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有三個心魔。 心魔其三,屠殺馬匪一家五十六口,不論男女老幼,通通斬於劍下,斷肢殘臂堆滿了小城的別院之中,她扯來一隻火把,伸手一丟,管他三七二十一,將院子燒了乾凈。 此後,她的耳邊常響起婦孺孩童鬼魂般的哀嚎。 冤有頭,債有主,她替小城被馬匪禍害的百姓報了仇,問心無愧。 緊握邪誅。 耳畔再無鬼魂哀嚎。 心魔其一其二並做一齊。 餓到極致時,她想。 食人血,啖人肉,吞人筋,嘗人骨。 這是顧清最不想承認的過去,也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心魔。 那妖艷至極的女人看著顧清一點點把她砍死,不惱卻笑。 因為,以後的每一個日子,她便會重生在顧清心中,時時作伴,永不分離。 顧清記得清楚她說了什麼。 她說呀。 “來,親愛的妹妹,殺了我,你便學會殺人,任何人欺負你時,你便如同今日,殺我一樣殺了他!” 臨死前,莫輕舞勾著顧清脖頸。 “做的好....到底是我弱了些....竟然拚殺不過你。” “但是我告訴你呀,一路向北....遇見玄霄山,那兒,有一滴......鳳凰淚,你會見到,黑溪山的答案。” “等我們再見麵時,我希望...你堅守本心,變得...更為美味。” 是了,最弱的邪修碰上最餓的凡人。 到底是本心戰勝了饑餓,還是欲望蒙蔽了雙眼。 誰贏了誰。 顧清突然忘了。 但她隻知道,一直顛沛流離的少女,那日學會了殺人,亦尋到目標。 回憶突然斷了。 顧清緩緩睜眼。 摘星樓半空中地圖場景驟然升高,黑溪山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一片連綿不絕的山巒,最後,所有山巒被一條大河隔斷,至此,無數星光從地圖邊緣亮起,分散各地。 穆清風看向顧清,卻明知故問。 “顧丫頭,可認得此地?” 顧清指向地圖中一處發白的山頭。 “這是....大雪山,終年覆雪,我認得它,這兒的一處....便是阿娘常提起的成川平原,那洛都平原便是在黑溪山之下,至於黑溪山....那就是我家。” 地圖突然一閃一閃,驟然炸開,變成光亮,重新融化成兩顆淚珠。 穆清風背過身去。 “算算日子,都快過去三年了,三年前,傳聞蜀南生禍難,妖邪頓起,那巍峨得黑溪山被削成了平地,本來此事與我玄霄門無關,但在之前當代掌門烽火,卻攜著兩個徒弟去了,之後,毫無音訊。” “而在一月之前,我夜觀天象時,意外發現自南向北,快速移著一顆白星,與此同時,在我靈識感知中,山下的凡人中,意外得多出一個人!” 穆清風將眼光看向朝夕。 朝夕不可思議的眨眨眼。 “多出一個,六子叔?” 穆清風摸出一塊星盤,伸手揮著,一片星象浮現。 “星象所示,移魂換魄,便為,新生。” “那,六子叔?” 穆清風卻隻指著星象中的迷霧。 “他是死了,移魂換魄的那一刻,便煙消雲散,以至於這片星圖都模糊不清,但我卻在他身死的一刻,覺察到了一個相似之物出現在他的家中,而後呀,便是顧丫頭來了玄霄山。” 穆清風伸手一點,第九閣樓的某處小型禁製,哢的一聲響起。 一滴淡藍的晶體飄下,與那兩顆西洲之淚並排飄至空中。 “這便是十年前邪修出世時,封存進摘星樓的第一枚淚珠。” “黑溪山與玄霄山相隔如此之遠,顧丫頭你歷盡千辛萬苦至此,我想不單單是為了,斬邪除魔。” 顧清眼角濕潤,頓時落下淚來。 “我本該與阿爹阿娘一同隕於那場災難之中,死了好啊,死了便不會想著那惡夢的場景,我根本不知災難從何處而來,但偏偏我撿了一條性命,錦江潰堤,流經黑溪山,將我沖入地下暗河,我一路走呀走,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流了多少眼淚,待我鉆出暗河,才發現...。” 穆清風再嘆一息,替顧清將話接了下去。 “才發現整個黑溪山連同著成川平原整個化作虛無,而蜀地的正中心赫然出現一個無法形容大小的天坑,不論是飛禽走獸,破封而出的邪魔災修,亦或是三年前前去黑溪陵的眾多正派弟子,都消失個乾凈。” 顧清揭著記憶深處的痛苦。 “在我即將餓死時,我遇見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說,一路向北,待到尋到名為一座名為玄霄山的山頭時,我便拜入,那裡,會有我想要的答案。” 穆清風手中靈氣變幻,三枚西洲之淚融為一體,漸漸的變成一滴淡金色的淚珠。 “顧丫頭,玄霄山沒有你想問的答案,但我卻可以與你說另一個傳說。” “傳聞天地初開之際,災相並生,有鳳落於大地,見世間眾生坎坷求活,便化身成靈,匯入大地間,自成一州,而那州便得名,西鳳州。” “世間無數歲月過去,那鳳的傳說究竟是否存在,無人考證,西鳳州也沒了鳳,隻剩下了西洲二字,可不論傳說是否存疑,但那西洲卻是真實存在的。” “其上無數仙人齊聚,守護著整個靈界,千百年過去,通往西洲之地的路早已消失,不過皆傳,世間唯一通往西洲之路的途徑,在於岐鳳山。” “岐鳳有鳥,名為赤鸞,喜食西洲淚,一飛雲霄,可達西洲。” 穆清風將這滴金色淚珠放入顧清手心。 “它呀,與陳六子和顧丫頭你一樣,皆來自蜀地。” 顧清不明所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穆清風卻指了指天。 “西洲,在蜀南的上方。” “字麵意思的,上方。” 楊禾聽了半天終於繞了過來。 小師妹來自已經化作做虛無的蜀南,她遇見了一人,要她尋至玄霄山,玄霄山還封存著一西洲淚,而穆師叔說來說去,意思便要小師妹前往西洲,尋求答案。 可黑溪山與西洲有何關係? “三年之前,那聲驚天地的爆炸響徹雲霄,最高處的西洲上,赫然飛下一隻神鳥,神鳥振翅尖鳴,過後,那蜀地中心萬物便統統化作虛無。” “楊小子,你說還沒關係?” 楊禾撓了撓腦袋。 “可那蘭裡夫人說,這西洲淚是用來開啟陵墓的鑰匙,用來打通黃泉海通道。” 穆清風一拳掄在楊禾腦袋之上。 “那滿嘴謊話的女邪修說啥你便要相信?!” “可知黃泉海在北,與滄海相連,是北方!!” 顧清捧著金色淚珠望向穆清風。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曉答案。 “敢問師叔,岐鳳山何處去?” 穆清風搖搖頭。 “此地兇險,妖獸橫行,非修為高深者難以去往,且這顆西洲淚不過是隻匯聚了三分之一,待真正集齊時,方得以見那仙州傳說。” 顧清喪氣極了。 朝夕卻連忙靠了過來,揉著顧清哭腫的雙眼。 “小師妹莫急,我聽說呀,輝月宗在下月宗門大比,那前五的獎勵之中,便赫然有那。” “西洲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