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地勢低窪潮濕,聖人苦於病痛,於去歲下令重修大明宮。今新宮建成,內廷上下均忙於遷宮事宜。“殿下,遷居新宮後我阿娘怎麼辦?”即便順順如今掌握內廷管理大權,但凡關涉阿娘與劉氏的事,還是無法自專。 “此事你不用管了。”不管能行嗎?這是我親媽! “如何安置阿娘,還請母親明示。此事不決,兒實難安。” “你不會想著讓她們一起遷進大明宮吧?別想了。”讓她們住進大明宮,武皇後是一百個不願意。我剛建好的新家,哪能塞兩個礙眼的人進去。要不是她有個好女兒,蕭氏早就該處死了。“讓章尚食選名女史留下,再分幾個雜役宮人,蕭氏、劉氏留在西內。” 順順掩蓋不住的失望。同在太極宮,她都難見阿娘一麵,以後分離兩宮,隻怕我們母女要音信斷絕了。最要命的是,章尚食的人要是再行克扣膳食、炭火之事,西內監管不到,我在大明宮鞭長莫及,她們又要受苦了。 皇後看出順順對章尚食的人不放心,“《內廷律》已經明示,凡發現克扣、貪墨、用私刑之象,宮人皆可舉報至宮正司。真則賞之,無則不罰。西內留守的人也不少,章尚食就算真有想法,她得避過多少人眼睛。你要實在不放心,就許西內宮人可在侍衛陪護下入大明宮宮正處舉報,各關卡不得阻攔。” 其實順順很清楚,她的《內廷律》有一個很大的漏洞,有兩人可以無視法律約束,純靠自覺,便是聖人與皇後。《內廷律》有用,也得在皇後不插手的前提下,皇後要插手,天條都沒用。在封建社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皇後見順順還悶悶不樂的賴著不走,又補充到,“吾會召章尚食來,言明西內管理不得鬆懈,讓她嚴加看管,謹防不法之事。吾金口玉言,斷不會哄你。遷宮事務繁多,快去忙吧。”皇後既然表了態,又有《內廷律》約束章尚食,順順才心下稍安。“母親禦下嚴明,兒感佩敬服。” “勖郎,你以後是在西內當值還是去東內?”安安‘偶遇’王勖的巡邏部隊,便迫不及待的詢問近況。同僚們對二公主時不時的‘偶遇’和公主出行王勖陪護的‘碰巧’已見怪不怪。阿彩滿麵愁容,一月‘偶遇’了三回,這頻率,要瞞不住了。 “肯定是去東內了,不然公主白輸了內監們這些錢了。”王勖打趣著,隨即猶豫的說道,“我阿耶又給我談了門親事,公主以後也可省些錢了。您公主之身,總跟奴仆內侍們博戲擲骰,大公主知道又該罵您了。” “哪家的娘子,聘書下了嗎?沒下就不算。我的錢,我愛輸給誰輸給誰,你管不著!”安安從欣喜到狂怒,竟氣哭了。 王勖看安安落淚,變得手忙腳亂,“公主您別哭啊。我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們沒可能的。聖人會為公主擇王孫公子,他才貌雙全,公主定會滿意,到時就不會覺得臣好了。” “什麼王孫公子,我不要!在我快餓死的時候,是那個狗屁王孫公子給我偷偷送胡麻餅嗎?在我血虛風燥,齒衄失養的時候,是王孫公子送我橘子桃子嗎?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王孫公子年年記得我生辰,送銅簪,送鮮花,給我帶燒雞,教我扔骰子作弊嗎?不是!我隻要你。可你連試都沒試過就放棄了!”安安情緒開始崩潰。 “試了又怎樣呢?公主們可以不在乎出身門第,聖人皇後也不在乎嗎?我祖父死後才追了五品官,能做個從八品的翊衛也是托了公主們的交情,選我這麼個卑賤的人做駙馬,皇家顏麵何在?”王勖急得直跺腳。 “好,我這就去找阿姊,言明此事!要是不成,我就出家,再不嫁人了!” 順順望著新掛的“螢光殿”匾額。上次遷居,我還是僥幸解了幽禁的廢妃之女,隻想明哲保身。再次遷居,我已是管理內廷的尊貴公主。都說,後宮爾虞我詐,苦悶黑暗,今我既擔了內廷管理之職,我定盡我所能,為宮人們拚一個平安喜樂的未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點點螢光,終成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