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艾再醒來時是在一張單人床上，她揉眼起身，昨天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 　　她搖搖腦袋，有些悶熱，沈艾起身朝外走去，屋外的破沙發上，高子昂仰麵朝天，鼾聲如雷。 　　“啊！” 　　沈艾一聲破天吼把高子昂嚇得從沙發上跌下來。 　　高子昂嚇了一跳，看清是她後，無奈的從地上爬起來，“不是大姐，你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你怎麼在這裡？”沈艾心中重石落地，不得不再次逼迫自己認清現實。 　　“這是我家，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高子昂看了下手表，站起身來。 　　“昨晚咱倆幾乎把我家的酒喝完了，你進我房倒頭就睡，還讓我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別煩你。” 　　高子昂說著說著覺得有些好笑，本來昨天惹得人姑娘臥軌還挺愧疚的，現在想想說不定都是沈艾的套路。 　　“不可能，我酒品好的很，少造謠我。”沈艾看見外麵陽臺上昨晚的殘局，有些心虛。 　　“行行行，我睜眼說瞎話。”高子昂懶得跟他糾纏，收拾著準備出門。 　　“你要出門？”沈艾問他。 　　高子昂簡單的洗漱，聞此從廁所探頭看她，“你不出門？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可是她並不知道祝如意家在哪裡啊。 　　“那你送我回去。”沈艾理直氣壯。 　　高子昂沒吭聲，在廁所洗漱完，拎著一個包出門，“走。” 　　. 　　樓道裡堆滿了各種車，高子昂把擋在外麵的車子移開，從裡麵推出了一輛紅色摩托。 　　沈艾怕擋著他，站在外麵等著。 　　高子昂跨上車，騎到她跟前，手臂上掛著一個頭盔遞過去。 　　沈艾戴好頭盔，坐在了後麵。 　　高子昂透過後視鏡看見後排沈艾調整頭盔不知無畏的純良模樣，勾唇輕笑。 　　沈艾隻聽到摩托啟動的聲音，還有高子昂淡淡的一句“抓緊了。” 　　摩托飛馳而出，卷起一陣疾風與灰塵，剎那間自巷口漂移而出。 　　此時沈艾也深刻體會到了高子昂那句“抓緊”的含金量，她十分敏捷的在車子飛出去之前，就牢牢抓緊了高子昂的衣角。 　　風聲和沙礫以及摩托車的轟鳴都在頭盔上敲打著，沈艾把臉埋在高子昂背上，生怕自己的小身板被高子昂的哪次急轉彎給甩折了。 　　祝如意家在一個離鎮上不遠，不一會兒，高子昂終於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還不鬆手？”高子昂想下車，這才發覺沈艾雙臂將他箍得極緊，輕易不能掙脫。 　　沈艾暈暈乎乎的鬆開手，摘下頭盔，先高子昂一步下了車。 　　高子昂看著沈艾泰然自若的樣子，伸手取過她的頭盔，“還好嗎？” 　　沈艾料到男生隻要騎摩托就必會耍帥，你在後麵喊的越大聲，他油門捏的越起勁兒。 　　好在她並沒不怎麼害怕，就是有點暈乎。 　　“一般。”沈艾回應著，轉過背去打量祝如意的家。 　　這是一棟三層的自建房，門口一處寬敞的院子，二樓窗臺有爬山虎覆蓋著。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坐他的車不在後麵叫嚷的，高子昂瞧過去，沈艾已經在摸索著怎麼開門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啊。”高子昂懶得跟過去，在沈艾身後喊著。 　　沈艾擺擺手作回應。 　　身後又是一陣摩托轟鳴，很快就消失在遠處。 　　