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方為一名老婦問診畢,讓茯苓送了她出去。 忽見門外裊裊婷婷進來一個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艷絕倫。 陸白認得她,是怡翠樓的頭牌姑娘情兒。 有時他也會去怡翠樓給人瞧病,當然,大都是白天,為這位情兒姑娘也瞧過幾次。 他便起身招呼了一聲:“情兒姑娘。”以為她身子有何不爽快處,自行前來問診。 不過這一次和以往不同,她進店後,幾名捕快也跟著進了店鋪。 帶頭的膀大腰圓,走起路來將肚子一挺,邁著四方步,一副拿腔作勢之態,陸白認得,是城內衙門的石捕頭。 自古以來,千裡做官隻為財,便是無財,那當官之權勢也是令人垂涎。 捕頭雖然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但他手中有著拘捕的權利,故而在城中也是作威作福。 陸白便是不常和衙門打交道,也多少知曉一些人情。 陸白疑惑的迎上前,實際是擋在了他們麵前,堵住了他們的路,口中卻笑道:“石捕頭,這是怎麼回事?” 陸家在增城家大業大,廣受尊重,石捕頭心知最好不要開罪,倒收起了那一貫盛氣淩人的做派,笑道:“陸家公子,不要害怕,無妨無妨。” 石捕頭對情兒垂涎已久,就隻他那點餉銀,便存個半年,還見不了情兒一麵呢。 不過,怡翠樓這樣地方,常有用得著捕頭之處,老媽媽自然樂意跟他們結交,所以,他們倒也相熟。 昨夜,情兒讓小紅去請了石捕頭,隻是撒嬌撒癡一番,又是泫然若泣的一副表情,便讓石捕頭恨不能為她赴湯蹈火,拍了胸脯保證,將欺負她的那個浪蕩子給抓起來。 陸白道:“石捕頭,家父可知你帶著人來此處了?” 石捕頭並不想得罪陸家,畢竟人家在此處行醫數代,陸翁根基便不淺,也常是衙門老爺座上客。 再者說了,誰又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哪天這大夫要是給自己藥中加點什麼,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好。 因此,石捕頭笑著道:“並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來詢問點事兒。情兒姑娘昨日被一個浪蕩子輕薄了,那人據說在你的店內。” 陸白心中咯噔一下,望向茯苓,使了個眼色,茯苓會意,便要偷偷往後堂去,卻見一個捕快已把住了入後院的門。 陸白看向情兒,情兒便抬手拿了帕子捂住臉,作欲哭之狀,道:“前夜店裡來個人,我本身子不適,不欲接待,誰知媽媽貪圖好處,強讓我接待他。我推托不過,便說陪著說說話兒打發他走,豈知那廝得寸進尺,我本不願,他又許了我許多好處,誰知,誰知他輕薄了我,還賴賬,跳窗逃了。隻因我怕媽媽打罵,故而一時未告訴媽媽,幸得石捕頭說要為我作主,聽有人說廣安堂昨夜收留了一人,想必便是他了。” 陸白見茯苓被堵在入口,不得入內,隻得高聲道:“前夜的確收留有一人,不過他已然離開了,想必如今已出城了罷。” 情兒聽了,急道:“這可是胡說,他怎麼走得了?” 陸白一雙眼忽盯住她,耐人尋味的笑道:“你方才也說,他跳窗走了,又未受傷,又未中毒的,一個有手有腳的男人,如何便走不了?” 情兒一怔,忽覺失言,便住了口。 陸白又向石捕頭道:“那人當夜無處可住,我因鋪子收得晚些,方留宿他一宿,人已然走了,石捕頭請回吧,也不用勞煩衙門諸位兄弟了。” 石捕頭本是答應情兒來替她抓人,之前並不知在廣安堂,若是提前知曉,他恐怕也要猶豫一番。 如今到了這裡,本就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見陸白如此說,便趁勢向情兒道:“陸白公子跟那個人肯定不是一路人,非親非故的,怎麼會撒謊呢,定是走了。既然走了,咱們便回去吧,我回頭找畫師,你將他麵貌描述給我,我替你留意著,管交他隻要出現在城內,我便捉住他,替你出氣,如何?” 情兒沉吟片刻,眼珠一轉,忽便轉身拉住石捕頭的手,嬌聲道:“石捕頭,那人狡猾得緊,是個無賴,他或者說了要走,指不定又潛伏回來。陸家本自家大業大,那人一瞧就不是個好人,不定陸家公子收留了他,他反而打陸家主意呢。