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看到眼前越來越近的大片桃林,李從嘉滿眼驚訝的輕聲呢喃著。 行至入口處,李伯庸率先下了馬,笑著和眾人說:“這裡是觀口山門,雖然沒有規矩說一定要下馬前行,但為避免彼此沖撞,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遵行著步行遊覽的規則。今日又是旬假,這穀中遊人一定甚多,我們且將馬匹拴在山門旁的馬棚內就好。” 望舒等人紛紛點頭,跳下馬背,將馬兒都拴在了山門外的茅草棚內。這裡竟還有專人看守,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村民自發組織的。 李至讓也沒問價錢,直接將一袋子錢扔給了看守:“好生看顧著這些馬。” 那沉甸甸的重量,直接讓看守的村民樂開了花,直點頭應著“是”。 李伯庸帶著眾人朝山門中走去,邊走邊說:“進了這觀口山門,才是真正的桃花源。剛才看到的那處可不是,那裡雖也植了大片桃樹,卻是後來村民們陸續種的,那片山梗叫做桃花尖。” “康王穀。”望舒看著一塊大石上的刻痕,好奇的問道,“這裡為何叫康王穀?” 李伯庸看大家都在看他,也不推辭,繼續講到:“傳說秦始皇二十四年,王翦伐楚,康王後裔避難於山穀中,王翦追之甚急,無奈天空中忽然大風雷雨齊至,人馬不能前。也因此,康王後裔才得以脫險,遂於此後隱於穀中不出,所以才叫康王穀。那裡還有塊‘回馬石’,據說就是王翦當初‘回馬’的地方。” “原來如此!”李從嘉笑著點了點頭,“沒想到這桃花源中竟還有著這樣的典故!怪道聖人常言遊學博聞,若不是來此一趟,怎知那書中的故事竟就在身邊呢!” 說笑間,眾人沿著溪流一路向上,漸漸的,兩旁的山峰越發挺拔了起來,樹木也越發蔥蘢,穀口最窄處僅十餘米。又行了數十步,忽然峰回路轉,蒼鬆翠竹,花香鳥語,又有一番新的景致。 “漁舟逐水愛山村,兩岸桃花夾古津。……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一路上,杜安言都像是個影子一樣,並不多話,此時忽然看到了眼前的美景,不由自主地開口贊嘆著,“那摩詰居士當年說不定也來過這裡,不然,詩中怎會和此處如此相合!” 望舒走到他身邊,笑著點了點頭:“確實相合。想來他當年看的景和我們如今看的也差不了多少!說不定,他當年就是站在你這裡,像你剛才那樣念出了那句詩呢!” 杜安言看向笑意盈盈地望舒,微微紅了臉頰。 沿著桃花溪,眾人一路行至康王穀底,一座雄關豁然迎麵而立,高約8米餘,上設雉堞,堅如磐石。巨形拱門之上有額枋一方,書“楚城”二字。 “這就是當初康王後裔隱居的地方吧?”望舒看著年代久遠的巍巍雄關,隻覺得胸中激蕩。 李伯庸朝著望舒點了點頭。這一路上,眾人遇到了不少書院的學子,李伯庸和李仲愷打招呼打的臉都笑僵了。此時見終於到了桃花源的終點,紛紛鬆了口氣。 經過了盧絳的事情,李菀青一直有些意興闌珊,一路上不僅不說話,還總是悶頭前行。因為心裡堵,走路時也有些分心,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塊圓圓的鵝卵石,腳底一滑,驚叫著就往後麵倒去。因她走在後麵,李伯庸和李仲愷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一道身影如風一般迅疾的閃現在她身側,拉著她的手臂一轉,就將她扶穩在了原地。 預想當中的疼痛並未出現,李菀青睜開了因為緊張而閉上的雙眼,一張笑臉就在她麵前,黛色的遠山眉,一雙帶著英氣的鳳眼,正關心的看著她:“菀青妹妹,你沒事吧?嚇到啦?” 看李菀青不說話,隻知道傻看著她,望舒奇怪的舉起右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李菀青此時才回過神,悄悄鬆了口氣,看著望舒歪了歪嘴角:“我沒事,謝謝。” 李伯庸此時也急步走了過來,看著妹妹關切的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那盧絳也值得你鬱悶至此?若是真摔著了,他才更高興吧!” 李菀青紅著臉點了點頭:“大兄,我以後不會了。”說著,還偷偷看了一眼望舒。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李仲愷看妹妹臉都紅了,急忙過來打著圓場說,“妹妹也是關心則亂嘛!大兄就少說兩句吧!倒是望舒妹妹,才是叫我驚訝啊!”李仲愷轉身看著望舒,目露驚喜的感嘆著。 李伯庸此時也看向了望舒:“你這一身輕功可真是漂亮!” 望舒笑著拱了拱手:“一時情急,還好沒有扯痛菀青妹妹的手臂。” “好了!既然都沒事,那我們就繼續前進吧,再過一個時辰無論如何也得返程了,不然天黑都到不了書院。”李伯庸朝著前麵揮了揮手。 進了楚城,眾人好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雖然也經歷了王朝的更迭,卻依舊保持著最原始的楚風,城裡全部是棕褐色的建築,不僅有為懷念楚國忠臣三間大夫屈原的“大夫灘”,還有為紀念康王後裔帶領楚人在此艱苦創業的“康王觀”。 