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是因為……是因為還記恨著太後的事,對,所以……才覺得一個陳子明並不能消除她心中對於藥局查驗不嚴的憤恨!”單進向前爬了幾步,抓著李璟的衣角抬頭說道,“而我是藥局的管事,所以,公主才把這事都怪到了我的頭上!” “你當我是傻子嗎?”李璟彎下腰,盯著單進的眼睛問道。 單進聞言,急忙放開了李璟的衣袍,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陛下!陛下!小的真的是冤枉的!藥局中一定是還有陳子明的同黨,但絕不是小的,真的不是,求陛下明察啊!” 李璟嫌棄的抖了抖衣袍,瞥了眼地上的單進說:“到底是陳子明的同黨?還是你又找出來的擋箭牌啊?” 望舒聞言不由笑了一聲:“父親問的好!單進,你確實是還有同黨,但這人,卻不是藥局的,而在後宮之中。” 單進聞言愣了片刻,眼神跟著閃爍了幾下,看李璟還在盯著自己,急忙低下頭哭喊著:“陛下!小的聽不懂公主在說什麼!真不是小的做的!” 李璟看著隻顧著呆愣的鐘皇後,心中有些煩躁。看向望舒問道:“你說他和後宮中人有勾結?” 望舒點了點頭:“對,但也不能這麼說。準確的說,應該是他聽命於後宮中的某人。” 鐘皇後猶豫的說道:“後宮中人?永嘉,你會不會是弄錯了?” 李璟冷哼一聲:“永嘉既然如此說,定是已經查清楚了!弄錯?我倒是覺得不錯,若不是有後宮中人插手,他哪來的這麼大膽子!圖的又是什麼!” 望舒點了點頭:“是啊,兒這幾日也一直在想,他這麼做,圖的是什麼?後來才明白了,不是他有所圖,而是他背後的人有所圖。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就都說的通了!” 鐘皇後皺著眉頭問道:“永嘉,你說的那人究竟是誰?” 望舒看了眼鐘皇後,又看了眼李璟,恨聲說道:“迎香殿,何昭儀!” 隨著望舒的話音落下,李璟明顯看到地上跪著的單進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李璟頓時就明白了,望舒查的沒錯,果然是這個女人! “王盛昌,帶人去迎香殿,將何氏給我綁來!”李璟對著一旁的王盛昌怒聲吼道。 “陛下!萬萬不可!”鐘皇後急忙阻攔道,“如今事情還未查清,怎能將何昭儀綁來?這,這以後讓從鎰如何在眾人麵前抬起頭啊!” 望舒雖然心中憤怒,但此刻也覺得李璟的做法不妥:“父親,如今罪名未定,還是將何氏請來吧。” 李璟額頭青筋暴起,但最終還是咬牙切齒的點了頭。 等待何昭儀到來的功夫,望舒在鐘皇後的對麵坐下,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鐘皇後抬頭看了看望舒,心中滿是無奈。才幾日的功夫,望舒臉上那天真爛漫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悲傷與冷靜,讓人看著心驚。 不多時,何昭儀裊裊婷婷的來了,麵上依舊是不顯山露水的溫柔微笑,看著人畜無害的。雖然看到了殿中跪著的單進,但情緒絲毫未變,鎮靜自若的行了禮,笑著說道:“陛下這麼著急的讓王內官去喚妾來寧音殿問話,究竟是何事啊?從鎰剛才盡顧著玩了,如今在迎香殿正鬧著要吃尚食局的桃酥呢!” 李璟冷笑一聲,指著跪在地上的單進問道:“這個人,你可認識?” 何昭儀像是剛看到單進一般,疑惑的看了兩眼,點了點頭:“認得,這不是藥局的單管事嗎?” “你倒是承認的快!”