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兒這酒如何?是南陽縣送來的。” 仙妙坊二樓貴賓房,姿色艷美的姑娘正在珠簾後撫琴吟唱。 兩位身著華貴的年輕人,坐在圓桌旁,一邊聽著曲兒,一邊打著拍子。 左側之人麵白如玉、儀表堂堂,乃當朝左相申善之子申元昊,右側之人則劍眉長眼、氣宇不凡,正是寧王左賢的大兒子——世子左永貞。 “南陽縣?” 左永貞眉間輕皺,奇道:“那種小地方怎麼會出這等好酒?” 申元昊小心翼翼的說道:“具體的元昊也不知,隻說此酒名為玉瓊,出自宜春樓,一壇就要十兩銀子。哦,還有一種叫金瓊的酒比玉瓊還要辛辣,售價三十兩。隻是金瓊限量銷售,不好弄到。” “這麼貴?”左永貞驚疑的看了眼杯中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點了點頭,贊道:“值!醇香濃鬱,辛辣回甘,真是難得的好酒!這玉瓊已這般辛辣,卻不知那金瓊又當如何。” 他看著酒杯,沉吟半晌,低聲說道:“這樣,讓他想辦法將這兩種酒的配方弄到手,王府現在缺銀子啊!” “是!您說今天能見到紀凝兒嗎?” 左永貞又哧溜一聲乾下杯中酒,咂咂嘴嘆道:“恐怕很難。” 申元昊麵色不悅,冷哼道:“一個青樓女子而已,也敢拂世子的麵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我看,派人把她抓出來得了。” 左永貞擺了擺手,鄭重其事的道:“切勿有此念頭,我隻告訴你,紀凝兒不是一般人,千萬不要強迫她,否則……恐怕你爹都保不了你!” 申元昊卻很不以為然,道:“世子這話可有些危言聳聽了,就算她名滿京城,也不過區區一個妓女,還有人敢為了她得罪世子不成?” 左永貞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直到申元昊心中有些發毛,這才沉聲道:“記住我說的話!!” 申元昊忙低下頭嗯了一聲,不敢再多說一句。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左永貞是出了名的狠辣,平時總是一副笑嗬嗬人畜無害的樣子。然而,一旦有人惹怒了他,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性命難保。 最恐怖的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卻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 “世子,凝兒姑娘來了!” 正這時,隨著篤篤篤的敲門聲,錢如玉的聲音傳了進來。左永貞二人心中一喜,相視一望,急忙站起身去開門。 就見錢如玉身側站立一位紫裙姑娘,柳眉鳳目,肌膚光潔如玉,瓊鼻之下粉嫩的雙唇嬌艷欲滴,那雙明亮的眸子就似能看穿人心一般靈動非常。柔順的長發隨意的垂在肩頭,竟無一絲散亂。 真真一枚下了凡塵的仙子! 申元昊看呆了,一直以來,隻得紀凝兒之名,卻從未見其人。本想他人誇大其詞,一個妓女,漂亮一些,又能如何驚艷?現在一看,單這份優雅如仙的氣質,就足以撼動天下男人的心。 想到剛剛還想派人抓她出來,就有種扇自己幾耳光的沖動,仙子豈可褻瀆? 左永貞也是驚艷不已,不過卻比申元昊清醒得多。 “久聞姑娘風華絕代、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配得上一個仙字。” 他單手持扇,另一隻手負於身後,笑容滿麵的微微頷首。 紀凝兒淡淡一笑,福了福身子,柔聲道:“世子過譽了,容貌天生,不過一副皮囊罷了。這個仙字凝兒實不敢當。哦……倒有人專以“妖”來形容凝兒。” “哦?” 左永貞扇拍手掌,明顯有些訝異,略一思索,便笑著道:“妖者,魅於形、惑於心,隨人之心性幻化姿容,不似仙之縹緲,更適人間煙火。說起來的確比仙更為貼切。” 他看了眼依舊保持微笑的紀凝兒,接著道:“能以妖字形容凝兒姑娘,此人必是學識淵博的才學之士。” “的確出自一位大才之口。” 紀凝兒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聽見有人誇他,心中竟隱隱有些驕傲。 “唉喲,世子您就讓凝兒姑娘在門口站著呀?”錢如玉笑嗬嗬的嗔道。 “是永貞失禮了,凝兒姑娘,快請進!”左永貞忙側過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旁的申元昊也緩過了神兒,朝一側退了退。 