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長兄弘冀(1 / 1)

距離京城不遠處的官道旁,有一間簡陋的茶肆,亂糟糟的茅草屋頂和隨意搭建的竹籬笆透著一股野趣。雖看著潦草,但茶水和點心味道還不錯,茶具雖也簡陋,但洗的乾凈,沒有絲毫殘留的汙漬,足見老板的用心。   臘月裡的天氣濕冷濕冷的,那些往日裡寧願冒著風雨也要趕路的人,如今看見這樣的一間茶肆,多數會選擇停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雖然此地距離金陵城僅有半日的路程了,但圍爐煮茶的誘惑一到了冬日就常會被無端放大。   但隨著年關的臨近,路上的行人已經漸漸少了起來,多數旅人已經在此之前趕回了家,所以茶肆的生意也漸漸冷清了起來。今日已到下午,茶肆老板正覺得不會再有客人,準備提前關門自斟自飲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自遠處漸漸近了來。   看著由遠及近的一隊人馬,老板停下了關門的動作,又揚起一臉招牌的笑容拱手招呼道:“眾位郎君,可是要進來喝杯茶啊?”   “店家可是要關門?”為首的一個黑衣少年開口問道,聲音低沉有力,一看穿著就是非富即貴,雖然一身黑衣,但是衣服的材質卻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上麵的暗紋細看下還反著銀光,真是低調中又透著張揚。他身邊還有幾個同樣錦衣華服的郎君,幾人身後還隨行有一小隊黑甲兵士,看樣子應該是黑衣少年的私兵。   “本來是要關門的,這不是馬上就到年關了嘛,來往的行人也少了許多。不過既然幾位郎君來了,這門也就不關了。”茶肆老板笑著說道。   “好,那就麻煩店家了,兄弟們已經趕了兩日的路,著實有些累了,我們就在此處休整一下。”說著,黑衣少年一揮手,其他的黑甲兵士迅速下馬,牽馬的牽馬,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分工明確,看著就訓練有素。   “累死我了!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說話的是一位穿青色錦衣的男子,“弘冀啊,跟著你趕路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看你那點兒出息!”一旁的綠衣男子嗤笑一聲,“就是平日裡練的太少,才兩日功夫就這樣了?”   青衣男子不甘的反駁道:“喂!你是武將,我是文臣好不好!我那點兒騎術,平日裡打打馬球還行,這急行軍似得趕路,我怎麼受得了啊!趙鐸那小子京中是不是有相好啊?這樣的安排,是急著見誰去啊!”   “哎,蕭大郎君,你這話可是汙蔑我啊!”安排好手下兵士的趙鐸正好走了過來,“這一路的行程可是我家大郎君交代的。”   “都怪韓佩這小子耽誤了大家的行程!要不是他非要等春香樓那秋菱娘子的琵琶宴,我們早幾日出發,一路悠悠閑閑的,多好!”撇了眼正托腮歪在桌案上的白衣男子,蕭文真撇嘴說道。   “我看你那天也挺樂嗬的啊!如今卻來怪我!”韓佩瞇眼笑著說道,“那日是誰喝的爛醉?還要我背著才回了府的。”   蕭文真聽得此言,立刻紅了臉:“一個個的小娘子圍著你勸酒,我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場麵,怎麼好意思不喝啊!”   韓佩聞言笑得不可自抑,指著蕭文真說:“你也忒沒出息了些!以後多跟我去幾次,練練你的臉皮!”   蕭文真撇了撇嘴:“還是算了吧,這次是好奇才和你一起去的,我都後悔死了,要是被我父親知道了,我可就慘了!不過嘛,我是真佩服廣川,雖然被你騙了去,但他黑著一張臉往那兒一坐,嚇的那些小娘子都不敢去他身邊。”說著話,蕭文真看向了一旁的綠意男子,搖頭笑了起來。   柴廣川見兩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自己身上,無奈的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時看了一眼旁邊的黑衣少年,笑著轉頭和對麵的韓佩說:“你也就敢哄騙我倆,你下次倒是拉弘冀去啊!”   韓佩聞言也看向了自己的左側,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我怕他急起來一刀砍了人家小娘子!”   一句話惹來三人的哄笑。卻在李弘冀看過來的目光裡,又生生把翹起的嘴角壓了下去。   “哎我說弘冀啊,這次回京過年,生生趕在年關前才到,你阿耶不會怪你吧!”柴廣川沒話找話的問道,其實這次耽擱了時間,他心裡也有些慌,自己的父親還行,可是祖母一向嚴厲,自己回去免不了挨罰。   李弘冀聽了此話,諷刺的撇了撇嘴角:“怪罪?他還能想起來有我這個兒子就不錯了。”   韓佩和蕭文真聽見這話,急忙低下頭喝茶,非常默契的一起裝起了鵪鶉。   柴廣川嘆了口氣,安撫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是你父親,必然是疼愛你的,就像是我阿耶,不也是把我一個人放到了廣陵麼,說是要歷練下我,以後才能成器。”   蕭文真也點著頭說:“是啊,我阿耶也是,說長子以後是要支應門亭的,不比家中幼子可以享福,必要提早鍛煉本事,這不,我也被他送到廣陵了!去之前我是一點兒都不情願的,在家鬧了很久,不過真去了倒也覺得蠻好,不說自己確實學到了不少,最起碼還結識了你們幾個好兄弟不是!”   