李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陛下說的是何意?妾倒是糊塗了!”何昭儀笑了笑,“這藥局的單管事,宮中有何人不認識呢?” 李璟看著何昭儀的眼睛沒說話,片刻後才垂下眼瞼:“永嘉,你來說。” 望舒從何昭儀進殿後就一直盯著她,深覺這個女人不簡單,也確實,從王府到皇宮,若是簡單之人,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了。還好她沒有打草驚蛇,趁她回宮前將所有證據都找到了,才在今日回宮時突然發作。 “何昭儀,你和單進,就隻是後妃和管事這樣的關係嗎?”望舒笑著問道。 何昭儀聞言臉色大變:“公主這是何意?莫非是想汙蔑我和他有什麼不可見人的關係不成?妾心裡隻有陛下,容不得人如此汙蔑!” 望舒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昭儀倒是反應的快!不過嘛,你猜錯了!我可沒想汙蔑你們。隻不過,昭儀也說謊了哦!” 何昭儀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昂著頭說:“妾不懂公主的意思。莫非是貴妃生了個皇子,就覺得我們從鎰礙事了不成!”說到這兒,眼角竟然還留下了兩滴清淚,楚楚可憐的轉頭看向李璟,“陛下,妾和從鎰從來不想爭什麼,隻要有口吃喝,陛下還能時不時來看看我們就行。” 望舒聞言直接笑出了聲:“這事兒和貴妃有什麼關係!昭儀也不用急著攀扯。我這裡還有些事情需要昭儀解惑。安康,將名冊交給陛下。” 李璟接過安康遞來的三本名冊,一一翻開查看了起來。 望舒走近了幾步,看著何昭儀一字一字說道:“何絳紗,蘄州人氏,升元四年侍奉帝璟於齊王府邸,次年生子,賜名從鎰。保大元年隨帝入宮,初封婕妤。保大二年,改封昭儀。” 何昭儀笑看著望舒:“公主,您給妾念這些做什麼?” 望舒低頭笑了笑:“昭儀別急啊,這個隻是宮中的名冊記錄,我還有徐府的呢!” 聽見“徐府”二字,何昭儀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何梅,蘄州人氏,乾貞二年由母江氏賣入府中為婢。次年,改名絳紗,侍奉知誥長子景通。”望舒語速很慢,聲音輕柔,一字一字仿佛直接敲在人心上,“當然,單有這些還不夠,昭儀接著聽。何柳,蘄州人氏,順義五年由母江氏賣入府中為婢。次年,改名紫娟,隨知誥二女檀娘出嫁楚州。” “昭儀,前不久被砍了頭的紫娟,是你親妹妹呢!”望舒的聲音不大,聽在何昭儀耳中卻仿若驚雷般,直擊的她身形都顫了幾顫。 在李璟怒視過來的目光裡,何昭儀強自鎮定下來,笑了笑說:“是啊,阿柳是我妹妹,但她四歲時就被母親賣入了徐府,她跟著長公主出嫁後,我才進府。我和她之間,並沒有那麼親厚。窮人家的孩子,親情?嗬嗬,沒有公主想的那麼深呢!” 望舒點了點頭:“昭儀這話我信!畢竟紫娟死時,也並未見到昭儀為她傷心呢!紫娟當時也說過,自己從小就是最先被放棄的那個!想來,她早就做好準備,赴死了吧!” 何昭儀擦了擦眼角的淚,跪在了李璟麵前:“陛下,妾承認,紫娟是我妹妹。可她的所作所為,妾並不清楚。她從小就和妾不親厚,怎會提前和妾說這些呢!妾沒有說出和她的關係,就是怕被人誣陷,說妾是合謀!陛下,求陛下垂憐,不可聽信公主之言啊!” 李璟冷笑了一聲,將另一本名冊摔在了她麵前:“你和那賤婢不親厚,那你和你親兄長呢?親厚嗎?” 