紀凝兒微微的頷首示意,與錢如玉一起輕步的進了屋子。申元昊則一個跨步來到桌前,拉出了兩把椅子。 錢如玉不認識他,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在下申元昊!”申元昊微笑著拱了拱手。 “原來是申公子,如玉有禮了。”錢如玉象征似的點了點頭,就要扶著紀凝兒坐下。 紀凝兒卻神色一動,若有深意的看了眼申元昊,隨即輕輕的福了一禮。 “媽媽失禮了,怎可這般怠慢相府公子?” 錢如玉一怔,卻見申元昊一臉驚訝的道:“姑娘竟識得在下?” 京城人口數百萬,到處都是皇親國戚、高官貴胄。申善管束又極其嚴格,他很少踏足這等煙花之地。自身又沒什麼名望,所以,對於紀凝兒知道他,非常意外。 能在京城混出名的人,要麼才氣逼人,要麼荒唐紈絝。 很不幸的,申元昊學識平庸,又被申善壓製,紈絝不得。所以一無才名,二無惡名,縱然是當朝宰相之子,知道他的人也少得可憐。 紀凝兒緩緩的坐了下來,嫩玉般的雙手疊在一起,輕輕的搭在腿上。 “朝中申姓官員共有三位,禦史申中丞、翰林侍講申學士,還有就是參知政事申相。” 她微笑著看了左永貞一眼,“想來,夠資格陪同寧王世子的,卻隻有申相家的公子了。” 聽了紀凝兒的話,錢如玉驚訝之餘,趕忙福了個全禮告罪。 左永貞世子身份雖大,畢竟人在江寧,千裡之外總不會沒事來找仙妙坊的麻煩吧?可這位相府公子卻住在京城,隨便排擠一番,都夠她喝一壺的。 申元昊伸手虛扶錢如玉起身,和顏悅色的招呼她坐下。 一旁的左永貞,這時笑嗬嗬的道:“凝兒姑娘果然心思細膩,聰穎過人!永貞在南京便聽聞,京城有三大才女,皆是穎悟絕倫的艷絕之姿。” 他將紀凝兒身前的酒杯斟滿,接著道:“一位是機巧數算,巧奪天工,被當今陛下親賜匠心二字金匾,工部侍郎廖介之女廖天心。 一位是足智多謀,卓爾不群,十五歲便掌舵家族的肖家大小姐肖晴若。 而最後一位便是多才多藝,七竅玲瓏,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仙妙坊魁首凝兒姑娘了。” 紀凝兒一張俏臉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凝兒身份低賤,隻懂得一些娛人的手段,又怎敢與兩位驚才艷艷的小姐齊名?” 左永貞搖頭道:“姑娘不必自謙,永貞有幸在摯友家中見識過姑娘的畫作,運筆之妙,可堪稱大家。” 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杯,“今夜得見姑娘,永貞終是得償所願,更知坊間傳聞絕非虛妄,便以此酒敬凝兒姑娘。” 紀凝兒不好言辭拒絕,便端起酒杯,有些歉意的道:“凝兒不甚酒力,淺嘗輒止以表心意,還望世子勿要怪罪。” 左永貞一笑,“姑娘且隨意。”話音一落,杯中酒一飲而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紀凝兒以手掩口,杯到嘴邊,卻不自覺的怔了怔,隨即飲了一小口,眉頭輕輕的蹙起。 申元昊見狀,趕忙端起一壺普通酒水放在紀凝兒麵前,笑著解釋道:“此酒名為玉瓊,極其辛辣,凝兒姑娘若飲不慣,還是喝這個吧。” “入喉辛辣,然回味香醇,凝兒雖不善飲酒,卻也品得出這玉瓊乃是難得的好酒。” 紀凝兒輕輕的放下杯子,看了眼一旁的錢如玉,說道:“媽媽也嘗一嘗。” 左永貞幫錢如玉斟了一杯,後者道了聲謝,端起酒杯笑嗬嗬的喝了一大口。 剛一入口,錢如玉臉色驟變,強壓著吐出來的沖動,眨了眨眼,勉強的咽了下去。 喉嚨處傳來陣陣的灼燒之感,險些讓她咳出來,不過隻是一瞬,一種前所未有的香濃之感,便填塞了整個口腔。 “好酒!” 錢如玉驚訝的端起杯子嗅了嗅,急著問道:“卻不知這玉瓊的出處?” 商人的敏銳觸覺,讓她明白此酒的價值所在,若能在仙妙坊出售,自然會有大把大把的銀子送上門來。 申元昊看了一眼笑瞇瞇的左永貞,見對方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便開口道:“此酒出自南陽縣的宜春樓。” “田蘭兒?”錢如玉一怔,隨口道:“她哪裡搞來的這種好酒?” 左永貞將幾人的杯子斟滿,微笑道:“具體出自何人之手卻是不知了,不過……” 他看了眼坐姿優雅,儀態從容的紀凝兒。 “或許不久的將來,仙妙坊也會有此酒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