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被他這話問得一怔,隨後沉默下來。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可對少年沈硯舟而言,他十六年所經歷的痛苦與快樂,卻都是真的。 她又怎麼忍心說出真相,告訴眼前的少年郎,他其實並不存在,而是由旁人的過去所衍生出的幻象呢? 許是薑黎的沉默讓少年沈硯舟意識到什麼。 他忽然輕笑一聲,神色張揚又不羈,隨手摸了把她腦袋,拖長語調道:“跟你開個玩笑,至於這麼難回答嗎?” 少年懶洋洋地往薑黎臉前湊了湊,泛著瀲灩水光的狹長眼眸微微瞇起,“反正你身無分文,修為隻堪堪煉氣,除了本公子心軟,還有誰能好吃好喝地收留你?” 言下之意,即便她有心離開,眼下也隻能陪著他。 薑黎心底那腔惆悵的嘆息倏然消散。 她無語地抬起爪子啪嘰拍在他臉上,然後推遠,“既然知道,還偏要問我,逗我很好玩嗎?” 少年沈硯舟笑得恣意,“好玩。” 下了馬車,他捏了個訣,懷裡碩大的向日葵就被收了起來。 薑黎跟在他後麵往府裡走,一路遇到不少穿著統一道袍的修士,見了少年沈硯舟,遠遠便恭敬仰慕地停下腳步向他問好。 連帶著薑黎,也因為站在這位沈家的天之驕子身邊,而得到了眾人的點頭示意。 ……分明他們根本不識得自己,卻還要為了在二公子麵前表現一番,特意對她釋放善意。 等人都走遠了,薑黎才小聲嘀咕句:“二公子好生威風,日後我若留在沈府,豈不是可以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說著她一頓,連忙“呸呸呸”了三聲。 少年沈硯舟被她逗樂,笑個不停,“第一次見有人如此罵自己的。” 然而他臉上的笑意還未持續多久,便被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打斷。 “二公子,不好了!大夫人那邊出事了!” …… 薑黎跟隨少年沈硯舟一同前往他母親的住處,一進門,就看見大夫人身邊伺候的管事婢女紅腫著眼,“二公子,您……再與夫人說說話吧。” “今日是老爺的祭日,夫人本就體弱多病,又鬱結在心,那些碎嘴子還要來夫人眼皮底下說些有的沒的,請來的幾位郎中都說,夫人的身子怕是……” 管事婢女說不下去了,哽咽了一聲,轉過身抹淚。 薑黎心裡咯噔一聲。 這是旁人的私事,她不好再厚著臉皮跟進去,索性默默當個透明人,心裡卻是盤算起來,這半日下來,也不知沈硯舟那廝究竟又去了哪? 想著,她在心裡問係統:【龍傲天這會兒在做什麼?】 係統最近的存在感很薄弱,時間一久,事情一多,薑黎便幾乎要忘記自己還有個統子傍身。 【目標查詢所需向日葵數:1000棵,宿主是否充值?】 薑黎:“……” 薑黎:【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猖狂了哈,坑人都不帶遮掩了,拜拜。】 沒多久,沈硯舟紅著眼尾走出來,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外走。 薑黎後知後覺地“誒”了一聲,沒把人喊住,不過卻是引來了那位管事婢女的注意。 對方來到她麵前,揚起一抹苦澀的笑,“這位小修士應當是我們公子的好友吧?如今我們夫人許是再也撐不下去,公子一時半會兒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聞言,薑黎連忙擺手,心知這管事婢女應是誤會了。 不過她也沒糾正,而是順著話問:“那你可知,他這是做什麼去了?” 管事婢女嘆了口氣,眼眶更紅了些,“我們夫人這病,其實府上是有丹藥可治的,隻是族老們壓著不同意,再者那丹藥極為貴重,府上也隻有寥寥數顆。” “若大老爺尚在,定然能爭來一顆,可惜……” 薑黎聽明白了。 少年沈硯舟想必是去拿那丹藥了。 她眼神一凜,直覺自己萬不可錯過這件事,連忙追著前頭那道還沒徹底消失的身影而去。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少年沈硯舟頭也沒回地悶聲開口:“你跟來做什麼?” 薑黎捏訣喘著氣追上他,“我陪你去啊。” 少年沈硯舟忽地一頓,薑黎一個沒反應過來,撞在他後背上,鼻子都撞酸了。 他轉過身,眼神不像之前那般清亮,而是夾雜著一股隱晦的執拗瘋狂。 薑黎心神一顫,這目光好熟悉…… 但當她再凝神仔細看去,卻見少年沈硯舟已經別開視線,寒聲道:“你別去,那些人本就看不慣我,若你跟去了,隻會受我帶累,而且,你的身份來歷也解釋不清。” 看不慣他? 薑黎心生狐疑,龍傲天在沈家族老麵前,應當是很受器重才是,他們捧著他還來不及,又怎會看不慣? 不等她再想,麵前的人已經扭頭要走。 薑黎情急之下,直接捏了個訣化身一個小人鉆進了他衣袖裡,並傳音道:【不行,我得陪著你,萬一那些老東西對你不利,再怎麼說我也能幫你一把。】 她算了算自己的向日葵餘額,應當還能支撐著放幾個櫻桃炸彈和豌豆射手。 少年沈硯舟斂眸,定定地看了眼正小心縮在自己衣袖的小團子,半晌沉聲回了句:【好。】 一踏進族老正堂,前方便傳來一道不近人情的冷哼:“那丹藥我已給了十七用,二公子還是別想了。” 少年沈硯舟腳步一停,卻還是走進去,冷著臉道:“沈灃有何傷值得用上極品丹藥?” 又有另一道嗓音從旁邊響起:“你也知道是極品丹藥?” “當初你父親娶你母親時,我們本就不同意。憑你父親的天賦,這修仙世家哪個天之嬌女娶不得?他偏要娶個凡人!連修為都沒有的凡人!” “若不是你天賦極佳,當年我們絕不會答應你母親進沈家的門!如今她死了也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父親泉下想必也很希望與她相聚。” 族老們七嘴八舌地批判著沈家大房。 有個滿臉戾氣的老頭不屑地接過話茬:“別提那個叛徒,他定然沒死,如今妖魔與人族交界處又傳來不少動靜,而我沈家派去的人傷亡最重,說不定就是那個叛徒乾的!” 薑黎聽得腦子都要炸了,小心翼翼地想要掀開他衣袖去看看少年的表情,然而不知這廝是不是給自己的衣袖施了什麼法。 她翻騰了半天都沒能出去。 薑黎氣得在他衣袖裡蹦了兩下。 下一秒,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按了上來,好巧不巧將她卡住。 “孫長老直說吧,要我怎麼做才能把丹藥給我。”少年冷冰冰的嗓音自口中吐出。 此言一出,四周瞬間寂靜片刻。 方才那聲調最兇的族老笑嗬嗬道:“早這般說不就好了?那丹藥確實還有一顆。” “至於我們要你做的事,於你而言,也不難。” “暗牢裡關押的那隻東西,最近有復蘇的傾向,唯有你的血脈能將其再次鎮壓,供我們沈家驅使,隻要你能做到,我們便將丹藥送去你母親那裡,如何?” 少年沈硯舟一時沒有開口,薑黎卻暗道不好。 這些老東西嘴裡的話,聽上去可不像是什麼好事。 “二公子,你可以拒絕,但你母親那裡,又能撐得了多久呢?”孫長老笑瞇瞇地威脅。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沈硯舟終於開口。 隻聽他啞著嗓音道:“好,我答應你們。”
第20章 開個玩笑而已(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