何昭儀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地上攤開的第三本名冊,不知所措的神情終於在她眼中浮現了出來。 “何鬆,蘄州人氏。父何琛,郎中也,因采藥失足落入懸崖,歿。母江氏,替人浣衣為生。順義五年隨母遷入金陵。升元三年考入藥局為徒,拜醫監單永祥為義父,更名單進。保大元年升任藥局管事。”望舒笑著看向單進,“單管事,你原來叫何鬆啊?和何昭儀,還有那紫娟,是一家人啊!” 單進聞言,頓時委頓在地,整個人不由得抖了起來。 安康又將三根金針攤開在他眼前。單進看著金針,瞳孔頓時收縮了一下。 “單進,這金針是你的吧?聽說單太醫的一手金針絕活,你已學到了八成。就連單太醫都常常以你為榮,還和太醫令炫耀過。”望舒拿起一根金針對著光看了看,“隻是可惜了,這本應該救命的金針,卻被你淬了劇毒,變成了殺人的利器!你,根本不配為醫!” 望舒又轉身看向晴雨,晴雨從荷包中取出了一塊手帕,展開後,裡麵赫然躺著一枚白玉耳飾。何昭儀看到的瞬間,嘴巴大張,卻沒有說話。 “這個耳墜子,何昭儀眼熟吧?”望舒笑瞇瞇的又走到何昭儀跟前,左手拎起耳飾,白玉墜子在她的手中晃晃悠悠,煞是好看。 “我記得阿婆去年壽辰時,我在湖邊碰到了何昭儀,當時昭儀是在找這個吧?” 何昭儀嘴角撇了撇,抬起頭看向望舒:“是,我當日在那裡散步時,不小心掉了。可是公主想說什麼?不過是掉了個耳墜子罷了,又能說明什麼?” “昭儀還是不死心啊!”望舒搖了搖頭,“我去查了尚功局的記錄,這耳墜子原先可不長這樣啊!它應該是一長一短兩條銀鏈子,分別墜著兩個白玉水滴。可是昭儀這個,我在湖邊找到時,就隻剩了這跟短的鏈子。那長的那條,哪兒去了啊?” 何昭儀輕笑了一聲:“妾怎麼知道?也許,是掉落時就掉進湖裡了呢!” 望舒點了點頭:“沒錯,是掉進湖裡了!但是它可不是自己掉進去的。還記得當日在湖中淹死的那名宮婢嗎?何昭儀,你的那條墜子就在她手中握著呢!” “你胡說!”何昭儀聞言厲聲喊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讓人去看了的,她手中明明什麼都沒有!” 望舒直接笑出了聲:“昭儀這麼沉不住氣啊!我真是高看你了呢!” 發現自己露出馬腳的何昭儀,此刻臉色有些灰白,狠狠瞪向了望舒。 “昭儀派人去看時,那婢子已經被撈上來了。手中確實已經沒有了那條墜子。不過,卻不是她手鬆掉進了湖裡。而是撈屍的小內侍起了貪婪之心,從手中取了出來罷了。”望舒笑了笑,“昭儀有些不小心呢,卻沒想到,人心貪婪,你若再仔細一些,可能就不會被我查到了呢!想來,定是昭儀趁著太後壽宴時,在湖邊和紫娟見麵呢。隻是可憐了那宮婢,定是不小心聽到了些不該知道的話,所以才被昭儀給滅了口吧!” 何昭儀看著望舒忽然笑了出來,笑聲卻再不復往日裡的溫柔如水模樣,反而有些陰沉沉的:“公主真是好心思!我自問從未露出過馬腳,公主是何時開始懷疑我的?若不是有心,又怎會查出這麼多舊事。” 望舒目光復雜的看著何昭儀:“你確實很聰明,但是你太心急了,這麼快就對貴妃出手!當然,你想著兇手剛剛伏法,此時正是我們放鬆警惕之時。而且你還有兩手準備,附子後,還有紅花,就算貴妃僥幸產下了孩子,但是也避免不了事後的血崩之災。但是你實在是運氣不好,貴妃不但堅持到了太醫令趕來,那碗加了紅花的補藥還正好被太醫令看到,經過太後和阿兄的事情,太醫令對藥物的味道極為敏感。所以,你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