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買賣?”萬德財想了想,點頭道:“是有一件。” “這筆買賣是在業城吧?” 萬德財一愣,忙道:“的確是業城,這次……哦,也就是張遠山出事的這次,萬某便是去業城談這筆買賣。隻是,萬某剛剛回返,還沒有開始運作,小哥又如何得知?” 爾普笑了,看了一眼張王氏,說道:“聽這位嫂子說,孫富貴以前在德才商行謀生,後來辭了工,去業城做買賣。萬老板可知他做的什麼買賣嗎?” “哼,那小子,當初我萬某對他不薄,可誰知他辭了工,便跟我爭起了飯碗。他能做什麼買賣?還不是學著萬某的路子,販售絲綢。” 萬德財一想到孫富貴,便一肚子氣。 爾普點了點頭,自己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小子沒猜錯的話,萬老板的這樁生意,最近幾日就要交貨。而沒有萬老板你出麵,你的貨一定湊不齊,可是如此?” 萬德財一驚,不可思議的道:“神了,真是神了!小哥說的沒錯。販售絲綢要通過靜安府織造局采買,統一征稅,且每月的采買有一定的數額。這批貨數目龐大,已超當月數額,若無萬某去協商、疏通,織造局根本不會發放采買文牒。” 爾普淡淡一笑,轉身對洛寧遠抱拳道:“大人,關於張遠山之死,小子問完了。” 這就問完了?洛寧遠顯然有些詫異,問道:“那你的結論是?” “張遠山並非被萬老板所害。” “理由呢?” 爾普掃視了一圈眾人,“這位嫂子陳述完案情,小子便已經斷定,張遠山並非萬老板謀害,理由有兩點。” 他自不會拿捏著等人問,接著道:“首先,張家家傳寶刀的價值,不足以讓萬老板起殺心。 張遠山肯大張旗鼓的出售寶刀,那這把刀的價值絕對高不到讓人鋌而走險的地步。否則,張遠山便是在給自己招賊。萬老板做的是大買賣,家資雄厚,一把連賊都不會鋌而走險的寶刀,他又怎會看在眼裡? 其二,孫富貴說謊。 孫富貴說看見萬老板在業城售賣寶刀。試想下,隻要腦袋沒有問題,絕不會有人在殺了人之後,將搶來的東西即刻拿出去售賣,而且還是自己經常做生意、熟人很多的地方。有了這兩點,小子便斷定張遠山並非萬老板所害。” 眾人紛紛點頭,爾普的分析合情合理。 洛寧遠問道:“那孫富貴又為什麼要誣陷萬德財呢?” “這便是我接下來要講的。” 爾普背著雙手,踱著步,一副高人的模樣,惹得大公子差點把手裡的紙扇遞過去。 “孫富貴誣陷萬老板,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搶萬老板的這樁生意。” 爾普看了眼眉頭緊皺的萬德財,接著說道:“孫富貴之前在德才商行當過夥計,對萬老板的生意路數非常了解。 然而,半路出家的孫富貴,客戶資源又遠遠不及萬老板,在得知萬老板談了一筆大生意後眼熱的很。 碰巧這時張遠山出了事,孫富貴便借吊唁為由在張誌麵前誣陷萬老板,致使萬老板深陷官司,抽不得身。 他也知道沒有人證官府不會將萬老板羈押,於是,當得知張誌果真去找萬老板理論之時,便雇傭打手,暗地裡打斷了張誌的腿,嫁禍給萬老板。” 爾普補充道:“這一點,詢問下張誌事發的經過,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 “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作為書生的張誌竟然敢動手傷人。如此一來,就算萬老板承認打斷了張誌的腿,但因張誌行兇在前,官府也隻會判萬老板賠些銀錢罷了,這點是他漏算了。 如果一切按照孫富貴的設計進行,那麼數日後,他定會出現在南陽縣衙謊稱自己看錯了,並誠懇的向雙方道歉。而他並未在縣衙指證萬老板,官府也無法判他誣陷,隻會訓誡幾句,最多罰幾兩銀子,事情也就過去了。 而萬老板這邊吃了官司,孫富貴出麵澄清,就算生意丟了,萬老板也隻會自認倒黴,雖不見得感激,卻怎也不會懷疑是孫富貴搞的鬼。” 爾普嘆了嘆,“既搶走了一樁大買賣,又不會招人記恨,這孫富貴還真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吶!” 