又逛了盡頭的烏龍潭和穀底的穀簾泉,眾人才終於盡興的沿著原路往回返。 “二表兄,這一路也並未見到那盧絳的身影。會不會他根本沒來這裡?是我們猜錯了?”望舒走到李至讓身畔,小聲問道。 李至讓搖了搖頭:“也許吧。回去的路上還是要小心一點,不可大意。” 望舒點了點頭,心中稍微放鬆了些。畢竟出來玩一趟,誰都想盡興而歸。 終於走回了山門口,取回了眾人的馬。李仲愷一下子就趴在了馬背上:“好累呀!” 李伯庸和李菀青兄妹倆也肉眼可見的有些氣喘。李從嘉和李從度稍微好一些,畢竟兩人自小就被嚴格教導,雖然功夫就練個了表麵,但是體力還是不錯的。 讓人驚訝的是杜安言,除了額頭沁出了些許薄汗外,看著竟是比李仲愷還要好一些。 “你小子可以啊!”李伯庸笑著拍了拍杜安言瘦弱的雙肩。 杜安言靦腆的笑了笑:“瘦是瘦了點兒,但我父親和兄長都是武人出身,我也練過一些,爬山差點兒勁,走平路還是沒問題的。不過相比於功夫,我還是更喜歡讀書。” 李仲愷趴在馬背上咧嘴笑了笑:“愛讀書好辦啊,等你過了入學試,足足好幾年的書讓你讀的!” 聽見這話,眾人都笑了起來。 李伯庸看了看天:“走吧,如今已經有些晚了,估計要快馬趕一段路了,不然太陽下山前我們到不了書院。” 眾人點了點頭,強打了精神,翻身上馬,往來時的方向狂奔了起來。 眼看著過了譚家村,李從嘉不由得放慢了些速度,出聲問道:“不停下來歇會兒嗎?” 李至讓一鞭子抽在了李從嘉的馬屁股上:“在山裡能不趕夜路是最好的!再忍忍,回了書院再吃!” 李從嘉無奈撇了撇嘴,跟著李至讓的快馬繼續往前奔去。 隨著馬匹馳進了一片林子,逐漸西下的太陽正好被枝葉遮蔽,視線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李至讓目中忽然精光一閃,大喝一聲:“小心!”話音剛落,李至讓瞬間從馬上暴起,朝前方掠去。 隻見路中間忽然揚起了一條繩索,眼看著李伯庸和李仲愷的馬就要撞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李至讓飛身上前,一手一個,將李家兄弟倆從馬上拽了下來,飛身過了繩索,卻目光一縮,又提起一口氣,腳下隔空借力,直接越過了一處鋪滿了茅草的地麵,才落了下去。 剛一落地,李至讓就急忙轉身,看向後麵的人:“小心那處茅草!” 李菀青是第三個到的,在李至讓飛身而起時,已經急忙拉緊了韁繩,想要在繩索前停下,可奈何距離太短,眼看著就要被繩索撲倒,李菀青急忙用雙臂護著自己的臉,期冀摔得不要太疼。但是聽到李至讓第二句小心時,頓時臉色變得慘白,她沒辦法躲過去了!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李菀青感覺到自己在下落的過程中忽然又飛了起來,耳中隻聽到不遠處的林子裡陸續響起的三聲痛呼,然後,她就落在了實地上。 熟悉的香氣縈繞在她的鼻端,這是那人身上香囊的味道,淡淡的桂花香氣,就是從昨天開始,忽然出現在了她的生活裡。 李菀青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望舒,忽然覺得她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夜空裡最明亮的星子,閃得她頭有些暈。 望舒此刻可沒注意到李菀青的表情,她在飛身上前救人的同時,還甩出去了三枚碎銀子,聽聲音一定是擊中了目標,隨著聲音的響起,李至讓已經飛了出去,朝著正往遠處逃竄的盧絳三人掠去。 因被望舒的“暗器”擊中了腿,三人跑的一瘸一拐的,李至讓的速度又極快,轉眼就到了三人身後,眼看著就要抓到一個,最前麵的盧絳卻忽然回身和李至讓對了一掌,被對方的氣勁所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人紛紛退了兩步。 盧絳趁著這四步的差距,快速將另兩人拎上了馬,自己也飛身而上,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二表兄,算了!”望舒喊道。 李至讓回頭看了眼望舒,終是沒有追過去,朝著幾人快速走了回來。 “都沒事兒吧?” 望舒看了眼後麵停在了繩索外的三人,朝著李至讓搖了搖頭:“還好,都沒傷著。” 李從嘉三人牽著馬,蹲在茅草堆處看了看,冷笑了一聲:“他們是在哪兒尋得牛糞?倒是新鮮的很!還挺體貼的鋪上了茅草,是怕我們摔疼了麼?” 望舒看著牛糞堆笑了一聲:“有意思!他們還知道惡作劇和作惡的區別!” 李伯庸無奈的搖了搖頭:“所以,他雖欺負了人,卻從未真正傷了誰,書院就是想趕他走都沒有名頭!” 李至讓黑著臉:“可惡,竟然讓他們跑了!不然非將他們扔進這糞堆裡不可!” 望舒嘻嘻一笑:“二表兄,他們跑雖跑了,可我打在他們腿窩處的三枚銀子可是蘊足了內力的,這腿啊,至少也要瘸上三天了!不算便宜了他們!” 李仲愷抽著嘴角指著望舒,鬱悶的說道:“你竟然拿銀子打他們?太敗家了吧!石頭不好嗎?” 望舒看著李仲愷一臉心疼的樣子,攤了攤手:“我那會兒在天上飛呢,怎麼撿石頭?我身上隻有銀子能用,總不能從頭上拔了珠花打他們吧!” 李仲愷看了眼望舒頭上的珠花,眼睛跳了跳,那做工,一看就比扔出去的銀子貴多了好嗎!