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四月,夜更長一些,旭日剛剛露出頭,公雞的啼鳴聲便如約而至。 爾普睡得很舒服,長夜無夢,隻感覺幾天來的疲乏一掃而空。就在啼鳴聲再次響起之時,他慵懶的抻了抻腰,緩緩的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證明他睡在自己的床上,可怎麼從宜春樓回來的,完全沒有印象。 使勁的晃了晃腦袋,穿好衣服出門,看見馬茂頂著黑眼圈還在蒸酒,地上已經七七八八的擺了好多酒壇。 “我怎麼回來的?” 爾普一邊問,一邊上前查看。地上的原酒已經用了二十壇,而高度酒出了五壇,當然還有昨夜拿到了宜春樓的一壇。粗略一算,出酒率大概在百分之三十。 這個數跟他預想的差不多。 “昨晚取酒的小廝送東家回來的。” 馬茂將接滿酒的壇子撤走,又換了一個空的。 “哦!” 爾普點點頭,在院子裡洗漱一番,出門買早飯。 小半個時辰後,把早飯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囑咐馬茂吃完去休息,他則繼續蒸酒。 高度酒有了,中度酒還沒有,按照給田蘭兒定的銷售數量,每日最少要出十壇以上的中度酒。 幸好,中度酒蒸餾的時間比高度酒短很多,一上午就蒸了兩鍋,出了十二壇的中度酒。 將酒壇封好,看著下去一半的原酒,爾普有些發愁。 按這個出酒率,每天最少需要三十壇原酒才將將夠宜春樓的定量。 南陽縣沒有酒坊,他這邊這麼大的原酒用量,若是在酒行購買,勢必會引起懷疑。 可不管靜安府還是業城,路程都有些遠,如果每次隻定百十壇,著實有些折騰了。但如果定的多了,同樣也會引起酒坊的懷疑。 正這時,睡了半天的馬茂醒了,站在爾普的身邊,盯著酒壇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東家,過些時日我爹大壽,我想……買壇酒回去讓我爹嘗嘗。” 馬茂猶猶豫豫的開了口,他不清楚這酒有沒有什麼其他用途,怕自己讓爾普為難。 “你很有錢嗎?”爾普瞪了他一眼。 馬茂臉一紅,他哪有錢,懷裡的五兩銀子還是爾普給的。 “馬大伯壽辰,你就拉兩壇回去。不過,要是別人問起,就說東家我從京城弄來的好酒。” “是,謝東家。” 馬茂重重的點了點頭,那張僵硬的臉掛上了一絲笑容。他不會說太多感激的話,隻能將這些記在心裡。 “馬茂我問你,上次在你家喝的酒哪來的?” 爾普想起之前在他家喝的那種酒,比他從靜安府買來的便宜酒雜質要多一些,似乎並不是大酒坊的釀的。 “孫家釀的,溪水村都喝他家的酒,比外麵的便宜,味道也還可以。隻是,跟咱這酒沒法比。” “孫家?是孫大和嗎?” “嗯。” 馬茂道:“家裡種著田,養著鴨,每年還要釀幾百壇酒賣給村裡人。我爹說,他沒有兒子,這麼拚命的乾,是怕沒人給他養老。” 爾普心中一動。 孫大和會釀酒,這可是個好消息。如果從他那裡買原酒,風險就小得多了,或者可以說,不會有什麼風險。 自己跟他有合作關係,彼此熟絡,隨便找個理由,孫大和不會有什麼懷疑。 宜春樓那邊秘密供應,田蘭兒自然不會傻到將自己賣了。沒有源頭,高度酒就算在宜春樓打出了名頭,也不會有人盯上自己。 這樣一來,隻要一年……不,半年的時間,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建起一座超級大酒坊。 “馬茂你繼續蒸酒,蒸一鍋高度酒,再蒸兩鍋中度酒。我去趟溪水村,你餓了就去飯館吃飯,不用省錢。” “嗯!” “你要記住,我對你是絕對信任的,你……不要讓我失望。” 爾普拍了拍馬茂的肩膀,在後者重重的點頭後,轉身出了小院。 在車行雇了輛馬車,他先回了趟南陽村,跟李翠竹說了一聲,便帶著爾天明去了溪水村。 駕馬車去溪水村隻能走官道,好在馬車總比走路快上許多,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爾普沒有讓馬車等候,付了銀錢,便隨著爾天明向孫大和家走去。 路上已經與爾天明講了去溪水村是為了找孫大和釀酒,至於用處他沒提,爾天明也沒問。 高度酒的事,他並不想瞞著爾天明,隻是對方直性子,總怕他在孫大和麵前走了嘴。 孫大和家很大,準確來說是院子很大。大到容納千隻左右鴨子的鴨圈,隻占了院子的一小半。 從大門進去走了好一會,才到了宅子前的柵欄處。 聞著濃鬱的酒香,爾普瞄了眼一側由木頭搭建,縱深很長的簡易草棚。 “孫大叔在家嗎?” 爾天明扶著柵欄門對著屋裡喊了一嗓子。 “誰呀?” 孫大和屐著鞋開了門。 “孫大伯,是我。” 爾普笑著點頭打了招呼, 看見他,孫大和先是愣了愣,隨即便笑容滿麵的迎了上來。 “哎喲喲!爾老板,您、您怎麼來了?快、快進屋。”一邊說著,一邊將二人讓進了屋子。 孫大和家裡的擺設有些陳舊,屋子卻收拾得十分歸整,青磚鋪就的地麵,乾乾凈凈的。左右兩側各有一間臥房,廳堂裡還擺了幾張古樸的堂椅,有點大戶人家的樣子。 招呼二人坐下,孫大和端起小幾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遞給他們。 “爾老板和天明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爾普抿了口茶,笑嗬嗬的打趣道:“瞧您說的,沒事就不能來看望看望孫大伯嗎?” 孫大和哈哈一笑,連連點頭道:“自然使得!” 聽對方的語氣該不是鴨蛋上出了問題,孫大和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家裡一多半的收入來源,都來自於爾普定的鴨蛋,要是鴨蛋出了什麼差錯,他就要喝西北風了。 “孫大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爾普也不跟您繞圈子,聽馬茂說您會釀酒,價格又比酒坊低很多,我有心想買一些回去。哦,大漠那邊有幾個朋友,讓我幫忙搞點便宜酒過去。” 爾普隨口編了個孫大和不會懷疑、也沒辦法查證的理由。 畢竟,大漠這麼大。 孫大和精神一振,卻在聽他要將酒賣給大漠後,眉頭皺了皺,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 “爾老板,咱都自家人我不能坑您。不瞞您說,酒是釀得,隻不過咱這工藝不如酒坊,雜質多,村裡人也就圖個便宜。 可北人嗜酒如命,哪是咱這渾酒能糊弄的?您聽我一句,去酒坊弄些差不多的送去,那幫北人野蠻兇殘,一個不慎就有性命之憂啊。” 爾普心一寬,想不到孫大和還為自己考慮。 “孫大伯,這個您不用擔心,上次我喝過您釀的酒,味道不差。至於雜質……送去之前我會跟他們講明,那幾個朋友都是在業城登了記的行商,自然不會對爾普不利。” “這……” 孫大和猶豫半晌,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不過見爾普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也就點頭同意了。 “不知爾老板需要多少酒?” “一千壇。” “一千壇……” 孫大和明顯有些意外,眉頭緊了緊,那捋著本來就沒有幾根胡須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下意識端起茶喝了一口。 “哦,是每個月。” “噗!” 一口茶全都噴在褲子上,孫大和顧不得擦,急急的道:“每月一千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