沈艾口袋有鑰匙，但是鼓搗了幾下還是沒打開門鎖，鑰匙指定有問題，沈艾一時泄了氣，就蹲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前方有腳步聲至，沈艾抬頭，隻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背著紅色的書包從鄰居家走出來。 　　“如意，你總算回了！”鄰居找出來，跟沈艾打著招呼，“觀棋今早來了，在門口等了好久，看你不在家，我先接我家裡來了。” 　　“給他吃的也不吃，你回來了就好。” 　　鄰居嬸嬸說完就鎖了門，下地去乾活了，剩下沈艾和祝觀棋麵麵相覷。 　　沈艾為了緩解尷尬，轉過身去繼續研究開鎖，祝觀棋在一旁看著，終於忍不住，朝沈艾伸手要來了鑰匙。 　　祝觀棋拿了鑰匙，墊著腳，隻輕輕轉了一下門鎖，又將門往裡麵一按，哢嗒一聲，門就開了。 　　祝觀棋推開門，自顧自的背著書包去了二樓房間。 　　九十年代幼兒園的娃娃都這麼高冷嗎？沈艾想不通。 　　屋裡沒人，但是陳設一應俱全，甚至還有電視和座機。 　　沈艾也上了二樓，到一旁的主臥裡，主臥裡窗簾拉上了，房間潮濕悶熱，床頭櫃上隨意散落著幾個不認識字的藥瓶。 　　也沒有手機，不能上百度搜是什麼藥。 　　沈艾實在受不了主臥的燥熱，出了房，走到一旁祝如意的臥房裡。 　　祝如意的房間不大，但好在處在南邊，房裡不怎麼熱。 　　舊式的紅木桌上擺放整潔，一旁還有個簡易的五層書架，架子上零散的擺放著書籍。大部分都是特殊兒童教育的。 　　正翻開著，隔壁房間穿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孩兒，沒事吧？” 　　沈艾豎著耳朵朝隔壁喊，卻沒有得到回復。 　　她站起身，朝隔壁房間走去。 　　房間裡，隻有一張不大的兒童床，靠墻放著，沒有桌子，但是有一個半人高的畫架，四周堆放了幾十幅畫畫的成品和半成品。 　　一臺老式電風扇咯咯吱吱的正在扇風，剛剛發出的響聲就是老風扇把近處的畫框吹到了地上。 　　祝觀棋正在調顏料，對於突然闖入的沈艾置若罔聞。 　　“下腳地都沒有，跟高子昂的狗窩有的一拚。”沈艾跨到房間裡麵，幫祝觀棋把倒地的畫架扶起來。 　　被風刮在地上的畫是一朵紅色的蘭花，那紅色紅的極其奪目。 　　“哪有紅色的蘭花？藝術家都這樣嗎？” 　　沈艾欣賞著那幅畫，又看到祝觀棋終於斜眼看了她一眼。 　　“你是叫，祝觀棋？是吧？” 　　沈艾問他，小孩兒點頭，抬手比劃著什麼。 　　“你…不會講話？” 　　祝觀棋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沈艾試探著。 　　祝觀棋茫然的看著沈艾，似乎也覺得沈艾很奇怪，他比劃著，沈艾看不懂手語。 　　樓下座機響了，沈艾暫且放下跟祝觀棋溝通的心思，出了他的房間，下樓去接電話。 　　“喂？” 　　“如意，是我，媽媽。” 　　電話那頭傳開急迫的女聲，“觀棋是不是回家了？” 　　“嗯，在房裡畫畫呢。”沈艾說。 　　“好，他一大早就跑了，我想著也隻能是回家了，你有功夫嗎？媽媽在上班，你看能不能把祝觀棋送醫院來。” 　　女人在電話那頭說著，那邊好像有人在喊醫生。 　　“行，你忙吧，我給你把人送過去。” 　　沈艾掛了電話。 　　樓梯上傳來咚咚咚的聲響，祝觀棋從二樓跳下來。 　　“耳朵這麼好？看起來不聾是吧。”沈艾蹲下來跟祝觀棋直視。“你媽讓你送你去找她，把你書包背好。” 　　祝觀棋手中攥著顏料筆，表示想繼續畫畫。 　　“我還不知道鎮醫院在哪兒呢？昨天看到宋芝蘭也是醫院的，剛好去找找她。”沈艾不管祝觀棋，自言自語著。 　　祝觀棋看著沈艾一反常態，神神叨叨的，一時之間也忘了反抗，由著沈艾上二樓找到他的紅背包，提溜著出了門。 　　. 　　澄江市醫院在澄江算是稍微大點的醫院，沈艾很容易就找到了。 　　一進醫院，門口的護士都認識祝觀棋，笑著迎過來，帶著她們兩個人上到醫院二樓神經外科的診室裡。 　　診室裡一個中年女人正在電腦上敲著什麼。 　　“祝醫生！如意和觀棋來了。” 　　