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轉身回西屋的欣兒把自己的小包袱拿出打開,在裡麵翻騰東西。   把一個喜鵲連枝的抹額拿出來,這個本來是給娘親做的。娘親就要做婆婆了,以後天冷就可以戴抹額了。   奶奶的抹額做好了早早就給了她,奶奶最愛戴她做抹額。說她做的抹額軟和,不咯的慌,每年都盯著她做,做完就要走。   娘親這個本想過年的時候給她,沒想到自己這麼稀裡糊塗的出嫁,就帶來了。   還有一個準備給爹爹的煙袋,這是用鹿皮做的,軟和還隔潮。鹿皮是二哥淘換來的,給爺爺做了一個,也是早早的就給了爺爺。   剩下一點鹿皮,拚拚湊湊的又做了一個,也是沒來得及送出去。   看著還有一些小手絹,那些都自己一針一線用心繡的,二哥說她繡的手絹要是在縣城一個能賣三四文,她當時不缺錢就沒同意。   要是拿手絹送給幾個孩子,真心舍不得。關鍵是女孩送手絹了,男孩子送什麼。   正在她猶豫不定的時候,盧平挑開門簾進來了,看到她在那裡倒騰東西有些奇怪。幾個姐姐都回來,就是要跟她認認臉,她卻跑回屋裡倒騰自己的東西。   “你在整啥?二姐她們都回來了,你去坐一坐”   “那個,我,我想找些見麵禮,不知道送什麼合適”欣兒沒聽到他進來,他一出聲嚇了一跳。   “見麵禮?你們那兒有這講究?”盧平想了想,他們這裡好像沒個禮數。   “嗯?不用給見麵禮嗎?”欣兒有點吃不準,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吃驚的看著盧平問道。   真道是常言說十裡不同俗,自己家裡是講這個,怪道他們這裡成婚這麼大的事兒都這麼簡單,看來自己以後做什麼得先問問清楚再決定才行。   “你要有送也沒啥,你這兒都有啥?”盧平上前看了看攤在炕上打開的小包袱。   煙袋他是認得的,抹額他不知道也沒見過。   “這是抹額,給,給娘戴的,行嗎?”欣兒看他盯著抹額,有點緊張又有點叫不出口,停頓了一下還是問道。   “嗯”盧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這些小手絹是給幾個小女孩的,就是男孩兒不知道給什麼合適”   “這些手絹都是你繡的?”自己都沒用過,憑什麼給幾個小毛孩子,盧平有些吃味。   “是,都是平時練手的時候繡的”   “找人學過?”看手絹上的花呀朵的應該是下了功夫的,就是王家姑娘平時也會拿個手絹,也就鎖個邊,上麵都沒繡過花呀?的。   “這個還用找人學?”   “那個平時幾個姐妹們在一起會有教過一些針法”欣兒說完上一句感覺不對,她們平時是大家在一起做針線,相互學過的,隻是沒有專門請人教,因為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大的帶小的,母親帶閨女,或是姑姑帶侄女,要不是嫂子帶小姑子。這個也看每個人的領悟能力,有的怎麼教都不行。比如娥頭,喜鵲登梅手娟她愣是能繡出鴨子戲水的感覺。   她應該是隨了娘親,女紅上基本是看兩遍就能下手。   盧平用手扒拉一下欣兒打開的包袱皮,有一堆用小手絹包著的銅板,不過現在是打開的,還有一個小荷包,看那樣子裡麵裝的應該不是銀子。   “這些是你的壓箱銀子?”看到這些東西,盧平臉色有一瞬的不悅。   “嗯,這些都是我自己平時攢下來的,這個是臨出門子時奶奶塞給我的”欣兒不知道盧平為什麼不高興,趕緊解釋到。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盧平的臉就掛不住。   “甭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就一人一個銅板吧,正好過年了,讓他們自己買鞭買頭花戴吧”嗡著聲說完也不等欣兒,獨自轉身出去。   欣兒心下有些不安,可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盧平忽然間就不高興了。現在自己跟他不熟,也不是問事情的時候,況且在屋裡耽擱的時間不短,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拿上東西和銅板來到東屋。   東屋好像比西屋大半間房的樣子,可這會兒也是亂哄哄的,滿眼都是人,一時有些失神。   大姑姐看她進屋,忙站起來把她拉到炕沿旁準備一一給她介紹,這時擠過來一位比大姑姐年輕且豐滿的女子。   “喲,好俊俏的模樣,這誰看了不得迷糊”這話就有點過了,欣兒雖不知道她是誰,這個時候能出現在這裡肯定是其中的一位大姑姐,看她說話的神態,估計就是那位即奸又能挑事兒的二姑姐了。   “二姐好”欣兒直接叫了一聲,正想上前解圍的大姑姐笑了笑,就沒出聲。   “爹、娘,我這裡有兩樣手工,希望您們不要嫌棄”欣兒沒跟二姑姐糾纏,直接轉頭看向坐在炕裡的公婆,辦起正事兒來。   她手裡拿東西進來的時候公婆都有些不解,這會兒知道是給他們的更有些費解,不過新媳婦孝敬他們東西還是高興的。   “老大媳婦,你這過門了就是一家人,不要那麼外道”婆婆看著眼前小巧的兒媳婦,論家世論長相她是滿意的,就是怎麼看這都還是個孩子。   “娘,你也不先看看你大兒媳婦孝敬你的東西”二姑姐又擠上來說道。   欣兒忐忑著雙手把抹額遞給婆婆,生怕婆婆說出一句不好來。   “這是你自己做的?”婆婆接過抹額往窗戶的方向轉了半個身子對著亮光,瞇著眼睛看著抹額問欣兒。   抹額她是見過的,不過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也用不上這玩意兒。那都是有錢有閑的老太太們的雅好,就這麼點大的東西勒在腦門上能擋風。   真是說笑話,但是沒想到自己今天也能有一個抹額,心裡還是歡喜的。   就是不戴,這麼好看的東西拿出來也很有麵兒。   “嗯,娘,是我自己做的”   “喲,這人長的好看,手還這麼巧,怪不得我大弟肯下那麼大的本錢也要娶到你”   “二姐,青頭也訂親了,有空了讓她跟她舅媽也學學針線,多會點東西總歸沒壞處”   青兒是二姑姐的大姑娘,已經定親。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欣兒正想問問她怎麼就下了大本錢了,結果被剛進屋的盧平打斷。   幾個孩子在盧平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消停下來,乖乖的站在各自娘親身邊不出聲了。   “爹,你現在有個煙袋用著,這個就給我用吧”盧平從欣兒手裡拿過那個熟鹿皮的煙袋在老爺子眼前晃了一下說道。   “那是給我的?”老爺子本沒注意還有他的東西,被盧平這麼晃,一下就上了心。   “嗯”欣兒隻得點點頭。   “你現在還不會抽煙,要什麼煙袋。我這好不容易得點東西,你還跟我搶”說著起身來搶,盧平本就沒準備要,隻是想叉開話題,老爺子試把兩下就給了他。   “趕緊把剩下的給他們,咱們還得去還家夥呢”盧平把煙袋給了老爺子後跟欣兒說道。   “嗯”欣兒隻得把用手絹包著的銅板拿出來,一個孩子一個銅板,到是好分。   因為有盧平在,幾個孩子都很安靜。   又是他們頭一次拿到銅板,都非常高興。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雖說這是舅媽給他們買鞭買頭繩的錢,一轉身就被自家娘親給摳出去了。   欣兒拿出銅板的時候,屋裡除了盧平,其他人的眼睛都亮了八度。就連想張嘴說話的二姑姐也閉上了嘴吧,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給幾個孩子分。他們家的三個孩子全都到場了,她給兄弟上禮也才給了十文。   這小丫頭片子還挺有手腕,就這麼一會兒,幾個孩子舅媽長舅媽短的套上近乎了。   “你們呆一會兒也趕緊回去吧,這大過節的家裡沒事兒?”欣兒本想跟大姑姐再聊兩句,結果被盧平拉出來去送家夥,臨走的時候還給幾個姐姐下了逐客令。   先去的是村長家,也就是秋嫂子的公公家,他們雖然也分了家,但住在一個院子裡。   “哎喲,你這也忒不知道心疼人,成婚第一天就拉著新娘子乾活”秋嫂子看到他們進院了立馬迎了上來。   走到跟前,悄悄問欣兒“你二姑姐沒為難你吧?”   “秋嫂子,嗯,沒有”欣兒想了想,早上那一出應該不算為難吧,不過那句下了大本錢,她還是聽進去了,就是不知道是啥意思。   “你就是小嬸嬸?”就在她們說話的時候,有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問道。   “這孩子,讓你小嬸嬸先進屋再聊,外頭多冷”秋嫂子笑著拍了拍跑過來的小姑娘。   “這就是我那閨女,昨天看到你給的手絹高興的什麼似的,一大早就要去找你,讓我給攔住了”   “你這一天天瘋瘋顛顛的,可別把你小嬸嬸嚇著”   秋嫂子一邊說話一邊把他們讓進屋裡。   盧平拿著盛家夥的籃子跟在後麵,看著跟秋嫂子娘倆聊的熱乎的小媳婦,心想,人不大,到會拉關係,啥時候跟秋嫂子家的孩子也這麼近乎了?   