說完,又掃了掃沉思的眾人,對洛寧遠拱手道:“那個……小子隻是胡亂推測,當不得真!” 洛寧遠欣賞的笑了笑,“你這話當不當得真,找來孫富貴一問便知。不過,在本官看來,這孫富貴的心思可沒有你小子縝密啊。” “大人謬贊!” “哈哈哈哈!” “大人,民婦不服。” 張王氏跪地磕頭,哽咽道:“這位小哥雖然說的很有道理,可夫家的寶刀不翼而飛卻也是事實。公公在德財商會車隊出的事,就算果真不慎墜崖,可那麼大的刀怎會丟了?萬德財作為商會老板,一定脫不了乾係,還請大人替民婦做主啊!嗚嗚嗚——” “胡說八道!”萬德財憤然道:“我萬某家資數萬,豈會貪圖一把刀劍?” “萬老板稍安勿躁。”爾普擺了擺手,問道:“張遠山墜崖,可有人目睹?” “車隊裡的把式、家丁,多人親眼所見。” “這便容易了。” 爾普對洛寧遠拱手道:“大人隻需傳喚這些把式、家丁逐一詢問,寶刀到底不慎遺失還是有人盜藏,自然便清楚了。” 洛寧遠滿意的撫著下頜,眾多當事人逐一詢問,隻要察言觀色,也就能大致判斷是不是有人藏匿了失物,這點倒不需爾普再講明。 “張王氏,本案還要繼續網羅證據,你且回家等待消息,張誌也需人照顧。待尋得孫富貴有了定論,本官自會還你公道。” 說著話,又對一旁的書吏道:“你去請方郎中隨張王氏回去,告訴方奇正,定要保住張誌的雙腿,一切費用記在縣衙賬上。” “是!”書吏揖禮。 “嗚嗚嗚!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張王氏一邊哭一邊磕頭,不管案子怎麼定論,能保住相公的腿才是目前最緊要的事。張誌的脾性他知道,如果就此殘疾無法參加府試,怕是會想不開尋了短見。 “好啦,速速回家去吧。” “謝大人,謝大人!” 張王氏爬起身,擦著眼淚隨書吏向外走,到了門前還不忘回身鞠個躬。 洛寧遠嘆了口氣,喃喃道:“縣學先生多次與本官提過這個張誌,誇其品行恭良、甚有才華。哎,若是因此失了府試資格,卻是可惜的很。” 萬德財一聽,忙抱拳道:“大人,張誌的腿雖非小人所為,可事情卻終究因小人而起。隻要證得小人清白,小人願出資,尋訪靜安府找最好的郎中醫治張誌,張家府試前所有的開銷小人也一並承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好!” 洛寧遠滿意的點了點頭,“為富仁心、以德報怨,善人也!本官記在心裡了。不過,郎中就不必找了,若是方奇正都保不住張誌的腿,就算宮裡的禦醫來了也沒辦法的。” “是,大人說的是。”萬德財躬身抱拳,心裡卻樂開了花。 自古商人地位低下,他一直想結交洛寧遠借此提高名聲,可對方有一位坐擁金山的夫人,自然清廉得比水都乾凈。銀子送不出去,萬德財可是苦惱的很。 如今得到縣尊當眾誇獎,效果可比送銀子強多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善人的名聲便會傳遍全城。 想到此,萬德財怎能不興奮。 爾普在旁看得明白,暗道萬德財打了一手好牌,幾個小錢便在洛寧遠心中掛了名。隻不過,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恐怕今後但凡有點善舉之事,縣尊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萬德財吧。 大公子卻沒有爾普想得多,他和張誌同為府學學生,倒也有過幾麵之緣,本想著待會讓馬三兒送些銀子過去,有了萬德財應下資助,倒也樂見其成,畢竟他平時還是很低調的。 “好啦,該想想,怎麼找孫富貴了。”洛寧遠似無意的瞄了眼爾普問道。 一旁的大公子顯然沒有注意到老爹是對著爾普問的,皺著眉接話道:“若是躲起來,恐怕一時半會很難找到。” “躲?他可不會躲。”爾普一笑,看向了萬德財,“想必萬老板已經知道孫富貴的去處了吧!” 萬德財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靜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