護士把他們送進去後就離開了，那女人笑著走近，沈艾看清了她白大褂上麵的名牌“主治醫師祝月華” 　　“觀棋，你去找姐姐了要跟媽媽說一聲，嚇死媽媽了。” 　　祝月華拍了拍祝觀棋的頭，祝觀棋悶悶不樂的撇開她，自覺的背著書包到辦公桌後麵的小桌子上去畫畫了。 　　“如意，麻煩你了。” 　　祝月華走到沈艾麵前，她有些忙碌頭發胡亂的在腦袋後麵紮著。 　　“媽…媽媽。”沈艾試探的叫著。 　　祝月華看著沈艾，突然嘆了口氣，“你的工作我再來想辦法，最近很多廠都裁員了。” 　　祝月華兩句話就打發了沈艾，沈艾一臉懵逼，這個祝月華比中年宋芝蘭還要敷衍她。 　　辦公室不大，祝月華在忙，沈艾送了祝觀棋就自覺的出了辦公室，辦公室外兩個小護士在小聲交談著。 　　“沈醫生還有個女兒啊？” 　　“你還不知道吧？沈醫生大女兒今年都二十了。” 　　“啊？那豈不是十七八歲就生孩子？”護士驚訝。 　　“當年傳的沸沸揚揚的，祝醫生生了小的才發現她老公吸毒，直接就離婚了。” 　　“那祝醫生也算是清醒。”小護士感嘆著，“怪不得祝觀棋天天在醫院，祝醫生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也不容易。” 　　“誰說不是呢，反正自我來醫院工作，就沒見過祝醫生老公。” 　　一番話下來，沈艾就弄明白了這個家庭的結構了。 　　爸爸吸毒，父母離異，弟弟啞巴，媽媽的重心都在弟弟身上。 　　祝如意這孩子，生活也蠻孤獨的。 　　家裡不受關注也就算了，還喜歡高子昂那個渣男，沈艾不禁有些同情這個身體的主人。 　　正想著，祝月華出門準備查房，看見她還在外麵，兩個小護士一下子跑得飛快，各自去做事了。 　　“上次媽媽給你介紹的，那個高總的兒子怎麼樣？還喜歡嗎？” 　　“不行不行，我搞不定他。” 　　真是上哪兒都逃不了相親，沈艾忙擺手。 　　“他爸爸找了我幾次，沒事，我再給他找找其他姑娘。”祝月華說道。 　　“老師。” 　　有人走過來，看見沈艾有些吃驚。 　　是宋芝蘭。 　　沈艾看見宋芝蘭也很開心，上前去拉著她的手，“你真的在這裡工作啊。” 　　“你們認識？”祝月華問道。 　　“昨天見過一麵，還不認識。”宋芝蘭靦腆地笑著。 　　“這個是祝如意，找書苑 ｗww.zhaｏshuｙuaｎ.com 我大女兒，”祝月華見狀介紹著。 　　宋芝蘭連忙跟沈艾打招呼，“你好，我叫宋芝蘭，是來醫院見習的學生，祝醫生是我的見習老師。” 　　祝月華居然是媽媽曾經的見習老師，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沈艾心中打著小算盤，她一定得借祝如意的身份好好的幫宋芝蘭鋪路。 　　“小宋，什麼事？” 　　寒暄完後，祝月華問著正事。 　　宋芝蘭手裡抱著一遝資料，“派出所要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我拿給您看看，然後一會兒他們過來取。” 　　“行，你放我桌上，查了房我就來看。” 　　祝月華雙手插兜，看著宋芝蘭，突然想到。 　　“小宋，找對象了嗎？” 　　“還…還沒呢，老師。”宋芝蘭很突然。 　　“那我給你介紹一個吧，條件不錯，自己開餐飲的，叫高…” 　　“誒！媽！”沈艾反應過來，慌亂打斷了祝月華。 　　“媽，你乾嘛呢！高子昂，高子昂他倆….我倆….”沈艾不知道怎麼解釋。 　　祝月華一時恍然大悟，“噢噢噢，媽明白了，你看你這孩子，這有什麼丟人的，行行行，媽不問，你倆不慢慢來。” 　　明白什麼了明白，完了，絕對理解錯了，沈艾心中一涼。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宋芝蘭就不會和高子昂相親了，以後宋芝蘭也不會再那麼辛苦了。 　　可是，那未來也不會有她了。 　　沈艾心下一橫，沒有她就沒有吧，反正也會在教室裡被壓死，那樣一眼望到頭的人生，不要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