不對,她應該昨天才嫁到這個村裡來吧?   “大娘,在家呢?挺好的吧?我們把家夥送回來了。嫂子,你費心點點?”盧平沖屋裡喊了一聲,又跟秋嫂子囑咐了一句。   “點啥點,別人信不來,我還信不來你們”秋嫂子嘴裡這樣說著,還是用眼掃了下盧平拿出來的碗筷。   “那我們就不呆了,家裡還有事兒,等正月裡得閑了再呆著”盧平取完碗跟秋嫂子說道。   “呆會兒,忙啥。你也是個不知道心疼人的,這一大早上就拉著人到處跑,這麼點活至於勞動一個新娘子動手?”說著話,從屋裡出來一位麵容慈祥的老太太,看著年紀應該比自家婆婆大上許多。   “這是大娘,大娘這是我媳婦,我這不是帶她來認認門,以後好方便她來看您嗎?”盧平跟欣兒說了一句,又朝大娘大聲說道。   欣兒悄悄的看了盧平一眼,原來這人也會說句人話的。   “我知道,聽你嫂子說你這媳婦是個好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再者成了家就不要見天的往外跑了,看看你們家老二比你小一歲孩子都知道燒火了”老太太的腰駝的有些厲害,這會兒扶著水缸弓著身子跟盧平聊起了家長。   “大娘,我知道了,我們不呆了,還得去別人家送家夥呢。得空再來看你”盧平說著也不等屋裡的人回話火急火燎的拉著欣兒就往外走。   秋嫂子的閨女眼巴巴的看到自己的偶像就這麼被拉走了。   “真是沒眼看,慌張個啥,我們還能把你的小媳婦吃了不成”   “妹子,有空過來玩哈”   欣兒被他拉的有些踉踉蹌蹌的,身後傳來老太太的笑罵和秋嫂子的調侃。   “老太太年紀大了,愛管個閑事兒,但凡你敢接下茬,這半天啥也不用乾了。不過人很好,等得閑了,你可以來這兒串門”盧平一邊往外走一邊跟欣兒解釋道。   “嗯,知道了”欣兒迷迷瞪瞪的點頭答應著,這就算認門了,好像有點草率。   她記得自己家那邊不管是新媳婦還是新姑爺認門都是有很多講究的。   兩人到門口盧平拿起另外一個盛著碗的籃子往前麵去。   “剛剛這家是咱大爺家,現在去的是二大爺家”   盧平一邊走一邊跟欣兒說道,也不用欣兒回答,自顧往下說道。   “他們這輩一共哥四個,不過咱爹是過繼給隔房的三大爺頂腳”   欣兒知道頂腳的意思這一支已經沒有人在了,過繼過來以後逢年過節給燒個紙,到時候人不在了埋在過繼的墳下頭,不至於讓自己的下麵空著,這叫頂腳。   “那不是應該還有個四叔呢?”欣兒小心翼翼的問都。   “四叔早些年跟人逃荒去了,一去再也沒有消息”   欣兒嚇了一跳,這裡跟自家好像也沒多遠吧,從來沒聽說日子過得這麼艱難,還需要去逃荒,不過也不敢再問。   “咱這都姓盧嗎?”欣兒看盧平情緒還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多問了一句。   “大部分都姓盧,也有其他姓。二姐夫家就在村裡,他們也是村裡的大姓,姓劉”盧平看了看欣兒,心裡一動,看來小媳婦對自己家和村裡應該是一無所知,這就有點奇怪了。   “咱這叫窯上,很早以前村子前麵有一口燒炭的窯。當年把跟前的樹砍的差不多了,接連幾年雨水又少,沒有後繼的樹跟上,後來也就沒有人再燒窯了”   不過名字也就這麼叫開了,當時也就燒窯的幾戶人家在這裡居住,如今的村子也是後來慢慢跟過來的,才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到了二大爺家,二大娘一家人都在屋裡,看到他們來,非常熱情。但欣兒感覺盧平明顯沒有在大爺家的熟稔,熟悉中又帶著一點疏離。兩人客氣的讓了讓,把東西放好,看著二大娘收好東西,兩人告辭出來。   拿出來的兩個籃子的東西都送完了,現在沒什麼事情應該往回轉。不過欣兒看盧平那意思好像不太想回去,又不知道去哪。   “要不咱們去地裡看看吧,我早上看院子裡沒有引火的柴火了”其實她是想回去的,現在她身上乏的厲害。   昨天夜裡沒休息好,早上也沒吃多少東西。也許是離山近或是地勢高的原因,感覺這裡比自家要冷上一些。   她也知道,現在回去,家裡那麼多人,估計自己也不得休息,所以提議去走走,隻是這麼空著走還不如整些柴火回去。   盧平詫異的看了欣兒一眼,這個小媳婦真的是個能過日子的,他與王家姑娘交往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她操心過家裡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