你是我們城的捕頭,保一方平安,不著實瞧一瞧,怎麼能讓人心安呢。” 石捕頭見她拉著自己的手,對自己軟語款款,隻覺全身酥軟,心中更是無可無不可的,哪裡還顧得上得罪不得罪對方,便望向陸白,故作為難道:“陸公子,你瞧,情兒姑娘說得也在理不是。維護城內治安,這也是每一個人應該的,你既然還是大戶人家公子,自然不會不通情達理的,是不?” 店門已圍觀了一些人,正在交頭接耳。 石捕頭這話讓人無法反駁,自己若是一味阻撓,恐怕也是說不過去。 方才高聲說話,便是給葉浪傳遞信息,這個小夥子既然是江湖人士,想必對風吹草動也必然留意。 他便側身讓出路來,道:“既然石捕頭如此堅持,想來不瞧上一瞧自然不會放心,那就請吧。” 石捕頭笑著點了點頭,扭頭對身後的捕快道:“我們不是來陸家搜捕的,陸公子也是在配合我們。你們隻許四處瞧瞧,不許胡亂翻動陸家之物,若有什麼異常,可來跟我報告。” 身後四名捕快散開來,四處搜索。 前廳本自空曠,除了就診必需之物,並無其他雜物堆砌,幾乎一覽無餘,因此並無甚可藏人之處,四名捕快很快就看完了,向石捕頭搖了搖頭。 石捕頭掃了一眼店裡,瞧見一扇門,便指著問道:“陸公子,那是?” 陸白笑道:“那是鄙店後院。” 石捕頭使了個眼色,四名捕快便往後院而去。 陸白想要跟進去,見石捕頭未動,恐怕自己跟上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就不好動。 不過他見情兒一臉焦急之色,料想這後院也是最後藏人之所,情兒恐怕想要一探究竟才放心,便笑對石捕頭道:“石捕頭不親自瞧一瞧嚒?”往後院做個了“請”的手勢。 石捕頭正在猶豫,情兒已經對石捕頭嬌聲嬌氣的說道:“既然陸家公子如此說,石捕頭你便去瞧瞧何妨,若是石捕頭能親手捉到輕薄情兒的浪子,情兒必然感念大恩。” 石捕頭見情兒撒嬌,拉起情兒的手來摸著,臉上露出諂媚的笑來,連聲道:“好好,咱們就進去瞧瞧。” 陸白便道:“我替二位引路。”當先便帶著石捕頭也到了後院。 院中有三間房,陸白主動挨著指了介紹道:“這是我的臥房,那一間是茯苓的房間,那邊是學徒的房間,有時晚了,都便在店內歇息。” 石捕頭瞧著幾個捕快在房中進出,一陣出來,搖了搖頭,對石捕頭稟報道:“並無旁人。” 情兒皺了皺眉,昨日還在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卻成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沈辰大哥恐怕要失望了。 她低了頭,心中正在思索,便聽石捕頭對她道:“你瞧,也來瞧了,陸公子連自己的房間都讓我們搜了,那人果然走了。” 情兒不信,自己又四處瞧了瞧,果然見沒有旁人,少不得忍住疑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跟隨了石捕頭走出後院。 陸白將他們送至門口,忽對情兒姑娘道:“情兒姑娘,這個給你。” 情兒疑惑望向他,見他手上拿了個白瓷瓶遞了過來,奇道:“我未曾請陸公子備藥,這是什麼?” 陸白笑道:“這是清心丹,治療肝火旺盛最是有效。” 情兒聽聞此話臉色一變,疑是陸白奚落她,麵色漲紅,跺腳道:“你!” 石捕頭見自己勞師動眾的帶了四名捕快來,卻沒有搜出什麼結果,陸白本就得大家喜愛,陸家又是當地望族,若再發生爭吵,恐怕這看熱鬧的街坊的唾沫星子要把他們淹了,趕緊拉著情兒快步走了。 茯苓在陸白一旁,待人走遠了,才道:“公子你為何挖苦情兒姑娘?” 陸白奇道:“我並未挖苦她啊?” 茯苓道:“那你方才給她清心丹。” 陸白恍然大悟,笑道:“情兒姑娘麵色潮紅,目有血絲,多半是肝火旺盛所至,我送藥本是好意。” 茯苓搖頭笑道:“那公子你可是真就不懂風情了。” 陸白不知何意,隻是笑笑。 二人見街坊已散,便返身進店,茯苓又道:“那個葉公子果然輕薄了情兒姑娘?瞧來不是個正人君子。” 陸白笑道:“你信了?” 茯苓道:“不然情兒姑娘為什麼找她麻煩?” 陸白指著茯苓的腦袋,笑道:“你再好好想想。” 茯苓撓頭皺眉的想著,陸白卻進了後院,他要去看看,就葉浪目前這虛弱的身子,他究竟藏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