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命知道自己和鄭耀先是虛凰假鳳、乃是為了革命掩護對方,就算是場景實在血腥到讓孟熒心肝脾胃都不適應。但是在這一刻,孟熒看著鄭耀先堅毅成熟的側臉,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了一下下。 這動作,者擔當,也太爺們了,太讓人有安全感了。 比起上輩子接觸的男同學和接觸到的異性同事,不是沉迷二次元不可自拔的,就是陰柔太過傻事都聽自己親媽的話,稍微正常一點的都算是有為青年,恨不全能被領導招女婿。 孟熒忽然覺得這個時代也是有好處的,亂世出英雄啊,看看眼前的男人,多頂事兒,多爺們啊。 孟熒在這胡思亂想,中統的人卻俱是驚怒交集,但眼前既有殺人不眨眼的鄭耀先、宮庶,更有坐軍統第二把交椅的毛人鳳,他們再囉嗦下去,肯定是半點便宜占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大部隊的人一起離開。 毛人鳳卻是暗自心驚,心想今天的事這鄭老六雖是在理,卻如此各方不給麵子。而原本屬於自己陣營的宮庶,不過跟著他去了一趟陜北,就變得隻認他鄭耀先了。隻怕此人不是自己能夠駕馭的,不如早早下手除去,免得便宜了鄭介民。 而鄭耀先的神色如故,隻有離他最近的孟熒,坐上汽車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眼睛不自覺地下垂了一會,帶出了深深的恐懼和痛苦,隱藏的很深。 孟熒迅速從感動中抽身,驚覺這一會可能發生了大事。 至於是什麼事,她不可抑製地想到了昨日看到的“回春醫館”緊緊關閉的大門,心驟然沉了下去,竟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慌張,細如竹竿的手指緊緊抓住了鄭耀先的臂膀,汲取力量。 …… 人的預感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鄭耀先借口孟熒受驚過度,將她送到醫院特護病房住下,照例檢查過一邊安全性之後,也不顧夜間寒涼,沉默地坐在了一旁。 孟熒沉不住氣,問:“中統的人怎麼敢這麼對你,是不是抓到你什麼把柄了?” “老陸被他們抓住了,嚴刑拷打,今天我見到了,人……已經不行了。”鄭耀先垂著頭說。 孟熒心“咕咚”一下沉下去了,人進了“統”字輩的大門,哪裡有囫圇出來的道理,想到老陸那瘦得和他有一比的小身板兒,她再也淡定不起來,喉嚨間有無數的疑問要出口,可看著黑暗中疲憊不堪的鄭耀先,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感覺到深深地不祥。 曾墨怡被處決的前一晚,他就表現出這樣的無奈。隻是如今,是絕望的無奈。 孟熒咬著牙,隻感到了腥甜的味道,才沉沉道:“你救不了老陸,對嗎?” 她用的是疑問句,可不知道為什麼,語氣卻帶著令她恐懼的肯定感。 鄭耀先始終沉默,良久,一向堅強的他竟然把頭深深地埋在孟熒的床單上。 孟熒這一夜失眠了,腦子裡亂的像一鍋粥,就算是迷迷糊糊躺下,眼睛裡也會出現血肉模糊的老陸,甚至回憶起日戰區裡那些被日寇淩/虐至死後拖出的少女屍體,漫天大雪,女孩裸/露身體劃過地麵,留下蜿蜒曲折的血跡…… 孟熒越想越煩亂,深夜無聲,鄭耀先又早去隔壁睡了,她不願打擾,卻不眠感到無限的孤獨與苦痛。但她和鄭耀先一樣,都充滿著,無奈。 …… “係統,我能代替老陸去死嗎?反正我也受夠了,他不一樣,他為黨付出了二十年,曙光就在眼前了。” 係統很低沉,“你說呢?宿主,你很聰明,中統再跋扈,也不會一問不問隨便殺人的。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沖著鄭耀先來的。就算你現在自首,說你是共|產黨,難道能證明陸昊東大夫不是共|產黨嗎? 陸昊東被證明是共產黨你和鄭耀先還能撇清,醫患關係誰家去查祖宗三代?但你明麵上和鄭耀先什麼關係,你所做的不過是拉著鄭耀先一起去死,讓陸昊東的犧牲全無價值!”說到最後,它也嚴厲起來,孟熒頭一次沒揪著它理論,因為她知道,係統說的都對,固然這是一部電視劇,可其中的情感投入,誰有是假的? 想到這裡,孟熒說:“我還有多少積分?” 係統被她的神轉折弄暈了,但出於職業素養還是說:“糊弄戴笠八十,拯救無辜百姓二百,北平了卻真孟熒心願一百,一共三百八十分。” “好,先給我來份補心丸,然後再來一個安眠藥,要副作用最小的啊。” 係統別的都不靠譜,提供的好歹是真東西,孟熒服用了藥物,果然香甜睡去,再無殘夢。怪不得以前讀書的時候學過,失眠焦慮是引發抑鬱的一大殺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心理學誠不我欺。 但沒想到,孟熒一覺好睡,醒來的時候竟然還是夜晚,山風刮的很急,拍打在病房的玻璃上,隻好讓她起床準備塞緊一點兒,沒想到才睜開眼睛,就看到鄭耀先滿身疲憊地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睜著眼睛,泥塑木胎一般。 孟熒嚇了一跳,問道:“耀先,你醒了。”見他全無反應,自己好像也覺得哪裡不對,聽著方麗滴滴答答的鬧鐘聲,她忽然想起來什麼,連忙打開燈一看,時鐘鐘擺穩穩聽在“三”上,她明明記得她可是失眠到近四點還沒睡著,這麼說她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那關鍵是,這一天一夜裡,發生了什麼?怎麼空氣中彌漫著不祥。 孟熒頭腦有點空擋,一時還沒來得及召喚係統,因為她感覺到十分的不妙,就聽見往日裡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的老鄭就用沙啞地口音說:“老陸死了,為了我,他保護了我。” 毫不意外的結局,痛徹心扉的結果。即使是孟熒感觸不如鄭耀先,也簌簌落下淚來,她到底隻是內勤女子到底心腸柔弱,念及以往種種,悲從中來,跌坐在床上,嗚嗚哭了起來。 她這一落淚,仿佛是觸動了鄭耀先的淚腺開關。在這個不再孤單的空間,他這個本該銅皮鐵骨鐵石心腸的人忽然放下了所有的偽裝,縱聲嚎啕起來,哭著哭著拚命用頭砸著墻,嗚咽不清地斥罵著自己。 孟熒從未見過他這樣的失態,一時也顧不得害怕,連忙上去要拉住他。可鄭耀先多大的力氣,又正在崩潰邊緣她反而是被重重摔在了茶幾上,當即疼得冷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