非常好,他終於碰到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握緊,用力拔出了手。 到手了—— 嗎? 燈光突兀地變得極亮,超過了眼睛瞬時能接受的變化。 視野瞬間一片白色,電梯停止移動。鄭新反身正向電梯門的方向,銘牌藏入手心,下意識拔出槍。 等等?他聽見了刀出鞘的聲音,似乎……不是槍柄的觸感? 沒有受到攻擊,鄭新驚異地瞥了眼手中的短刀。不過雖然不知緣由也沒空去想,但開刃的刀總比沒了子彈的槍實用多了。他迅速把周圍觀察了一遍。 所在不再是電梯間,眼前的門是典型公共廁所的木門,上下都有五厘米左右的空隙。而在整塊木門右側的中間部位是一個轉輪式插銷,關閉狀態。 這是那裡?廁所? 他看了一眼身後,水箱下開著蓋子的白瓷馬桶正對著他,就像是馬戲團小醜油漆畫就笑臉上的咧到耳根的大嘴。然後……垃圾桶,抽紙。 都很正常?不,不對。他皺著眉頭稍微弓下身。馬桶內側,熟悉藍色光點對著他無言閃爍,該死,這裡麵有攝像頭。 這地方,攝像頭的數量有點太多了吧! 鄭新按了沖水按鈕裝作結束了如廁,隨後啪得一聲合上了蓋子,咬緊牙關隻低道:“結束——”但心裡卻在直罵變態。 這裡麵……鄭新解決了一個攝像頭,眼睛向其他地方瞄去。不會還有其他攝像頭吧?他還得檢查一下。 “你好了嗎?”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行動,有人敲響了隔間的門。 隻是,敲門聲並不是固定在一個高度,而是在逐漸下降。就在即將達到廁所下沿的時候,鄭新被迫敞開了門。 門外蹲著的男人……不,更準確的說,他是上半身倒轉著,下半身正立,用一種接近於偷窺的方式,蹲著。腳下的瓷磚反照出一雙無神的黑眼珠。他的一隻手與地麵平行,像是已經要伸進隔間一般。 靠! 真的瘮人。鄭新差點罵出聲,他控製住動作,強行把話語咽下去。 “啊……你出來了。”那青年大概二三十歲的樣子,他慢慢站起身,整個人的形態逐漸恢復了正常。此時,鄭新才發現這人原來穿著的同樣是一件黑白相間的員工製服,和之前的屍體是同樣的裝扮,而在他的胸前同樣有一塊金屬銘牌——管理處正式員工蔣津津。 蔣津津……正式員工? “你沒來多久,可能不太清楚管理處的規定。”對方的眼睛根本映照不出任何東西,精神狀態很糟糕的樣子,“作為帶你的人,我必須提醒你,不能在廁所逗留超過三分鐘。明白嗎?” 沒來多久。鄭新記住了。不過,對方的話聽起來真的很像職場的前輩。 “……是。”他回答。 蔣津津收回視線,原地慢騰騰地打了個哈欠,向鄭新招了招手:“跟我來吧。”鄭新鬆了口氣。 但,就在快開門的時候,青年突然回頭,臉上是一個疲倦但有惡意的笑:“你確定不戴銘牌嗎?我要開門嘍! “Surprise!” “……?”明白,遵守角色規範。但是……雖然是好意,這種表達方式,真的!很神經病啊! 鄭新吞下到最嘴的話,這時他竟然莫名冷靜了下來,他走到洗手池邊,抓著那塊銘牌,認認真真地洗乾凈。他甚至還用了放在旁邊的洗手液。 直到洗完了,他回過頭。蔣津津依然站在原地。他用一種很莫名的眼神盯著他,最後沖他笑開了。 鄭新莫名其妙,他隻是低頭把銘牌安安穩穩地扣在了胸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廁所到目的地之間,是一條狹長的走道,白墻木地板,大概是因為沒有窗戶,整個空間都很暗。給人一種逼仄壓抑的感覺,墻上似乎掛著什麼畫,看不太清楚。 太黑了,鄭新跟著領路人,雖然這條路筆直向前,但莫名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這裡不止一條岔道,又好像隻要走錯了路就可能橫屍路上。 直到進入他們的辦公區域,蔣津津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給他指了一下工位,就在裡麵其中一個位置坐了下去,一坐下他的脊背彎曲下去,整個人都陷進了座位。 辦公區域的環境同外麵完全不同,雖然沒有窗戶,但整個空間燈火通明,天花板上是好幾排五厘米大的小燈,它們裝在每一個工位的正上方,像是舞臺上的打光燈。 但這裡並沒有那種急迫的危險感,鄭新確認了,整個空間都是封閉的,沒有地方可以逃跑。他低頭去看胸口的銘牌。 那麼現在,他必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實習生鄭新。 他點亮了電腦。 黑屏,亮屏,進入用戶——一切很順利,他還沒鬆口氣。 “啊!!!!!” 怎麼了?!鄭新被身後的叫聲嚇了一跳。 但周圍的人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帶路的蔣津津則是始終如一地敲擊著鍵盤,半點沒有人氣。沒有人去注意她,但那聲音聽起來在麵臨死亡威脅。 怎麼回事? 隻有旁邊一直沉默的同事停下動作。鄭新餘光瞥過去,那人的嘴角上揚,很詭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