韓佩也拍了拍李弘冀的肩膀,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反而笑著說道:“我不是長子,也不是被家中送來的,這差事倒是我自己求來的。不說別的,在京中管束我的人太多了,乾什麼都不痛快。而且從大兄病逝後,二兄就獨攬家中事務,總拿防賊似得眼光看著我,還是在廣陵痛快!自己的前程,自己掙就是。”   聽見一向沒個正形的韓佩竟然說出了這些話,李弘冀有些驚訝的看向了他,隨後不由笑出了聲:“不錯!自己的前程自己掙!我阿翁能在這亂世打出一片天下,我又為何不能?且看以後吧。”   “且看以後!”四人一起舉茶碰杯,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四人都痛快的笑了起來。   距離此地半日路程的金陵皇宮中,李璟和鐘皇後都正在太後的榮福殿中,隨著李弘茂的身體逐漸康復,那日發生的所有不愉快好像統統都不見了,整個榮福殿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宋太後也好,李璟也好,重新母慈子孝了起來,就連漸漸恢復了入宮規律的興國長公主也開始笑容和藹的和眾小輩們說笑了起來。不知是擁有這皇家血脈的人忘性都大一些,還是那些不滿和不愉不得已的被深深埋藏了起來,隻待哪日重新破土而出,刺破天日。   “除夕宴的事情已經定了還是家宴嗎?其實你是皇帝,服孝滿二十七日即可,不必要非得如民間似的。這每年的除夕宮宴是你和群臣拉近君臣距離的好機會,今年是你登基第一年,這宴我看還是照往常一樣正常舉辦最好。”宋太後對正笑看著孩子們玩鬧的李璟說道。   “阿娘,為君者,不正應該說到做到麼?我早就昭告天下要守孝滿一年,這說出口的話怎能輕易反悔?而且我才剛剛登基,以後這除夕宮宴多的是,不在乎少這一次。您就別替兒子憂心了,這些事兒子會看著辦的。”李璟微笑著說,語氣雖然聽著輕柔,內裡卻又蘊含著不容拒絕的意思。   宋太後看著如今君臨天下的親兒子,再不似從前那樣事事都喜歡來聽她的意見了,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難過,隻是點了點頭,換了一個話題:“弘冀怎麼還沒回來?眼瞅著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路上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嗎?”   看母親不再糾纏於除夕宮宴的事情,而是開始關心孫子,李璟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覺得這才是一個太後應該關注的點,含飴弄孫不是挺好的嘛!想著這些,語氣也就更真誠了些:“今兒早上已經派了人稟告了,說是今日晚間就能入京。是廣陵那邊有些政務耽誤了啟程的時間,您不用擔心。半大小子了,身邊又跟有侍衛,不會出什麼事。散了朝後,我聽老師偷偷和我說,是他家三郎在那邊耽誤了幾日,為了等他,弘冀就晚出發了幾日。”   鐘皇後也在一邊捂嘴笑著說:“這孩子還挺講義氣。我聽說啊,是那韓三郎想看了春香樓的琵琶宴再出發,這孩子倒好,也沒出賣朋友,還把耽擱的原因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弘冀是個好孩子!”宋福金笑著點了點頭,“你也是,才十二歲的孩子,你就舍得給扔了出去。這次回來,可得多留他住些日子,在京裡好好鬆快鬆快。”   李璟笑著說:“不小了。韓三郎和蕭大郎不也都在那邊麼,沒比他大幾歲。”   “還說呢,我沒記錯的話,韓熙載那三兒子今年有十六了吧,就連蕭儼那大兒子今年也有十五了,都比我們弘冀大不少呢。”宋福金瞪了一眼李璟,不滿的反駁道,“上次家宴就少了弘冀一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次好不容易聚齊了,可得多留幾日才行。”   “好好好!聽您的,這回就讓您大孫子在京裡多待上兩天。”李璟順著母親的話說著,一時氣氛倒也是相當融洽。   聽著幾個大人的聊天,望舒拉著李從嘉小聲問道:“大兄要回來了,我和他不熟,他人怎麼樣啊?好相處不?我要是求他下回給我帶點兒廣陵的小玩意,能行不?”   “不太行。”李從嘉縮著脖子,心有餘悸的說道,“我勸你還是別想了,大兄那人可兇了,每次見我都黑著一張臉,我在他麵前都不太敢說話。”   “瞧你那點兒出息!”望舒看著縮頭縮腦的李從嘉,斜著眼睛撇了撇嘴,“至於嗎?他可是你嫡親嫡親的兄長啊!”   “你不知道,不信的話,你去問二兄。”李從嘉嘆了口氣,“他和二兄的關係也很不好,平日裡他也就是對長姊能好一點兒。我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啊!我懷疑,他是嫉妒我和二兄。”   望舒聞言,驚訝的看著李從嘉,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搖了搖頭:“我不信!你要說嫉妒二兄吧,我還能理解。你嘛!他嫉妒你什麼啊?”   看著妹妹一副懷疑的眼神,李從嘉心裡鬱悶極了,在弟弟李從謙出生之前,母親最疼愛的就是他,可每次大兄看見母親對他的疼愛後,背地裡就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看著他,李從嘉有些難過的說道:“我覺得他嫉妒二兄和我不為別的,他嫉妒的是父親對二兄的疼愛,還有母親對我的寵愛。”   聞言,望舒挑了挑眉,心裡似乎明白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